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认识在下
待方可骑着乌骓回到大军扎营之地，已是晌午时分。
“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龙且见到牵着马儿正要回帐的方可，赶紧迎了上去，悄声道，“范师傅正生气着呢……你可千万别再惹他……”
不等方可答话，一个满是怒气的声音已由远及近而来：“羽儿！你还知道回来？”
“范师傅——”方可和龙且赶紧恭敬地行礼。
“身为一军统帅，怎可擅自离营如此之久？”范增虽已年过古稀，发起火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倘若正好在你离营时，营中出了变故，当如何？敌人来突袭，又当如何？”
方可见范增动了真怒，赶紧低下头低声道：“羽儿知错了，请范师傅责罚！还请范师傅切莫气坏了身子。”
“以退为进，你小子还真出息了不少啊！”范增见方可主动认错，火气虽是消下去一点，却依旧不依不饶，道：“我等虽未进入秦军地界，却也决不能有一点放松之心！”
见范增口气稍缓，方可忙连声道：“是是，范师傅教训的是，羽儿定当谨记。”
此时项梁也正好赶到，亦打圆场道：“您老先消消气，羽儿这也不是故意的。小龙不是说了么，羽儿是为了驯服一匹罕见的良驹呀……”
提到马儿，方可顿时来了精神，他牵过爱马，飞扬的眉间满是自豪：“它叫‘乌骓’，从今天起，就跟着我项羽纵横天下了！”
范增注意力被那匹马吸引，倒也忘了再追究方可擅离军营之责。他细细地打量着乌骓，心中啧啧称奇，饶是以他范增这样的年纪和阅历，亦是赞不绝口：“好马，好马啊！此等良驹，恐怕只有当年嬴政的坐骑可与之匹敌啊！”
连范师傅都这么夸赞自己的爱马，方可更是眉飞色舞欣喜不已。
正在方可得意之时，龙且轻轻踢了他一脚，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叫他小黑呢……”
“我又不是小孩了，哪里还会起那种俗名！”方可口中虽是如此说，心中却在暗笑：其实还真被你猜中了……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由方可身后向他扑了上去，而方可竟不躲也不闪。
“羽哥！”那人影抬起头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
方可笑着在少年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哎呀！”少年捂住脑袋叫了一声，很不情愿地放开了方可，
龙且也笑道：“才一年多的工夫，小庄都快有大哥高了！”
这少年正是项庄。数年前那个明眸皓齿的俏男孩，如今已长成了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高挑修长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无不散发着逼人的英气。只有那双清澈明亮、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让人感受到他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项梁在一旁道：“你们三个孩子，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不迟。”
“啊，对哦！”项庄吐了吐舌头，抱怨道，“还不是羽哥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师兄和虞姐姐肯定都等急了！”
方可自知理亏，生怕范增再次发作，赶紧主动道：“是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一年前，项氏一族开始在吴中征兵之际，项梁曾携项庄北上前往下邳山中，寻得江东虞氏后人虞子期，托以兵甲锻造之事。
江东虞氏乃先古五帝之一虞舜的后裔，商末战乱之时，迁徙至江东一带定居。数百年来，江东虞氏以铸剑之术名闻天下。相传，虞氏祖师爷与赵国徐氏的祖师爷曾同拜于铸剑大师欧冶子门下学艺，后两家各成一派，世称“南虞北徐”。
十大名剑之首“天问”与道家名剑“雪霁”，皆是江东虞氏之
项燕同虞子期的祖父虞夫子曾是旧交，楚国几位大将的佩剑均出自虞夫子之手，皆非凡品。后秦国兴兵伐楚，楚国战败，项燕自刭，项氏一族被迫流亡，虞氏一族因其非凡的铸剑术亦遭到秦军围剿，伤亡惨重，遂隐入下邳山中，项虞两家从此断了联系。
一年前项梁终寻得故人之子，虞子期爽快地将兵甲之事一口应承。而项庄恰巧又曾与虞子期同在稷下剑派学剑，同门数年，情谊匪浅，因此项庄这一年来便一直留在虞家帮忙。
今日，众人正是要前往虞氏一族在山中的藏身之地，设法搬运出虞氏一族打造的那批数量可观的精良兵甲。
不过除此之外，项梁似乎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众人策马沿溪边的山道行进着，方可觉得周围的草木景物有些眼熟，难道是之前自己骑着乌骓走过的那条路？
正当方可在思索的时候，项梁坐在马上，悠悠道：“羽儿啊，等会见到虞姑娘，你可要……”
方可听了，顿时头大如斗，连声道：“梁叔！您就别再念叨那位虞姑娘了，羽儿诛灭暴秦之前，真是不会考虑什么儿女私情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虞儿这样的姑娘，那可是……”
“那可是万里挑一！”方可哭笑不得，“梁叔，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项梁早就习惯了方可这样的反应，继续语重心长道：“羽儿，你也不小了，大哥大嫂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好啦，梁叔，羽儿知道了还不行么……”方可最头痛的就是叔父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就要抬出他逝去的父母，让他无可反驳。
项梁却还是不依不饶，继续道：“羽儿，梁叔的眼光还会错么？你见到了虞儿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嘛，方可心中暗道：行军打仗再怎么说都是男人的事情，我可不想带个女人在身边自寻烦恼……
这时，项庄出声提醒道：“大家都紧跟上，千万别走散了。这片林子暗含五行八卦之数，倘若一不小心走错了，恐怕就很难出来了。”
方可抬头一看，这才发觉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布局诡异的树林之中。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记住路线，跟着项庄左转右转了一会儿之后，就已完全摸不清方向了。方可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思忖着：这样的阵法，难道是阴阳家的手笔？
众人在林中绕了许久之后，终于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一小片开阔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空地上三三两两地坐落着几十户木屋，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没想到山中还有这样一片天地，”方可赞叹道，“外人怕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样一处存在呢。”
“那当然，连秦军都没能发现这一处藏身之所呢！”项庄一边说着，一边领众人向最大的一户木屋走去。
项庄远远便扬声道：“师兄！梁叔他们来了！”
门应声而开，一个英武俊朗的年轻男子大步迎了出来，“诸位，快里边请！子期与舍妹早已恭候多时了！”
一位美貌佳人自虞子期身后缓缓走出，敛襟一礼道：“虞姬见过各位。”说罢，抬起头来朝方可嫣然一笑，神色略带狡黠。
怎么是她？方可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脸转了开去。
话音未落，黑马一声低咆，竟然腾起马蹄向方可踢来。方可毫无防备，堪堪闪身避开。
眼见得逞，那马扬起头，得意地看了方可一眼。
“大哥，它脾气可比小黑差多了，刚刚好几个兄弟都吃了不小的亏。还是……小心些为好。”
方可这才注意到，人群中有好几个都是灰头土脸的士兵模样的人，有的还被人搀扶着。
方可认出，那几人是百将队里的，撇了撇嘴道：“小龙啊，你的百将队怎么就这点出息啊？”
“大哥你不也一样被它笑话了么？”龙且微笑着反唇相讥。
那马似乎听懂了龙且的话，打了个响鼻，又朝方可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小小的一匹马，居然敢看不起我项羽？方可顿时火起，心中更加升起了将它驯服的欲望——要是连一匹马都征服不了，还谈何征服天下！
“大哥，你被气傻了么……居然这么上马……”龙且还在幸灾乐祸。
“龙且，你笑够了没有！”方可看着那张不知死活的笑脸，真想一拳打上去，“你自己怎么不来试试？”
“我可是看这家伙长的像小黑才好心让给你的……”龙且无辜地耸耸肩，“不然早就趁你蒙头大睡的时候据为己有了。哪知道，你居然对付不了它……”
“你……”方可这下真是气结了，连英布那样难缠的人都在他手下输得心服口服，这匹马难道会比英布还难对付么！
恩？英布？方可脑中回想起当时与英布对决的场景，突然计上心来。嘿嘿，就这么办！
只见方可一拳击向马的左眼，惊得它连忙向右避开。“哈哈，上当了吧！”方可这招本就是虚招，趁着它向右躲闪的那一刹那，方可左手抓住马鬃，借势一跃，便坐上了马背。
“好！”众围观军士看到方可如此身手，纷纷拍手叫好。
龙且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嘀咕道：“用武功招数来对付一匹马，真是服了你……”
谁知，方可正洋洋得意之时，异变骤生。马的前蹄突然一扬，整个马身猛地直立了起来。幸好方可早知它不肯乖乖就范，牢牢地抓着马鬃，这才没有被掀下马来。
眼见一招失败，这马又拼命扬起后腿，连蹦带跳地想把方可甩下来。可是，凭方可的身手，区区一匹马，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万般无奈之下，这匹黑马竟然冲开了人群，撒丫子狂奔起来。
“喂，大哥你小心些！”
龙且见此情形，只好独自盘算着等会儿如何跟项梁和范增解释方可的去向。
一人一马沿着溪水飞奔。方可双腿微一用力，那马一冲便是十余丈，根本不需催跑。方可只觉得耳畔生风，身边树木一排排向后倒退，小一点的林子晃眼即过。
不多时便跑进了山中。那马始终四足飞腾，丝毫没有疲态，方可对着马脖子打了几掌，却没有减慢的迹象，他爱惜这匹良驹，又舍不得下重手，只得任由它狂奔。
小径越来越细，周围的树林也渐渐茂密，如此奔将一阵方可已额头见汗，正思量着休息一下，却不知如何能让这匹发了性的快马停下。
刚刚转过一个山道，小径已只能容下一马飞奔，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少女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当地。方可暗叫一声苦，这本是一匹无主之马，没有缰绳鞍鞯，方可要控制住它并非易事，若是任由马儿这样冲过去，那少女定要受重伤了。
情急之下，方可大喊一声：“姑娘，快躲开！”
少女看到这飞速向她冲去的一人一马，竟是没有慌张，仍只是站在小径当中。方可不知自己是否眼花了，因为在火光电石的一瞬间，他竟看到少女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马蹄已经到了少女跟前。
方可正做没处想，突然觉得身下一震，险些没有坐稳跌下马来。几乎在同时，少女纤足点地向后飘落，落在三丈之外，毫发无伤。
愣了片刻，方可才反应过来刚才兔起鹘落的一系列动作。原来是自己这匹马在急奔到少女面前时陡然驻足，还稍微倒退几步，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这马竟未立起，果非寻常。
不及再多加赞赏，方可赶紧飞身下马，奔到少女面前，焦急问：“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扫了方可一眼，答道：“没事。”她又看向方可身后，掠了掠颊侧的头发道：“那是你的马？”
方可走回马旁，摸了摸马颈道：“你是说小黑么，是啊。”他的心中仍充满赞叹，普通的马匹就算是慢跑时，让它立刻驻足也是不易，就算停下了也要前身立起嘶鸣几声，这马真可称得上是神骏。
“小黑？”少女颇有兴致地玩味着这两个字，轻笑道：“呵呵，有意思。”
方可仍心有余悸，刚才实在太险了，不过这个少女显然也是身手不凡。他长出一口气，看着三丈开外的少女，这才觉出自己竟然还未给人家姑娘道歉，真是太失礼了。
方可走近了一些，抱拳低声道：“项羽方才险些冲撞了姑娘，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抱歉，望请姑娘……”
“咦？你叫项羽？”少女听到项羽这两个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诚恳的道歉，很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方可来，“可是故楚项氏一族的那位少主项羽？”
方可抬头，目光与那少女撞了个正着，不由得恍了一下神，那双明亮似一泓秋水的眸子，似乎要透过他，直直地看到他心底去。
他略微惊讶道：“姑娘……认识在下？”
“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龙且见到牵着马儿正要回帐的方可，赶紧迎了上去，悄声道，“范师傅正生气着呢……你可千万别再惹他……”
不等方可答话，一个满是怒气的声音已由远及近而来：“羽儿！你还知道回来？”
“范师傅——”方可和龙且赶紧恭敬地行礼。
“身为一军统帅，怎可擅自离营如此之久？”范增虽已年过古稀，发起火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倘若正好在你离营时，营中出了变故，当如何？敌人来突袭，又当如何？”
方可见范增动了真怒，赶紧低下头低声道：“羽儿知错了，请范师傅责罚！还请范师傅切莫气坏了身子。”
“以退为进，你小子还真出息了不少啊！”范增见方可主动认错，火气虽是消下去一点，却依旧不依不饶，道：“我等虽未进入秦军地界，却也决不能有一点放松之心！”
见范增口气稍缓，方可忙连声道：“是是，范师傅教训的是，羽儿定当谨记。”
此时项梁也正好赶到，亦打圆场道：“您老先消消气，羽儿这也不是故意的。小龙不是说了么，羽儿是为了驯服一匹罕见的良驹呀……”
提到马儿，方可顿时来了精神，他牵过爱马，飞扬的眉间满是自豪：“它叫‘乌骓’，从今天起，就跟着我项羽纵横天下了！”
范增注意力被那匹马吸引，倒也忘了再追究方可擅离军营之责。他细细地打量着乌骓，心中啧啧称奇，饶是以他范增这样的年纪和阅历，亦是赞不绝口：“好马，好马啊！此等良驹，恐怕只有当年嬴政的坐骑可与之匹敌啊！”
连范师傅都这么夸赞自己的爱马，方可更是眉飞色舞欣喜不已。
正在方可得意之时，龙且轻轻踢了他一脚，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叫他小黑呢……”
“我又不是小孩了，哪里还会起那种俗名！”方可口中虽是如此说，心中却在暗笑：其实还真被你猜中了……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由方可身后向他扑了上去，而方可竟不躲也不闪。
“羽哥！”那人影抬起头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
方可笑着在少年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哎呀！”少年捂住脑袋叫了一声，很不情愿地放开了方可，
龙且也笑道：“才一年多的工夫，小庄都快有大哥高了！”
这少年正是项庄。数年前那个明眸皓齿的俏男孩，如今已长成了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高挑修长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无不散发着逼人的英气。只有那双清澈明亮、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让人感受到他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项梁在一旁道：“你们三个孩子，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不迟。”
“啊，对哦！”项庄吐了吐舌头，抱怨道，“还不是羽哥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师兄和虞姐姐肯定都等急了！”
方可自知理亏，生怕范增再次发作，赶紧主动道：“是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一年前，项氏一族开始在吴中征兵之际，项梁曾携项庄北上前往下邳山中，寻得江东虞氏后人虞子期，托以兵甲锻造之事。
江东虞氏乃先古五帝之一虞舜的后裔，商末战乱之时，迁徙至江东一带定居。数百年来，江东虞氏以铸剑之术名闻天下。相传，虞氏祖师爷与赵国徐氏的祖师爷曾同拜于铸剑大师欧冶子门下学艺，后两家各成一派，世称“南虞北徐”。
十大名剑之首“天问”与道家名剑“雪霁”，皆是江东虞氏之
项燕同虞子期的祖父虞夫子曾是旧交，楚国几位大将的佩剑均出自虞夫子之手，皆非凡品。后秦国兴兵伐楚，楚国战败，项燕自刭，项氏一族被迫流亡，虞氏一族因其非凡的铸剑术亦遭到秦军围剿，伤亡惨重，遂隐入下邳山中，项虞两家从此断了联系。
一年前项梁终寻得故人之子，虞子期爽快地将兵甲之事一口应承。而项庄恰巧又曾与虞子期同在稷下剑派学剑，同门数年，情谊匪浅，因此项庄这一年来便一直留在虞家帮忙。
今日，众人正是要前往虞氏一族在山中的藏身之地，设法搬运出虞氏一族打造的那批数量可观的精良兵甲。
不过除此之外，项梁似乎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众人策马沿溪边的山道行进着，方可觉得周围的草木景物有些眼熟，难道是之前自己骑着乌骓走过的那条路？
正当方可在思索的时候，项梁坐在马上，悠悠道：“羽儿啊，等会见到虞姑娘，你可要……”
方可听了，顿时头大如斗，连声道：“梁叔！您就别再念叨那位虞姑娘了，羽儿诛灭暴秦之前，真是不会考虑什么儿女私情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虞儿这样的姑娘，那可是……”
“那可是万里挑一！”方可哭笑不得，“梁叔，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项梁早就习惯了方可这样的反应，继续语重心长道：“羽儿，你也不小了，大哥大嫂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好啦，梁叔，羽儿知道了还不行么……”方可最头痛的就是叔父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就要抬出他逝去的父母，让他无可反驳。
项梁却还是不依不饶，继续道：“羽儿，梁叔的眼光还会错么？你见到了虞儿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嘛，方可心中暗道：行军打仗再怎么说都是男人的事情，我可不想带个女人在身边自寻烦恼……
这时，项庄出声提醒道：“大家都紧跟上，千万别走散了。这片林子暗含五行八卦之数，倘若一不小心走错了，恐怕就很难出来了。”
方可抬头一看，这才发觉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布局诡异的树林之中。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记住路线，跟着项庄左转右转了一会儿之后，就已完全摸不清方向了。方可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思忖着：这样的阵法，难道是阴阳家的手笔？
众人在林中绕了许久之后，终于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一小片开阔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空地上三三两两地坐落着几十户木屋，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没想到山中还有这样一片天地，”方可赞叹道，“外人怕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样一处存在呢。”
“那当然，连秦军都没能发现这一处藏身之所呢！”项庄一边说着，一边领众人向最大的一户木屋走去。
项庄远远便扬声道：“师兄！梁叔他们来了！”
门应声而开，一个英武俊朗的年轻男子大步迎了出来，“诸位，快里边请！子期与舍妹早已恭候多时了！”
一位美貌佳人自虞子期身后缓缓走出，敛襟一礼道：“虞姬见过各位。”说罢，抬起头来朝方可嫣然一笑，神色略带狡黠。
怎么是她？方可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脸转了开去。
话音未落，黑马一声低咆，竟然腾起马蹄向方可踢来。方可毫无防备，堪堪闪身避开。
眼见得逞，那马扬起头，得意地看了方可一眼。
“大哥，它脾气可比小黑差多了，刚刚好几个兄弟都吃了不小的亏。还是……小心些为好。”
方可这才注意到，人群中有好几个都是灰头土脸的士兵模样的人，有的还被人搀扶着。
方可认出，那几人是百将队里的，撇了撇嘴道：“小龙啊，你的百将队怎么就这点出息啊？”
“大哥你不也一样被它笑话了么？”龙且微笑着反唇相讥。
那马似乎听懂了龙且的话，打了个响鼻，又朝方可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小小的一匹马，居然敢看不起我项羽？方可顿时火起，心中更加升起了将它驯服的欲望——要是连一匹马都征服不了，还谈何征服天下！
“大哥，你被气傻了么……居然这么上马……”龙且还在幸灾乐祸。
“龙且，你笑够了没有！”方可看着那张不知死活的笑脸，真想一拳打上去，“你自己怎么不来试试？”
“我可是看这家伙长的像小黑才好心让给你的……”龙且无辜地耸耸肩，“不然早就趁你蒙头大睡的时候据为己有了。哪知道，你居然对付不了它……”
“你……”方可这下真是气结了，连英布那样难缠的人都在他手下输得心服口服，这匹马难道会比英布还难对付么！
恩？英布？方可脑中回想起当时与英布对决的场景，突然计上心来。嘿嘿，就这么办！
只见方可一拳击向马的左眼，惊得它连忙向右避开。“哈哈，上当了吧！”方可这招本就是虚招，趁着它向右躲闪的那一刹那，方可左手抓住马鬃，借势一跃，便坐上了马背。
“好！”众围观军士看到方可如此身手，纷纷拍手叫好。
龙且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嘀咕道：“用武功招数来对付一匹马，真是服了你……”
谁知，方可正洋洋得意之时，异变骤生。马的前蹄突然一扬，整个马身猛地直立了起来。幸好方可早知它不肯乖乖就范，牢牢地抓着马鬃，这才没有被掀下马来。
眼见一招失败，这马又拼命扬起后腿，连蹦带跳地想把方可甩下来。可是，凭方可的身手，区区一匹马，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万般无奈之下，这匹黑马竟然冲开了人群，撒丫子狂奔起来。
“喂，大哥你小心些！”
龙且见此情形，只好独自盘算着等会儿如何跟项梁和范增解释方可的去向。
一人一马沿着溪水飞奔。方可双腿微一用力，那马一冲便是十余丈，根本不需催跑。方可只觉得耳畔生风，身边树木一排排向后倒退，小一点的林子晃眼即过。
不多时便跑进了山中。那马始终四足飞腾，丝毫没有疲态，方可对着马脖子打了几掌，却没有减慢的迹象，他爱惜这匹良驹，又舍不得下重手，只得任由它狂奔。
小径越来越细，周围的树林也渐渐茂密，如此奔将一阵方可已额头见汗，正思量着休息一下，却不知如何能让这匹发了性的快马停下。
刚刚转过一个山道，小径已只能容下一马飞奔，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少女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当地。方可暗叫一声苦，这本是一匹无主之马，没有缰绳鞍鞯，方可要控制住它并非易事，若是任由马儿这样冲过去，那少女定要受重伤了。
情急之下，方可大喊一声：“姑娘，快躲开！”
少女看到这飞速向她冲去的一人一马，竟是没有慌张，仍只是站在小径当中。方可不知自己是否眼花了，因为在火光电石的一瞬间，他竟看到少女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马蹄已经到了少女跟前。
方可正做没处想，突然觉得身下一震，险些没有坐稳跌下马来。几乎在同时，少女纤足点地向后飘落，落在三丈之外，毫发无伤。
愣了片刻，方可才反应过来刚才兔起鹘落的一系列动作。原来是自己这匹马在急奔到少女面前时陡然驻足，还稍微倒退几步，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这马竟未立起，果非寻常。
不及再多加赞赏，方可赶紧飞身下马，奔到少女面前，焦急问：“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扫了方可一眼，答道：“没事。”她又看向方可身后，掠了掠颊侧的头发道：“那是你的马？”
方可走回马旁，摸了摸马颈道：“你是说小黑么，是啊。”他的心中仍充满赞叹，普通的马匹就算是慢跑时，让它立刻驻足也是不易，就算停下了也要前身立起嘶鸣几声，这马真可称得上是神骏。
“小黑？”少女颇有兴致地玩味着这两个字，轻笑道：“呵呵，有意思。”
方可仍心有余悸，刚才实在太险了，不过这个少女显然也是身手不凡。他长出一口气，看着三丈开外的少女，这才觉出自己竟然还未给人家姑娘道歉，真是太失礼了。
方可走近了一些，抱拳低声道：“项羽方才险些冲撞了姑娘，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抱歉，望请姑娘……”
“咦？你叫项羽？”少女听到项羽这两个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诚恳的道歉，很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方可来，“可是故楚项氏一族的那位少主项羽？”
方可抬头，目光与那少女撞了个正着，不由得恍了一下神，那双明亮似一泓秋水的眸子，似乎要透过他，直直地看到他心底去。
他略微惊讶道：“姑娘……认识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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