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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何以为家

    早上。

    你醒了,不过醒的很早,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具体内容你记不清了。Frida骑在平躺着的你身上,用那对眼睛瞪着你。

    “怎么这么骑在我身上?”

    “因为很久以前就这么做过。”

    原来它还会怀旧啊,不过更有可能是为了取悦你才做出这种事。你默默的直起上半身抬手抚摸它的头。

    毛发很软,猫耳上的绒毛也是,简直和真的猫没什么区别。你有时候会骗自己,Frida是有情感的,只不过是没觉醒出来,总有一天会和真正的人一样。

    “好了,起来吧,一会我来带路。”

    “不能我来吗?”

    “还是我来吧。”

    她没多说什么,你们粗略的收拾了一下,把房子里能拿的,有用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一把老旧的活动扳手,还有一个老人买菜用的小拖车,说是拖车,其实只是带轮子和拉手的挎篮罢了。

    你们下了楼,刚想打开门。

    “等!等一下,外面有…”

    “这是我迟早该看见的,我相信我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

    …

    ……

    ………

    你在小区门口吐了一地,几乎要像海星那样把胃翻出来吐。堪比地狱的情景你可不像再回头看第二遍,Frida在身后面露担忧的拍你后背。

    过了一会,你整理好狼藉的心境继续往机场方向走去,却殊不知厄运正在悄然靠近。

    薄雪。

    昨夜夜晚落了点雪,早上气温又低,因此没有化完。刚巧遮住了路面,遍地只有一片白。你脑袋空空的向前走着,一边想着Frida的脸,一脚踩空了。

    是井盖,这个井盖破损了,被你一踩原地翻了个面,而你还在半梦半醒的身体前倾向前走,忽地感受到失重下落的诡感,随着你躯体重重落地的闷响还有一声惨叫与可怜的悲泣。

    你从现实跌落进梦境。

    你看见你在家的门口,看见幼年的自己正在被母亲训斥,顺行性遗忘症害的你记不住各种知识,手里的成绩单上赫然写着不合格。她告诉你今天什么时候在门外抄十次课文才能进家门,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沉重的关门声,也关上了你的心扉。

    你看见你在家的后山小悬崖上,说是悬崖,其实是很高很高的陡坡。你的母亲在身后因为你考试没有满分而装模作样的一边训斥你一边把你向前推,你当时年纪还小,恐高的你不知道母亲真的不会推你下去,不过你被吓坏了,只能一遍遍哭嚎着希望母亲能放过你。

    你看见你将朋友带进家里来玩,这本来是很多小孩子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你的母亲用各种理由很快就把你的朋友赶走了,因为你要上母亲为你报的兴趣班。当你下周再邀请你的朋友去你家玩耍的时候,只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你还看见……

    忽地,一阵麻痹从胸口直冲天灵盖,破败的回忆从眼前陡然消失留下曳光,你恨你的父母,虽然他们生养了你,但你觉得他们没有尽到职责。但苦痛不足以覆盖掉过去的温馨,在没有考试这个东西的时候,你认为你比谁都活的快乐。

    你跪倒在地身手去抓那微光。

    你感到手心传来一簇温暖把你从虚幻拉进了现实。

    …

    一滴温暖落在眼角,身体有了些实感,你尽力睁开双眼去看面前的面庞。

    是Frida。

    惨白的光从你头顶的无影灯照射下来,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你的心里足够阴暗,在你看来这就是一个断头台,而那些穿着苍白衣服的刽子手会随时要了你的命。你吃力的转动眼球看向右面的一抹蓝。如瀑的长发倾泻在你肩头,少女闭着眼,低着头,握着你冰凉的手静默的放在她胸前祈祷,你竭力的想移动你的手指,但此刻比你搬动装她的快递容器更加艰难。光线从她身后的窗子斜斜的照进来,在空气中被丁达尔效应显现了同路而变得可见。你看惯了的面庞上,正有滴滴晶莹从她脸上落入心间。

    你无力再看,疲惫伴随着截肢锯骨的咔嚓声涌上你的双眼,迫使你昏睡过去。

    …

    你醒了,伴随着你的还有浑身的无力感。

    这是一家医院,你看出来了,因为身边摆满了各种仪器,墙上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十字。你忽地感觉不对劲,小腿似乎有些轻了,被子在你膝盖下扁了下去。

    你愈发觉得惶恐起来,想要起身掀开被褥看一眼,但麻药后劲让你只能动动手指,你转动头部观望四周,并没有Frida的身影。你觉得它把你丢下自己走掉了,因为她是机器,它肯定会选最优解,丢下你去干什么都比守着一个残废好得多。

    走廊急迫的脚步声迫近了,你甚至隐约觉得来的是死神,用漆黑的镰刀取走你的小命。不过你想错了,开门的是它,并不是什么死神。你有些差异,不过瞬间回过神来,可能你对它更有用处,有了你才是最优解。不过你还是很高兴。

    你的舌头没麻,你开口询问它。

    “你又回来了?”

    “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没走啊。”

    它手里拿着一盘三拼小菜,分别是拌黄瓜,茄子炒肉和炸薯条,还有一碗米饭。不过你没有食欲,你只想迫切的看到自己的腿变成了什么样。

    “可以把被子掀一下吗,我想看一眼我自己的腿。”

    “这,这个…好吧。”

    你知道她是怕你接受不了失去腿的事实,但你觉得其实没什么好伤心的,在这个年代,身体上的大多数部分都能用机械代替,她把餐盘放在了透着寒气水雾的窗台上,随后伸出手来掀开了被褥。

    你看见了自己的义肢。是很先进的那种,靠神经传感链接,不是靠感知人的运动进行预测后做出反应的那种低级义肢。那种义肢存在延迟,快速运动可能会摔倒。

    “你,你没事吧…不要伤心了。”

    “我没事,我只是看入迷了而已,这种事还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可伤心的。”

    “欸?”

    你的行为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我以为你会大哭一场呢,毕竟失去双腿对谁来说都不好受,结果你一点都不在意。”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封建古板的人吗?”

    “好好好你不说那种人,先把这些吃了吧,你现在应该可以动了…慢慢的坐起来,小心脱力摔倒或直立性低血压喔。”

    你坐起身,她很快的为你拉开了病床上的小桌板,把餐盘放了上去。你不知道自己在手术中被麻醉了多久,你只知道你饥肠辘辘。

    你享受着炸透了的薯条,虽然没有番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