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
银河高悬于九天之上,好似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天际倾泻而下,群星璀璨。
这一刻仿佛天与地之间也并不是那么遥远似乎触手可及。
走在前面的阿吉鸠此时停下脚步,八斗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这老太婆出了门就往后山走,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八斗早已累的两腿发软,跟上近前才看到在这山顶竟别有洞天。
面前是一湾巨大的天池,池水倒映着满天繁星,宛如另一片天穹,与夜空交相辉映。
天池正中一棵巨大古树直冲天际,借着茫茫夜色看去,仿佛要把这两片夜空连接起来。
阿吉鸠看众人满脸震惊,说道:“这是我们萨满教圣地,每个萨满归天都需要来此地,三十年前便是在这里,我将我阿母送去那通天神柳之上。”
陈八斗看着池水问道:“神仙奶奶,看这池水颇深,您要游过去吗?”
阿吉鸠含笑看着陈八斗。
“这池中是有一只小船的。”说着,向古树方向指去。
陈八斗正瞪着眼睛细细寻找船只的踪影,只听阿吉鸠开口道:“就到这里吧,我该去了。”
阿术跪地哭道:“奶奶,我去送您。”
阿吉鸠摇头:“孩子,你虽是我的孙儿,但却不是萨满教传人,又有狐灵在身,多有不便。”
陈八斗听闻,上前一步:“神仙奶奶,我是您的传人,我送您!”
阿吉鸠先是一愣,随后颇为欣慰:“对对,好孩子,没想到我阿吉鸠竟也有人送终,此生没有遗憾了。”她拉起陈八斗的手。
白术跪在陈八斗面前探身一拜。
“多谢你替我尽孝!”
陈八斗面带尴尬,竟有些不好意思。
阿吉鸠上前抱了抱白术:“孩子,好好活着,要坚强些。”说罢再不回头,拉着陈八斗往池边走去。
还未到池边,陈八斗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想来这池水定然是冰冷刺骨。
阿吉鸠伸手从陈八斗背上取下太平鼓缓缓敲打,低沉的鼓声有节奏的在池中回荡,池水仿佛感应到来人,荡起一层层水纹,一圈又一圈。
片刻,只见远处有一小团光亮,忽忽闪闪的向这边靠近,良久才见一只小船飘向岸边,那团光亮却只是船头的一只灯笼,未见摆渡人。
这团光亮停住,陈八斗心生疑惑,问道:“神仙奶奶划船的人呢?”
阿吉鸠拉着陈八斗走上船,轻声说:“在船底,莫要张望。”两人上船坐定,小船轻盈的调转方向,向古树缓缓驶去。
扁舟一叶顺水流。
阿吉鸠看着东张西望颇为好奇的陈八斗,笑道:“八斗,你可知人是如何来到这世间的?”
八斗摇摇头,疑惑的看向阿吉鸠。
阿吉鸠指着船头那盏灯笼,道:“就是这般。一个孩童在船头提着灯笼指引方向,其余的孩子坐在船中,若掌灯的是女孩,坐船的便都是男孩,反之同理。”
陈八斗恍然道:“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听闻相邻几天出生的孩子,要么大部分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多。”
阿吉鸠点点头,道:“还有一事我要与你细说,阿术体内养着一只狐狸。”
陈八斗颇有兴趣,眼睛一亮,问道:“是您说的青丘男狐?”
“是,他有时会在夜里出现与我交谈,只是他现在还在阿术体内养伤,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出马弟子。”
八斗答道:“见过,请大仙上身给别人瞧病。”
“出马弟子在江湖上不少,但是骗子也很多,真正的出马弟子需要与保家仙签订契约,召唤时保家仙离开本体附在出马弟子身上显示神通。”
“阿术身上的类似保家仙,但又不是,而且阿术身上的狐狸还是个雄狐,寻常狐族女性修炼起来最为容易,靠吸食男人精元可以迅速提升法力,而这男狐修炼起来就艰难异常。”
“但这雄狐只要能修炼出法力,便不是寻常狐狸可比拟的,而阿术身上这只更是无法想象。这只狐狸肉身已经被毁了,但是他原神却不灭还能附身在阿术身上。”
“这么多年阿术的身体也已经慢慢接纳了他,他对阿术也没有了刚开始夺舍的想法。”
阿吉鸠眼睛看向远处,耐心的同陈八斗一句一句的讲。
陈八斗惊奇道:“一个肉身两个魂魄?那以后一直这样?”
“不会一直这样的,终有一天阿术会与这雄狐合为一体。”
“那到底是阿术还是雄狐?”
“不知道,不曾过先例。”
“............”
不知不觉已到树下,此时陈八斗才真正感受到这棵神树的恢宏巨大,树干好像一面没有顶的巨墙挡在眼前,从空中垂下很多巨大的柳条倒挂在水中。
阿吉鸠指了指树上,对陈八斗道:“好孩子,我要走了,这太平鼓你收好,帮我照顾好阿术。”
陈八斗接过太平鼓,目光坚毅道:“神仙奶奶,我一定护好白术。”
阿吉鸠点点头,指了指来时的船只,示意陈八斗自行回去,自己则拽了一根柳条捆在腰间,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曲调。
随着歌声响起,那柳条似乎更绿了几分,而阿吉鸠的脸色也越来越白,陈八斗见这诡异景象想上前查看,阿吉鸠却微笑着摇头。
慢慢的,阿吉鸠被柳条拉了起来向空中升去,她的歌声在树间回荡,陈八斗看着阿吉鸠消失在树荫中,才反身回到船上。
陈八斗怅然若失抱着太平鼓回到对岸,宇文善和白术围了上来,陈八斗把经过说与二人,但没有提白术和雄狐的事。
三人沉默的望着古树,突然远处的古树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逐一亮了起来,只一盏茶功夫,巨大古树仿佛披上了漫天星光。
陈八斗失声问道:“这是什么?真的是星星?”
“像是萤火虫,看来神婆已经归天了。”宇文善在一旁沉声开口。
满树星光滕然升起,向夜空飘去,渐渐与漫天繁星融为一体,直到再也无法分辨。
生不知死,死不知生,来不知去,去不知来。
三人望着夜空出了会神,褪了些先前的悲伤。
下山路上,陈八斗斜眼偷瞧白术,只见这美人在月光映照下,竟好似能与漫天星曜争辉。陈八斗看着他身如玉树又沉静清冽,转念一想到阿吉鸠的话,瞬间又从头凉到脚。
这可是一只法力通玄的雄狐。
不禁好奇心起,凑到白术跟前弱弱问道:“阿术,婆婆说的雄狐是怎么回事?”
白术眼睛看着前方山路,幽幽道:“我原本家中很是富裕,全家人对我也倍加宠溺,原本以为我会这般长大,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陈八斗见话头挑起,饶有兴趣的听着,宇文善虽走在前边,彼时脚步也慢了几分。
白术接着道:“我六岁那年,有一日天气异常炎热,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便趁母亲睡去,偷偷溜出家门,想着去街尾李师傅家里买碗冰糕解暑。”
“那时夜已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哪里还有冰糕卖,我悻悻然的往家走,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轮血红色的满月挂在街头。”
“我不知怎么满心烦躁,对着那月亮便大吼一声,然后跑回家去,恰好碰见出门找我的母亲,母亲把我抱上床,我便马上昏昏欲睡。”
“闭着眼将睡未睡之时,只见一物悬在面前,四周一片黑暗,只是那东西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深邃。”
“那是一颗脑袋,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是倒三角的脑袋上有两个尖尖的耳朵,我与他对视片刻,那物突然向我扑来,还没等我反应已到脸上,我只感到一阵寒风迎面吹过,耳边传来噗的一声。”
“我一个寒颤便从梦中惊醒。我母亲还在屋中见我惊醒,以为我做了噩梦将我抱起,待我重新睡着才离开。我也以为那只是个诡异的梦境,谁知第二天夜里,我的爷爷上茅厕时,发现了在鸡棚中的我,吓得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白术说到这里,声音低哑下去:“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陈八斗好奇道:“你,你在鸡棚做什么?”
白术苦笑:“我也不知,后来听人说我蹲在鸡棚中满脸血污,大人要来抱我时,发现我正张大嘴巴生吞一只活鸡,从此家中再也没有人敢碰我,视我为不祥。”
陈八斗暗暗咋舌,微微往后退了退。
白术会错了意,解释道:“你不用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陈八斗心想:是啊,他都是在你睡着后才出来,你哪里知道。
宇文善温声开口:“阿术,你想不想回家去看看?”
白术摇头:“我来奶奶这里后,便与家里失去了联系,加上这些年一直连年征乱,不知道那个家还在不在了。”
宇文善宽慰道:“这里离清远城并不远,你奶奶以前同我说过,希望我带你回去看看,正好我们此次西行路过清远。”
白术稍作思量,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陈八斗倒很是兴奋,这可是陈八斗第一次进城。
这一刻仿佛天与地之间也并不是那么遥远似乎触手可及。
走在前面的阿吉鸠此时停下脚步,八斗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这老太婆出了门就往后山走,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八斗早已累的两腿发软,跟上近前才看到在这山顶竟别有洞天。
面前是一湾巨大的天池,池水倒映着满天繁星,宛如另一片天穹,与夜空交相辉映。
天池正中一棵巨大古树直冲天际,借着茫茫夜色看去,仿佛要把这两片夜空连接起来。
阿吉鸠看众人满脸震惊,说道:“这是我们萨满教圣地,每个萨满归天都需要来此地,三十年前便是在这里,我将我阿母送去那通天神柳之上。”
陈八斗看着池水问道:“神仙奶奶,看这池水颇深,您要游过去吗?”
阿吉鸠含笑看着陈八斗。
“这池中是有一只小船的。”说着,向古树方向指去。
陈八斗正瞪着眼睛细细寻找船只的踪影,只听阿吉鸠开口道:“就到这里吧,我该去了。”
阿术跪地哭道:“奶奶,我去送您。”
阿吉鸠摇头:“孩子,你虽是我的孙儿,但却不是萨满教传人,又有狐灵在身,多有不便。”
陈八斗听闻,上前一步:“神仙奶奶,我是您的传人,我送您!”
阿吉鸠先是一愣,随后颇为欣慰:“对对,好孩子,没想到我阿吉鸠竟也有人送终,此生没有遗憾了。”她拉起陈八斗的手。
白术跪在陈八斗面前探身一拜。
“多谢你替我尽孝!”
陈八斗面带尴尬,竟有些不好意思。
阿吉鸠上前抱了抱白术:“孩子,好好活着,要坚强些。”说罢再不回头,拉着陈八斗往池边走去。
还未到池边,陈八斗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想来这池水定然是冰冷刺骨。
阿吉鸠伸手从陈八斗背上取下太平鼓缓缓敲打,低沉的鼓声有节奏的在池中回荡,池水仿佛感应到来人,荡起一层层水纹,一圈又一圈。
片刻,只见远处有一小团光亮,忽忽闪闪的向这边靠近,良久才见一只小船飘向岸边,那团光亮却只是船头的一只灯笼,未见摆渡人。
这团光亮停住,陈八斗心生疑惑,问道:“神仙奶奶划船的人呢?”
阿吉鸠拉着陈八斗走上船,轻声说:“在船底,莫要张望。”两人上船坐定,小船轻盈的调转方向,向古树缓缓驶去。
扁舟一叶顺水流。
阿吉鸠看着东张西望颇为好奇的陈八斗,笑道:“八斗,你可知人是如何来到这世间的?”
八斗摇摇头,疑惑的看向阿吉鸠。
阿吉鸠指着船头那盏灯笼,道:“就是这般。一个孩童在船头提着灯笼指引方向,其余的孩子坐在船中,若掌灯的是女孩,坐船的便都是男孩,反之同理。”
陈八斗恍然道:“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听闻相邻几天出生的孩子,要么大部分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多。”
阿吉鸠点点头,道:“还有一事我要与你细说,阿术体内养着一只狐狸。”
陈八斗颇有兴趣,眼睛一亮,问道:“是您说的青丘男狐?”
“是,他有时会在夜里出现与我交谈,只是他现在还在阿术体内养伤,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出马弟子。”
八斗答道:“见过,请大仙上身给别人瞧病。”
“出马弟子在江湖上不少,但是骗子也很多,真正的出马弟子需要与保家仙签订契约,召唤时保家仙离开本体附在出马弟子身上显示神通。”
“阿术身上的类似保家仙,但又不是,而且阿术身上的狐狸还是个雄狐,寻常狐族女性修炼起来最为容易,靠吸食男人精元可以迅速提升法力,而这男狐修炼起来就艰难异常。”
“但这雄狐只要能修炼出法力,便不是寻常狐狸可比拟的,而阿术身上这只更是无法想象。这只狐狸肉身已经被毁了,但是他原神却不灭还能附身在阿术身上。”
“这么多年阿术的身体也已经慢慢接纳了他,他对阿术也没有了刚开始夺舍的想法。”
阿吉鸠眼睛看向远处,耐心的同陈八斗一句一句的讲。
陈八斗惊奇道:“一个肉身两个魂魄?那以后一直这样?”
“不会一直这样的,终有一天阿术会与这雄狐合为一体。”
“那到底是阿术还是雄狐?”
“不知道,不曾过先例。”
“............”
不知不觉已到树下,此时陈八斗才真正感受到这棵神树的恢宏巨大,树干好像一面没有顶的巨墙挡在眼前,从空中垂下很多巨大的柳条倒挂在水中。
阿吉鸠指了指树上,对陈八斗道:“好孩子,我要走了,这太平鼓你收好,帮我照顾好阿术。”
陈八斗接过太平鼓,目光坚毅道:“神仙奶奶,我一定护好白术。”
阿吉鸠点点头,指了指来时的船只,示意陈八斗自行回去,自己则拽了一根柳条捆在腰间,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曲调。
随着歌声响起,那柳条似乎更绿了几分,而阿吉鸠的脸色也越来越白,陈八斗见这诡异景象想上前查看,阿吉鸠却微笑着摇头。
慢慢的,阿吉鸠被柳条拉了起来向空中升去,她的歌声在树间回荡,陈八斗看着阿吉鸠消失在树荫中,才反身回到船上。
陈八斗怅然若失抱着太平鼓回到对岸,宇文善和白术围了上来,陈八斗把经过说与二人,但没有提白术和雄狐的事。
三人沉默的望着古树,突然远处的古树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逐一亮了起来,只一盏茶功夫,巨大古树仿佛披上了漫天星光。
陈八斗失声问道:“这是什么?真的是星星?”
“像是萤火虫,看来神婆已经归天了。”宇文善在一旁沉声开口。
满树星光滕然升起,向夜空飘去,渐渐与漫天繁星融为一体,直到再也无法分辨。
生不知死,死不知生,来不知去,去不知来。
三人望着夜空出了会神,褪了些先前的悲伤。
下山路上,陈八斗斜眼偷瞧白术,只见这美人在月光映照下,竟好似能与漫天星曜争辉。陈八斗看着他身如玉树又沉静清冽,转念一想到阿吉鸠的话,瞬间又从头凉到脚。
这可是一只法力通玄的雄狐。
不禁好奇心起,凑到白术跟前弱弱问道:“阿术,婆婆说的雄狐是怎么回事?”
白术眼睛看着前方山路,幽幽道:“我原本家中很是富裕,全家人对我也倍加宠溺,原本以为我会这般长大,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陈八斗见话头挑起,饶有兴趣的听着,宇文善虽走在前边,彼时脚步也慢了几分。
白术接着道:“我六岁那年,有一日天气异常炎热,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便趁母亲睡去,偷偷溜出家门,想着去街尾李师傅家里买碗冰糕解暑。”
“那时夜已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哪里还有冰糕卖,我悻悻然的往家走,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轮血红色的满月挂在街头。”
“我不知怎么满心烦躁,对着那月亮便大吼一声,然后跑回家去,恰好碰见出门找我的母亲,母亲把我抱上床,我便马上昏昏欲睡。”
“闭着眼将睡未睡之时,只见一物悬在面前,四周一片黑暗,只是那东西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深邃。”
“那是一颗脑袋,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是倒三角的脑袋上有两个尖尖的耳朵,我与他对视片刻,那物突然向我扑来,还没等我反应已到脸上,我只感到一阵寒风迎面吹过,耳边传来噗的一声。”
“我一个寒颤便从梦中惊醒。我母亲还在屋中见我惊醒,以为我做了噩梦将我抱起,待我重新睡着才离开。我也以为那只是个诡异的梦境,谁知第二天夜里,我的爷爷上茅厕时,发现了在鸡棚中的我,吓得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白术说到这里,声音低哑下去:“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陈八斗好奇道:“你,你在鸡棚做什么?”
白术苦笑:“我也不知,后来听人说我蹲在鸡棚中满脸血污,大人要来抱我时,发现我正张大嘴巴生吞一只活鸡,从此家中再也没有人敢碰我,视我为不祥。”
陈八斗暗暗咋舌,微微往后退了退。
白术会错了意,解释道:“你不用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陈八斗心想:是啊,他都是在你睡着后才出来,你哪里知道。
宇文善温声开口:“阿术,你想不想回家去看看?”
白术摇头:“我来奶奶这里后,便与家里失去了联系,加上这些年一直连年征乱,不知道那个家还在不在了。”
宇文善宽慰道:“这里离清远城并不远,你奶奶以前同我说过,希望我带你回去看看,正好我们此次西行路过清远。”
白术稍作思量,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陈八斗倒很是兴奋,这可是陈八斗第一次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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