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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羽林郎骑

    东城巷,东城候府。

    东城巷原名平丘巷,但自从方冕被表封为东城候之后,当今天子欲示荣宠,便把此巷改名成了东城巷。

    秣陵城的贵族大户虽数不胜数,但要论其知名度,东城候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曾经在民间有诗云:轻烟散入五候家,东城候府便是这五候之一。

    东城巷虽说只是一个巷子,但占地面积却奇大无比,有足足有十数顷之大,而单单一个东城候府,便占了十之三分还多,足见当今天子的荣宠,方氏的权柄。

    前后五进,院门悬顶,正脊高耸,卷云瓦当,亭楼峻拔,门窗红褐,既有高门之威严仪度,亦有贵户之繁奢美感。

    更别说其中的设施更是齐全,车房,马厩,厨落,库禀,客庑等等,应有尽有。

    去岁年中时节,有友人自北海来访,谓之方冕惊叹曰:“公之宅府,世所罕邪!”

    可就是这么一座往来无白丁的鼎食侯府,此时却在中门口停了一辆乌蓬马车,在威严侯府的衬托下,显得甚是简陋。

    侯府门前的家丁彷佛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撇上了一眼,眼神中还带着浓厚的敬畏,与丝丝的憧憬。

    侯府内堂,栖香阁。

    此刻已近巳时,方冕早从朝堂之上退了下来,除去一身官袍之后,整个人反而精神了几分。

    落坐于上首主位,将桌上茶点推向一旁静侍的方瑾,示意他落座陪同。

    方冕的姿态虽然随意,但方瑾却时刻不敢越礼,躬身告礼之后,方才落座了半个身子,矜持的拿起桌上茶点。

    瞧见方瑾的姿态,方冕暗暗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今日朝堂之事,你已尽知矣,有何打算?”

    耳畔听得方冕的话语,方瑾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茶点,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湿巾,仔细擦拭完双手之后,才悠悠的开口道。

    “孙儿年齿尚轻,德行浅薄,恐有负圣上寄爱,故欲上表请辞,望祖君成全。”

    方冕闻言,颇有几分哑言失笑,但又觉得心怀甚慰,毕竟现在的少年人大多行事浮夸,锋芒过盛,方瑾懂得低调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羽林骑一职向来是贵族高门的自留地,凡入仕其中的,九成九必是世家子弟,但如果隶属建章营,那就会变了味道了。

    羽林骑自文帝时期设立,于今已逾四百年时光,从初时的选拔五关各州良家子,发展到如今的世家自留地,足以映照出如今世家的辉煌。

    羽林骑掌皇廊宿卫,侍从,可以说是最接近天子的人了,故此历代天子都颇为重视,发展的速度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从刚开始的一营三骑,到如今的八营二十四骑,羽林骑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可到了今天,这股力量似乎并不只属于天子了。

    除去一开始设立的建章营,如今还保留着选拔民间良家子的规矩,其他的七个营则成了世家子弟的入仕捷径,对天子可谓毫无忠诚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方瑾听到隶属建章营时,心中毫无半点波动,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自小养育方瑾十年之久,方冕自然是知道方瑾的心思,不过他却摇了摇头,一双鹰眸紧盯着方瑾说道。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既是天子圣命,为臣者岂能抗旨不尊?”

    闻言,方瑾猛然抬起头颅,疑惑的看向方冕,这句话要是从桑舟的口中说出,方瑾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是......

    瞧见方瑾的疑惑,方冕挥手屏退左右,随后缓缓起身,望着阁楼外百花齐放的景象说道。

    “繁华似锦,烈火烹油,如今的世家看似鼎盛,但却犹如这满园花蕾,受得雨露,难挨雷霆。”

    “祖君,我方氏历千年,跨三朝,岂能以此弱蕾喻之?”方瑾不解其言,皱眉疑语道。

    撑了撑腰板,方冕颇有几分感叹的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五千年前的青皇朝是这样,三千年前的南齐朝亦是这样。”

    “与这两者相比,区区方氏一族凭何例外?”

    听得方冕的反问,方瑾张了张嘴,却始终想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但还是继续开口道:“可如今的方氏正值鼎盛之期,祖君或许杞人忧天矣。”

    “荒唐,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方氏一族就离覆灭堕落之日不远矣!”

    耳畔突然传来方冕的训斥之声,方瑾顿时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俯身叩地,无声告罪。

    足足过半响,未等到方冕的惩戒,倒是听得他轻叹一声,颇有几分唏嘘的开口道。

    “唉,这也不怪你,毕竟你自小便衣食无忧,不似我这般,长于庶支傍脉,观尽人生百态,难免缺了几分自醒之心。”

    “你记住,虽然在这千余年的时光中,江南之地的世家发展到了鼎盛,但终究受限于这一隅之地,难有进取之心。”

    “若不值此鼎盛时期以谋大事,恐终有大祸矣,居安而思危,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堂课,今后的路,当披荆斩棘矣。”

    叩伏在清凉的地藤上,方瑾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坚定的答道:“诺。”

    ......

    ......

    承德殿。

    自今晨下了朝会之后,太子安煦就未出殿门半步,桌台上更是掉落了一张又一张的宣纸,墨迹也是挥撒遍地。

    “殿下,三都教的人回来了。”随着蒋斌的快步覆进,令承德殿内的压抑气氛微微逝散。

    笔锋一顿,太子安煦头也未抬,冷漠得说道:“查到了吗,到底是谁敢在秣陵城中行凶?”

    沉默了片刻,蒋斌缓缓的摇了摇头,开口答道:“只带回了几具尸体,其他一概不知。”

    “一群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他何用?”桌台上的宣纸被安煦猛然一甩,飘满了整个承德殿中,让一旁的蒋斌低头不语。

    数息过后,待到空中的宣纸铺满了整个地板,安煦颇有几分颓然的卧坐而下,挥了挥手道。

    “告诉他们,桑府的事先放一放,马上去泉州把尾巴清理干净,已经丢了一个典农寺了,务必要保下公孙言琪这个佐军使。”

    “若是此事再有差池,三都教就不用回来了,直接让他们去沧州吧。”

    听得安煦这平淡的语气,蒋斌却面色肃然,郑重得行礼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