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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林深溪旁有鱼戳

    才刚踏入南郊外的林子,心底便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兴许是因为记忆里的水禾村外,有一片阴森诡谲的林子,加之在那里被豺群突袭过,所经历的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心惊肉跳、无法忘怀。

    但是,换而言之,既然经历过那般悬乎的深林,还会惧怕寻常县城外的林地吗?

    若再见到豺群,硬杀便是,杀不过就跑,跑不过……自己先前制作的药丸,也能派上用场。

    虽然是自我安慰,也起了几分作用。

    事实上,南郊之外的林地并没有凌若想象中那般可怕,不过是一片秀美景色罢了。

    举目远望,巨大树冠犹如一顶顶张开的伞,彼此错落相接。

    灌丛深处,徜徉着绵延溪水,如温婉的姑娘家。

    风景之中若是能再多上一对璧人,妾在溪边嬉戏,郎在石旁笑看,便更是诗情画意了。

    然而,眼看着潺潺溪水,凌若满脑子只有两个字,钓鱼。

    如今的凌若,不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她现在上可揭榜跑全城、下可采草制丹药。

    虽说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自保足矣。

    凌若想得简单,溪水之中定有游鱼,但凡钓上一两只,一天的吃食都够了。

    而且还是鲜美的鱼肉,想想就开心。

    只是她的垂钓本领属实一般,加上她也没有像样的家伙事儿,难度徒增数倍。

    凌若双手叉腰,朝着四周林地寻望。

    鱼竿好办,找个结实树枝便是。

    鱼饵也不难办,平日吃剩的包子,从里面扣下来些肉馅,也能充当。

    现在最缺的,是那小小的绳勾。放置鱼饵引诱鱼儿偷吃,只要咬上鱼钩,便能将其勾住。

    但若没有此物,鱼儿断不会自己跳行来,等着被她带走。

    想到这里,凌若有些苦恼。

    而且是越想越苦恼,烦得满地打滚。

    滚了会又忽然想明白了些事,荒野之地,追求那么多文雅作甚。

    凌若看着躺在不远处的枯木枝,心生一计。

    将一端削尖,对着水中的鱼儿直接戳便是!

    想到就要做到,凌若脱了鞋袜站在溪边,双目凝视,盯紧水下,但凡有动静,她便迅速戳下去。

    然而浅显的技艺,无法助她成功,毕竟再简单方法若是没点经验,也戳不准。

    先前想得倒是挺美,操作起来竟然如此困难!

    经过几次失败,凌若心中不爽。

    原本可吃可不吃的心情,变成了必须吃到,否则誓不罢休!

    再后来,凌若连看都不看,对着溪水一顿乱戳。

    戳到就算赚到。

    经过数个来回,水花溅湿了衣裙,凌若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凶残吗?”

    冷不丁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凌若心中一紧,赶紧停下手中动作。

    刚才她查探过,四周仅有她一人,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在。

    为何会有说话声?

    莫不是又出现了幻听了?

    回想起水禾村的古井……凌若肩膀微颤。

    素来不信神鬼,可亲身经历后,凌若意识到她所在的世间,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民间有句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凌若挺起胸脯,以余光扫向视野所及之处。

    哼,本姑娘一身正气,无所畏惧!

    如此想罢,又将注意力放在溪边垂钓上。

    “咳——”

    “咳咳——”

    一声接着一声,但坐在溪边的少女,似乎并没打算理会。

    为此,声音的主人有些懊恼。

    方才本在小憩,留意到溪边的动静,对着这位垂钓的少女足足观察了些时候。

    不得不说,此人异想天开,傻得有些冒泡,看着非常有趣,让他忍不住与其会会。

    奈何……

    “咳咳咳!”

    实在没忍住,又刻意的咳了几声。

    “哎呀!”

    凌若懊恼的怨丧一声,“谁人在林中狂咳,怎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把水中的鱼儿都吓跑了!”

    一直抓不到鱼,本来就够恼火,如今还有人干扰,凌若更气了。

    话落,凌若一个转身,抓着树枝对着前面空气一顿乱挥,“究竟是谁!莫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闻言,林中神秘人忍俊不禁。

    “本……我就是不出来,你当如何?”

    不远处传来男声,带着几分挑衅。

    嘁,有毛病。

    凌若长眉微挑,恹恹回道,“爱出不出,没空搭理你。”

    说罢,一手提鞋,一手抓树枝往溪边另一处走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神秘人被少女的行为惊到,他没有想到树下的小丫头不按套路出牌。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逗趣儿的人,现在说走就走……片刻之间,神秘人有些慌了。

    “哎——别走啊。”

    明明有几分焦急,语气听起来却是懒洋洋的。

    闻声,凌若头也没回。

    “喂——”

    看少女没有停下的意思,神秘人有些急躁,“你不走,我就告诉你如何抓鱼。”

    这还差不多,凌若嘴角噙笑,停下脚步问道,“当真?”

    “还能骗你个小丫头。”

    “那好”,凌若又乖乖的提着鞋子和树枝往回走,“我回来了,阁下也该现身了吧。”

    “别,我害羞。”

    害羞?会害羞还能主动打趣陌生人?

    “阁下既无诚意,那便算了。”说罢,凌若起身又要离开。。

    “那你今晚不吃鱼了?”

    ……他怎知道自己的打算。

    “阁下若只是想寻人打趣,我看就没必要继续了。”

    “年纪轻轻,暴力又爱生气,小心以后没人娶。”

    闻言,凌若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朝着发声的方向丢去。

    “有没有人娶我关你何事!调侃人本就无礼,说话还如此没有口德,谁若是理你才是脑袋有毛病!”

    “噗——”,神秘人躲在暗处掩面偷笑。

    “莫气莫气,气到了就彻底没人要了~”对方说得甚是悠闲。

    无名火腾得升起,此人还真是没事找茬。凌若抱怀,一脸愤怒道,“明明是你挑事在先。”

    “是哦?可我怎么记得,明明是我大发慈悲,要教你垂钓技法?”

    多学一门技术傍身总不会错,念及此处,凌若觉得被调侃两句也无所谓。

    “可是你不现身,要如何教。”

    “我人不动,就在这里慢慢与你讲授垂钓技巧,你听到照做便是。

    不过约法三章,若是你学会了,可莫要再气我了。”

    听着稳赚不亏。凌若应了一声,爽快的答应了。

    垂钓教学开始——

    “想要抓到鱼,首先要知晓它们往哪游,然后预判流速。”

    海宁北为山川,东南是汪洋,脚下溪流与城内河道在东郊汇流,最终一并流向大海。

    如此,自然是由北向东南流。

    “其次,眼见未必为实。你看到的水下泥石鱼草,并非它们真正的位置所在。”

    “那还能是幻影吗?”

    凌若不满的嘟囔一声,没想到如此小声,还是被远处的神秘男子听到。

    “你若不信,就将手伸入水中,看看水中的手臂和露在外面的手臂能否对在一起。”

    凌若果断的撸起袖子,将手伸入水中。

    果然如他所言,手臂是歪的,根本对不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后,将其余的话憋回肚子里。

    她不想显得如此无知。

    虽然,此前她的确不知。

    “这就对了,所以在捕鱼时,不能将树枝径直戳向游鱼,而要根据手臂歪曲的位置,换一个角度下手。”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有道理。”

    “觉得有道理就试试。”

    凌若先是悄悄的退后几步,以免惊动水中鱼儿。随后向前探着身子,观察水中动静,待有鱼儿将要游来,对着鱼影稍作倾斜地戳了下去。

    “嘿啊!”

    一鼓作气,奋力一戳,然而空空如也。

    见状,神秘人抛却原本的不羁,耐心鼓励道,“心急吃不了鱼,再试几次就好了。”

    首战失败多少有点丧气,可是仔细想想,世间诸事又有哪个容易呢,古人有云“万事开头难”,凌若相信只要能坚持到捕上来一条鱼,她就赢了。

    如此又尝试几次后,终于掌握溪流的水速与鱼儿流速的规律,位置偏差也越来越小。

    果然,在第十一次尝试后,她成功了!

    凌若得意地举起插在树枝上的战利品,向身后炫耀。

    “可终于捕到鱼了,否则我今日别打算回去了。”

    又是欠兮兮的调侃。

    不过确实如他所说,天色渐暗,身在林中更是明显。

    凌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不远处道,“总之,真的是谢谢啦!”

    趁着多次练习的手感,以及获取胜利后的热乎劲儿,她看准溪流,又戳上来几条。

    “姑娘既已学会垂钓,可莫要再气了。”

    沉浸在收战利品的欢喜中的凌若,俨然快要忘记此人的存在,随口回应道,“不气了,不气了。”

    话落,对着溪水又戳下去几回。

    “姑娘,再这么戳下去,溪中的鱼就没了。”

    也是,不可竭泽而渔,允它们休养生息~

    凌若丢开树枝,从地上捡起几片硕大绿叶,将战利品规整的摆在上面。

    那个怪人虽然嘴臭,好歹教会自己抓鱼。

    老话不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教人读书的是教书先生,那……

    凌若轻轻一笑,“多谢教渔先生授我以渔,几条鱼儿当作谢礼。”

    “那倒不用……”

    话还没说完,溪边的少女仿佛没听到一般,径直离开溪边。

    “天色渐晚,告辞。”

    “等等,你明天还会来吗?”

    “来。”

    说罢,一袭白衣消失在苍翠墨绿之间。

    凌若刚离开不久,林中多了一位黑衣蒙面人。

    “少主,已按您的吩咐,将影翼安布好,现在就等您指令。”

    “嗯——”

    参天古木之上,一位黑衣少年叼着狗尾巴草闭目闲憩,扯着慵懒嗓音道,“按计划行事。”

    “是!”

    “还有,把溪边的鱼带回去。”

    鱼?

    黑衣蒙面人狐疑的扫向溪边,几条大小不一的鱼,可怜巴巴地躺在叶子上,鱼腹处还流淌着鲜红血液……

    他家少主什么时候喜欢吃鱼了?不,少主他吃过东西吗?

    蒙面人不敢擅自揣度主人意思,果断应道,“是!”

    旋即,如黑影一般消失无踪。

    树上之人眯着眼看向少女离去的方向,不禁沉思,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