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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庙

    次日一早,田钧早早来到终监门外。

    如今大汉无论郡县,官府都设有监狱,被称为公府官狱。但往往民间还有富户设立的私狱,以及出于社会良俗而捐资设立的公狱。

    只有邺县别具一格,全城只有一座由官府设立的牢狱,名为终监。

    并不是因为邺城狱制不够严明。

    恰恰相反,邺城作为冀州的州治,大小官吏家眷所在之处,可谓河北腹心之地。将犯事人员尽数关押在一起,显然是有意为之:一来更能彰显律法之公正,二来则是方便维护州治之安稳。

    然而田钧却清楚,这不过是官府的一面之词。

    邺城之所以只有终监狱,一切还要从九年前袁绍入主冀州时说起。

    袁绍跨进邺城的第一日,就发生了耿武、闵纯等人的叛乱,让他寝食难安。

    为了彻底扫除先州牧韩馥在冀州的影响,也为了将叛乱人员斩草除根,袁绍特意下令:拆除民狱及公狱,统一扩建成官狱。

    这就是如今终监的前身。

    其后袁绍将韩馥余党一网打尽,尽数关押在此,又嘱咐田丰主理此事,形成了如今的终监。

    终监位于邺城西北,明面上占地并不广大,实则内里大有乾坤。

    君不见,那门牌上的红招是荀谌所书,门墙的布置,则是审配亲自设计。当年落入狱中的犯人,能安然走出的又有几人。

    今日的终监,在田钧眼里,就如同一面藏匿猛兽的深潭。

    它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蕴杀机。只待风云际会,便会露出其吃人的血盘大口,将这冀州的名望们,都尽数吞进腹中。

    田钧加快脚步,快速来到狱门前。当值的两员狱吏仿若无闻,一个仰天,一个俯地,任凭田钧轻易进入。

    终监有终监的规矩:凡是探监之人,只要门监认为是良家子,可以直接放行。

    像邺县这样的大城,犯事的囚徒,基本都是有名有姓、背景深厚的权贵。只凭狱令这样的小官,是哪个也吃罪不起。

    狱吏们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因此想出许多法子,这通行放监就是最首要的一条。

    被门监放行的良家子,进入监房之后,会由专门等候的狱吏领到主殿,再被狱令或左监亲自接待。

    田钧随狱吏接连向下行了数十步石阶后,早已不见天日。好在两壁之间掌起无数火把,光耀如同白昼。

    来到主殿之后,就瞧见狱令立在主位旁,正望着天窗发愣。

    这狱令身长八尺有余,明清目秀,面若凝脂,简直是有匪君子的形象。田钧还未上前,就先被此人的气度折服:不想小小的监狱之中,竟有这等人物!

    狱令瞧见田钧,面上露出和煦,先行一步,快速来到田钧面前。

    “赵国李庙,忝为终监狱令,见过公子。”

    狱令拱手作礼,殷切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光临终监,想要探视何人?”

    原来狱令名叫李庙,此人年纪虽轻,却很是能说会道。

    田钧对他好感倍增,心中料想这样的人,只怕放在哪里都会发出光亮。

    只不过,对于李庙所用的光临一词,田钧心生恶寒,不敢苟同。

    便回礼说道:“冀州別驾府小子田钧,这厢有礼。”

    “原来是田县尉,幸会。”

    李庙双目放出光来。

    对于田钧之名,以及田钧出任黎阳县尉一事,李庙显然知晓。

    他凑近田钧,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笑道:“听闻昨夜有人在坊间行刺田公子,可怜那刺客不仅失手,还被田公子射成重伤,可有此事?”

    田钧面露微笑,不置可否。

    王堂已被他藏匿在分界楼中,因此州府只捉拿到了徐虎。

    也不知是不是袁绍有意包庇幕后主谋之人,今日一早,州府就将徐虎斩首。并放出告示,对新任黎阳县尉田钧被行刺一事进行谴责,至于徐虎,则被说成是许昌派来的奸细。

    此事引起邺城轩然大波,百姓们不仅人人自危,也自发地对曹阿瞒口诛笔伐起来。

    告示通篇都没有提及王堂姓名,与田钧料想的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李庙,似乎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

    从李庙刚才话中透露出的消息,明显是知道刺客受了重伤。田钧惊疑不定,生怕眼前这个人,是冀州某个大员的心腹。

    李庙见田钧脸色变化不定,似乎猜到了田钧的心思,便笑道:“公子勿忧,我只是轮值时听左监提及此事。哦,左监审显,是治中审大人的次子。”

    原来是审配儿子说的,难怪李庙知道的这么清楚。

    田钧点点头,不愿就此事多说,将话锋一转,问道:“我父亲可在狱中?我要见他。”

    “在,在。”

    李庙听到田钧问起別驾田丰,显得有些激动,连声说道:“別驾在最里头那间狱室中。”

    李庙用指尖指着监室的尽头,有些难为的补充道:“那囚室是別驾自己选得,我等拗不过他。不过请公子放心,一应饮食衣用,绝无任何短缺之处。”

    田钧不住称是,看向李庙的眼光很是赞许:此人,或许是个人才。

    “请李狱令移步,带我去见见我父亲。”

    田钧做了个请字。

    李庙道了声好,回主位上取来钥匙,当即领着田钧向狱室深处走去。

    田钧跟在他身后,不时向两侧监室查看,原来这终监狱中,并无多少在押的犯人。

    “公子不必疑惑,如今终监狱中,的确没有多少犯人。”

    或许是察觉出田钧的异样,李庙边走边解释道:“去岁明,主公击败公孙瓒,跨有河北四州,被朝廷下旨封为大将军。于是大赦冀州,因此狱中犯人已然不多。”

    李庙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狱中的死囚,如今只有田丰一人而已。

    去岁大赦的事,田钧已从许据和王忠的书信中知晓,对此不疑有他。只是这个李庙,似乎颇为有趣。他本来想称袁绍为明公,可是话到嘴边,竟然改成了主公。

    一字之差,却能看出奉承味减轻了许多。换句话说,李庙似乎对袁绍有些不满。

    田钧停住脚步,上下打量起李庙,突然问他道:“我听闻燕赵之地,古来义士颇多。那赵国一地,更是名将辈出。敢问李狱令师承何处,又为何在此担任狱令一职?”

    李庙闻言呆住,整个身子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半响后转过身来,徐徐叹道:“承蒙田君相问。

    在下是赵国柏人县人,不曾求治经典,只守着些许家学度日。祖上是先秦时大将李牧,属于开汉广武君李左车一枝。

    传到我时已经家道中落,不得不出仕郡国。后又受到郡国推举,便在邺城终监忝作狱令一职。”

    好家伙,竟然是名将之后。

    抛开李牧不说,单就李左车,就曾留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名言。

    田钧一阵扼腕长叹:燕赵之地,贤才何其多也,可惜袁氏不能尽用。

    既然是名将之后,必然有不凡的见识。从李庙刚才的言语中,田钧很难将他与庸才划上关系。

    “原来是名将后人,天下楷模李元礼的同族,失敬失敬。”

    田钧脸上挂起笑意,凑近说道:“钧有一惑,请李狱令赐教。”

    “田公子何必客气,请直言相问。庙若有所知,一定直言相告。”

    “请问李狱令,袁曹相斗——”

    田钧将声音拉得许久,试探道:“谁胜谁败?”

    李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下去:他如何也没想到,田钧竟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是李庙是极其聪明的人,他从田钧的问题中,联想到近几日田钧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出仕黎阳县尉,乃至被刺杀一事。

    李庙忽然发现,这个田钧,似乎与大将军并不对付。

    当即反问道:“我说曹必胜,袁必败,不知田公子以为,可是高见?”

    这个人很强!

    田钧心神大骇,当即一拜到底,问道:“我曾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囚屋之地,非高士所愿扫。陋室之内,岂贤士能展翅?

    钧不才,愿以黎阳贼曹一职相邀,不知李狱令可乎?”

    贼曹一职,又称门下贼曹,是极其不入流的小官。

    但是贼曹属于门下五吏之一,往往只有心腹之人才会担任。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荣显的职位,但前提是要赌,赌跟随的主子能够出人头地。

    黎阳贼曹相对于终监狱令一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田钧的突然相邀,却让李庙为之一窒。

    因为他从田钧的话中,听出了许多可能性。

    “依我看,田公子还是先保全好自己要紧。大将军或许不想要你的性命,但是那黎阳之地,只怕会成为袁曹双方谋士的角力之所。”

    李庙不置可否,回答的似是而非,头也不回的往前径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