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至死仍少年
晚上7点半，天已经黑了，仅剩西方天际一抹绚丽橙红。
309、310两个寝室的男生浩浩荡荡走向了食工楼。
今晚是食工系2003级三班的首次班会。
辅导员董燕燕长着一张娃娃脸，时常被人误会成学生，其实她今年也才25岁，比这些学生也大不了多少。
董燕燕率先做了自我介绍，却发现大家都比较扭捏，没人主动上台，便在花名册上扫了一眼，然后锁定了方严这个名字。
下午那个甜兮兮的小姑娘主动要给这个男生铺床那一幕，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方严~你就来带头做个自我介绍吧。”
正在纸上画‘的方严微微错愕，不过还是马上起身走向了讲台。
“大家好，我叫方严，性别男，喜好女。谢谢......”
整个过程大概只用了5秒钟。
直到方严走下讲台，大家才明白他的自我介绍结束了，随后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
有了方严打样，后续同学的自我介绍都比较简练。
这挽救了一部分紧张的社恐患者，但也让一些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同学意犹未尽。
自我介绍流程结束以后，某些有心人已经统计出三班的男女比例竟然是可怕12:31。
女生基数大，遇到漂亮女生的几率也大。
有两名女生给男生们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一个叫童小忆，一个叫董潇，前者偏可爱型的，后者有点御姐风。
班会结束后，同学们纷纷返回寝室。
寝室的第一晚，方严辗转反侧。
热，只是一个次要原因，关键是大家都睡着后，打鼾的、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
简直比睡前聊天那会儿还热闹。
多年不曾体验集体生活的方严难以适应，要不是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他宁愿出门找个网吧包夜。
但军训期间不适合出去浪，某种意义上讲，军训远比正常上课要严厉。
可不曾想，军训第一天就出了事。
......
9月1日，吃完早饭，数不清的迷彩服从四面八方涌入操场。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流程，放国歌、升国旗。
在华夏，但凡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也明白这是个肃穆的时刻。
但站在方严侧前方的李骁军，反应却有点大了。
歌声刚起，方严眼瞅着这个腼腆的男生迅速红了眼睛。
还没等方严细想李骁军为何这样，旁边又传来一阵笑声。
方严转头看过去，是三班队列隔壁机电系三个男生正在闲聊，闲聊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至于让站在前头的教官听见，但又刚好能传进三班学生的耳朵里。
“那个留着学生头的小妮不错，就是屁股扁了点。”
“你啥几把眼光，要我说还是那个高个子女生强点，看那大长腿，瞧着就带劲！”
机电系男生评头论足的对象正是三班的童小忆和董潇。
因为专业问题，机电系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如果他们私下意淫几句，倒也无伤大雅。
但就这么当着人家女生的面说这些，就有点过分了，况且此时正在升旗！
这种人就像网上的杠精。
杠精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讨厌宏观叙事，喜欢支持一些和主流视角不同的观点，来显得自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同理，这几个男生大概觉得，在此时的庄严时刻，懒懒散散，敢说一些出格的话，就能彰显个性和与众不同。
方严摇了摇头。
但有人比他更激动。
“你们几个闭嘴！不知道正在升旗么！”李骁军红着眼睛低声呵斥道。
“......”机电系男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李骁军是在说他们。
“你他妈是哪根葱？搁老子面前装什么逼？”
机电系说话这人打着耳洞，明显是个刺头，刚才就属他的声音最大。
“升旗时要肃穆，你家人没教过你么！”但没想到，一说话就脸红的李骁军竟和对方杠上了。
这话里有指责耳洞男没教养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实话。
“我肃穆你妈。”耳洞男可能是平时嚣张惯了，竟在军训第一天升旗之时，挥拳砸向了李骁军。
李骁军挨了一拳，也不甘示弱，折身就扑了上去。
“打架啦！”
一声呼喝，队列随即混乱了。
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领导，当即就黑了脸。
因为人群的骚动，跑向事发地的教官一时半会没能过来。
李骁军也是一米八多的大个，迅速在单挑中占据了上风。
被骑在身上爆锤的耳洞男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向同学求救。
但这是什么场合？校领导正在台上看着呢。
机电系的男生踌躇不敢上前。
“快来帮我！我爸保你们没事！”耳洞男再次嚎道。
方严不知道耳洞男的老爸是什么来头，但机电系却有几个男生真的被说动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一直在默默关注战局的方严这才对还呆站在原地的三班男生道：“快来打.....拉架......”
“住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啦......”
方严高喊着冲了过去，趁着人群阻隔视线之际，抬脚踹翻一个上来帮忙的机电系男生：“不要再打了啦......”
三班男生中只有张磊听从了方严的号召，但他是真的在拉架：“你跺俺干啥，俺是来拉架咧......”
“怎么还踹俺！日恁娘！”但没撑十秒钟，他也加入混战了......
309其他人有心帮忙，却又畏惧机电系男生人多，更关键的是怕受处分。
但三班其他女生的凝视，又让他们倍感丢人。
最先受不了的是毕方：“麻痹，上了！”
接着是洪涛、任佳俊，再接着是其他男生......
人数越来越多，但那道带着湾岛腔的‘不要再打了啦’，始终飘扬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上方。
为这场混战增添了一丝喜感。
反正到最后教官控制住形势时，两人单挑已经发展成了多达二十几人参与的大乱斗......
站在主席台上目睹全程的校领导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暴怒的学生处郭主任一字一顿道：“严查！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开除！”
在场的其他人知道这是郭主任的气话，毕竟一口气开除几十个学生不太现实。
但杀鸡儆猴开除几个典型怕是免不了了。
......
在学生处接受完的询问后，方严回到了寝室。
309内，多少都带了点伤的三班男生挤满了房间，气氛热烈，吵吵嚷嚷议论个不停。
此时他们因打架而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有完全消退，仍沉浸在并肩作战的兴奋中。
310寝的向学超看到方严回来了，笑着走过来递了根烟：“方严，你刚才真猛，说一句‘别打了啦’，踹翻一个，说一句踹一个，哈哈哈。”
向学超故意模仿湾岛腔，逗得其他人一阵大笑。
方严接过香烟，望着兴高采烈的同学们提醒了一句：“大家多少有点思想准备，可能会有不少人受处分。”
“不会吧，是机电系先动的手。”向学超说道。
“对啊，我们是拉架的，被他们打了才还手的。”有人附和道。
方严点燃了香烟，没有再讲话。
向学超说的不错，是对方先动手的，但这种影响恶劣的事谁有耐心给你分辨对错？最有效率，也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双方各打50大板。
不用想，学校就会这样做。
不过方严这番话，还是让气氛稍微沉闷了一点。
就在这时，单独接受郭主任询问的李骁军低头走进了寝室。
本来还颇为轻松的同学们，发现李骁军正在默默收拾东西，一时都愣住了。
谁都明白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
还是像昨天来的时候一样，李骁军的被子依旧用行军带规规矩矩打成两竖押三横，背在了肩上。
出门前，一直沉默着的李骁军忽然回身向全班男生鞠了个躬：“给大家添麻烦了......”
309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令人感到愉悦的肾上腺素也消失了。
至此时，大家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方严默默抽着烟，作为李骁军的同学、室友，他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而作为此次事件导火索之一的李骁军会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惩处，也是他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一个‘成熟’的灵魂，遇到早上那种突发状况当然明白袖手旁观明哲保身最好。
但方严又是一个俗人，俗人的通病就是那份羞于承认但却刻进骨子里的热血。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热血，才有了‘男人至死仍少年’。
所以，去他妈的权衡利弊吧.......
309、310两个寝室的男生浩浩荡荡走向了食工楼。
今晚是食工系2003级三班的首次班会。
辅导员董燕燕长着一张娃娃脸，时常被人误会成学生，其实她今年也才25岁，比这些学生也大不了多少。
董燕燕率先做了自我介绍，却发现大家都比较扭捏，没人主动上台，便在花名册上扫了一眼，然后锁定了方严这个名字。
下午那个甜兮兮的小姑娘主动要给这个男生铺床那一幕，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方严~你就来带头做个自我介绍吧。”
正在纸上画‘的方严微微错愕，不过还是马上起身走向了讲台。
“大家好，我叫方严，性别男，喜好女。谢谢......”
整个过程大概只用了5秒钟。
直到方严走下讲台，大家才明白他的自我介绍结束了，随后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
有了方严打样，后续同学的自我介绍都比较简练。
这挽救了一部分紧张的社恐患者，但也让一些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同学意犹未尽。
自我介绍流程结束以后，某些有心人已经统计出三班的男女比例竟然是可怕12:31。
女生基数大，遇到漂亮女生的几率也大。
有两名女生给男生们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一个叫童小忆，一个叫董潇，前者偏可爱型的，后者有点御姐风。
班会结束后，同学们纷纷返回寝室。
寝室的第一晚，方严辗转反侧。
热，只是一个次要原因，关键是大家都睡着后，打鼾的、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
简直比睡前聊天那会儿还热闹。
多年不曾体验集体生活的方严难以适应，要不是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他宁愿出门找个网吧包夜。
但军训期间不适合出去浪，某种意义上讲，军训远比正常上课要严厉。
可不曾想，军训第一天就出了事。
......
9月1日，吃完早饭，数不清的迷彩服从四面八方涌入操场。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流程，放国歌、升国旗。
在华夏，但凡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也明白这是个肃穆的时刻。
但站在方严侧前方的李骁军，反应却有点大了。
歌声刚起，方严眼瞅着这个腼腆的男生迅速红了眼睛。
还没等方严细想李骁军为何这样，旁边又传来一阵笑声。
方严转头看过去，是三班队列隔壁机电系三个男生正在闲聊，闲聊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至于让站在前头的教官听见，但又刚好能传进三班学生的耳朵里。
“那个留着学生头的小妮不错，就是屁股扁了点。”
“你啥几把眼光，要我说还是那个高个子女生强点，看那大长腿，瞧着就带劲！”
机电系男生评头论足的对象正是三班的童小忆和董潇。
因为专业问题，机电系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如果他们私下意淫几句，倒也无伤大雅。
但就这么当着人家女生的面说这些，就有点过分了，况且此时正在升旗！
这种人就像网上的杠精。
杠精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讨厌宏观叙事，喜欢支持一些和主流视角不同的观点，来显得自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同理，这几个男生大概觉得，在此时的庄严时刻，懒懒散散，敢说一些出格的话，就能彰显个性和与众不同。
方严摇了摇头。
但有人比他更激动。
“你们几个闭嘴！不知道正在升旗么！”李骁军红着眼睛低声呵斥道。
“......”机电系男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李骁军是在说他们。
“你他妈是哪根葱？搁老子面前装什么逼？”
机电系说话这人打着耳洞，明显是个刺头，刚才就属他的声音最大。
“升旗时要肃穆，你家人没教过你么！”但没想到，一说话就脸红的李骁军竟和对方杠上了。
这话里有指责耳洞男没教养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实话。
“我肃穆你妈。”耳洞男可能是平时嚣张惯了，竟在军训第一天升旗之时，挥拳砸向了李骁军。
李骁军挨了一拳，也不甘示弱，折身就扑了上去。
“打架啦！”
一声呼喝，队列随即混乱了。
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领导，当即就黑了脸。
因为人群的骚动，跑向事发地的教官一时半会没能过来。
李骁军也是一米八多的大个，迅速在单挑中占据了上风。
被骑在身上爆锤的耳洞男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向同学求救。
但这是什么场合？校领导正在台上看着呢。
机电系的男生踌躇不敢上前。
“快来帮我！我爸保你们没事！”耳洞男再次嚎道。
方严不知道耳洞男的老爸是什么来头，但机电系却有几个男生真的被说动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一直在默默关注战局的方严这才对还呆站在原地的三班男生道：“快来打.....拉架......”
“住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啦......”
方严高喊着冲了过去，趁着人群阻隔视线之际，抬脚踹翻一个上来帮忙的机电系男生：“不要再打了啦......”
三班男生中只有张磊听从了方严的号召，但他是真的在拉架：“你跺俺干啥，俺是来拉架咧......”
“怎么还踹俺！日恁娘！”但没撑十秒钟，他也加入混战了......
309其他人有心帮忙，却又畏惧机电系男生人多，更关键的是怕受处分。
但三班其他女生的凝视，又让他们倍感丢人。
最先受不了的是毕方：“麻痹，上了！”
接着是洪涛、任佳俊，再接着是其他男生......
人数越来越多，但那道带着湾岛腔的‘不要再打了啦’，始终飘扬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上方。
为这场混战增添了一丝喜感。
反正到最后教官控制住形势时，两人单挑已经发展成了多达二十几人参与的大乱斗......
站在主席台上目睹全程的校领导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暴怒的学生处郭主任一字一顿道：“严查！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开除！”
在场的其他人知道这是郭主任的气话，毕竟一口气开除几十个学生不太现实。
但杀鸡儆猴开除几个典型怕是免不了了。
......
在学生处接受完的询问后，方严回到了寝室。
309内，多少都带了点伤的三班男生挤满了房间，气氛热烈，吵吵嚷嚷议论个不停。
此时他们因打架而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有完全消退，仍沉浸在并肩作战的兴奋中。
310寝的向学超看到方严回来了，笑着走过来递了根烟：“方严，你刚才真猛，说一句‘别打了啦’，踹翻一个，说一句踹一个，哈哈哈。”
向学超故意模仿湾岛腔，逗得其他人一阵大笑。
方严接过香烟，望着兴高采烈的同学们提醒了一句：“大家多少有点思想准备，可能会有不少人受处分。”
“不会吧，是机电系先动的手。”向学超说道。
“对啊，我们是拉架的，被他们打了才还手的。”有人附和道。
方严点燃了香烟，没有再讲话。
向学超说的不错，是对方先动手的，但这种影响恶劣的事谁有耐心给你分辨对错？最有效率，也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双方各打50大板。
不用想，学校就会这样做。
不过方严这番话，还是让气氛稍微沉闷了一点。
就在这时，单独接受郭主任询问的李骁军低头走进了寝室。
本来还颇为轻松的同学们，发现李骁军正在默默收拾东西，一时都愣住了。
谁都明白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
还是像昨天来的时候一样，李骁军的被子依旧用行军带规规矩矩打成两竖押三横，背在了肩上。
出门前，一直沉默着的李骁军忽然回身向全班男生鞠了个躬：“给大家添麻烦了......”
309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令人感到愉悦的肾上腺素也消失了。
至此时，大家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方严默默抽着烟，作为李骁军的同学、室友，他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而作为此次事件导火索之一的李骁军会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惩处，也是他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一个‘成熟’的灵魂，遇到早上那种突发状况当然明白袖手旁观明哲保身最好。
但方严又是一个俗人，俗人的通病就是那份羞于承认但却刻进骨子里的热血。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热血，才有了‘男人至死仍少年’。
所以，去他妈的权衡利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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