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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诺

    方可不曾想过自己一时的作恶,就此跟白凤结下了梁子。此后白凤每次看到方可,的确如方可所料,总露出一副仿佛看到了一个蛇体人头的怪物似的脸色发青,让方可忍不住地做出种种恶举,来加深白凤那晚恐怖的记忆。

    此间种种捉弄,一直持续到白凤受封成为韩国第一护卫。庙堂大厦将崩,这才宣告了这个可怜孩子被方可欺负的时光的结束。后来想来,白凤对方可的敌意多数始于这段不堪回首的童年创伤吧。以至于以后在流沙共事的日子里,方可与白凤两人互相陷害不断。

    而每次代替卫庄传话,看到白凤摆出来的臭脸,方可不禁地怀疑,若不是碍于卫庄,嚣张又不是对手的自己早被他痛揍很多次了吧。

    再到了后来,方可回忆起韩国的一切,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才发现一直生活在权利倾轧,充满陷阱的后宫中,渴望手足之情的自己,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个别扭却不虚伪的孩子当成了亲弟弟般“疼爱”也未可知。

    “韩自三家分晋以来的三大老氏族之一,侠岑为人老辣。”大约如此吧,方可自小长在宫中,自由出入亦是这月余的事情,离开新郑是头一次,侠氏的领地方可更是没去过。而三大氏族近年又少来入朝,方可对他们的了解都是小时候模糊的印象再加上段美人那里的资料,如此而已。

    “正如我所料。”张良皱眉:“小琴姑娘,你看这里。”

    方可站上高地一看,前面是一大片阡陌纵横的田地,远处一个盘踞山头的城郭若隐若现。

    “前方便是宅阳,侠氏的邑城。自新郑往北这一带就已经是侠氏地界。我们已经在侠氏封地里走了两个时辰有余。”卜思霁说道。

    “侠氏领地竟然如此之大?!”虽然昨夜已在公子非的六色棋上大致了解了韩国封地的状况,如今亲身体会起来仍旧敢感到震撼。

    “没错,而我们走的还不到侠氏的五分之一。侠氏的领地一直延伸,直到成皋边界。在封地上所有的田宅都属于氏族的。如今我韩国所有的田地制度不一,粗略说起来大致为新田制与氏族田制。新田制主要施行与三大氏族以外的田地。民众可以买卖耕种。而氏族田制则是井田制度的变化而成。”

    “井田制?”这个方可倒是读过,只是当时读得不是很明白。

    张良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井”字,说道:“自大禹创立夏以来,便发明了一种耕作制度。将土地划分为井字型大方块,周围的每一块为私田分八家耕种,中间一块乃公田。公田由八家合力耕种,亩产上缴。只有私田亩产属于私人。到了这几百年间。

    这般田地制度由于各国的攻战以及变法,发生了改变。我韩国的氏族田制在韩相申不害变法之后亦有所改变。就侠氏而言,如今你眼前的这一片肥沃的农田全是属于侠氏的封田,而在这上面耕种的,全是隶属于侠氏的农奴。每年所得亩产,将全部属于侠氏。”

    方可看了看广阔的田地,又有了一个疑问:“可这田地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井字嘛。”

    “‘开阡陌,废井田’我国田制的确也做到了这一点。之所以说是井田制的演化而非正统的井田制,则在于氏族的田制里的确还保留了公田,只是把公田与氏族的封田完全分离开,不再是八家合力耕种。将肥沃的土地全部开阡陌,从新划分亩制,设为封田,而上缴国家的公田则由氏族自己选择他处划地而设,并且不再年年改变。小琴姑娘觉得公田会在何处?”

    “自然是贫瘠低产,难有所出之处。”这个不会有疑问。

    “正是如此。是以宅阳城,规模虽不如新郑,却也独霸一方。小琴姑娘,在下虽身为申徒,每每辅助征收田赋,眼睁睁地看着三大氏族土地肥沃丰产,麦粮入国库者却是少之又少。王族的封地南阳郡,虽然谷产颇丰,但却仍不及一个侠氏的二分之一。更遑论段氏及公厘氏。我韩国非物产不丰,水土不肥,国民不勤,国库羞涩者,乃氏肥国短也。姑娘此次前去,便可见一斑。”

    “正是如此,若是此时秦国攻来,只怕我国库里的粟粮也只够维持抵抗三个月。”卜思霁摇摇头地说道。

    方可未曾想过那么深,从来没看过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复杂。平日露卫庄提及,也是淡淡带过,似乎方可完全不需要去思考这些琐事。

    “小琴姑娘,尽管如此,无论你在宅阳里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切莫与侠岑谈及土地国粮。前几年庙堂之争,让田制之说如今都成了三大氏族的禁忌,谈及变色。即便侠岑主动提起,也只能附和,莫作惊人之语。在下此次前来,便是想给小琴姑娘说透这田地之事,以免在侠岑面前触及忌讳,有碍姑娘此去目的。最末一项,水源之事,还望姑娘勉励。”

    “这是当然,我已经答应的事情,便会做到。”

    经张良这么一说,方可对侠氏的兴趣愈浓。典籍读多了,反倒不如亲身一行,好好体会一番让公子非视为国害的氏族势力究竟是怎生模样。

    “多谢姑娘。”他拱了拱手,小琴姑娘虽然特地在左脸上画了一大块覆盖美目的红色胎记,却仍旧遮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一股贵气。方可究竟是何人,他心里甚是疑惑。看着方可系的发带,不免笑笑:“小琴姑娘,卜家女奴的发带不是那么系的。”

    “不是么?”

    方可顺手解开发带,按照张良的示意,重新打理发髻。难怪卜思霁方才看着方可笑得那么怪异,方可瞥了一眼卜思霁,明明知道有问题也不提醒方可。卜思霁还以无辜一笑。风一吹,发带缠着发丝遮住了方可的双眼,等方可笨拙地将头发梳理好后。

    看到张良有些惊诧的表情,又看了看方可腰上缠着腰带的赤虬鞭,露出一抹了然,微微一笑,喃喃地说了句:“难怪那日他走得如此急切。”

    “你说什么?”

    “姑娘可曾去过寒烟馆?”方可一定回答不曾,他猜。

    “诺。说起来,还有一事。据我猜测侠家可能还掌握着天下兵器分布图。若是能找的宜阳秘图的收藏之所,或许亦可寻得此图。若能得到此图,必定能将我们的人马配备精良。”

    “天下兵器分布图?”韩国还有这等东西?

    “更甚者,上面或许会标明了一把妖剑所在。据说百年以前韩国曾经出现过一块天外神铁。此铁由红青二色组成,投入炉中铸炼百日,两色铁块在炉中相互纠斗,炉爆而铸炼者无一生还。几十年后此铁辗转落入墨家手中,便将红青两个部分切开铸炼,才方有所成。”

    “你是如何得知的?”

    “从身为水家的大父那里听来的。冶铁炼剑需要水源,而我大父走遍韩国的大川大河,自然知道何处为炼剑的灵洁之地,名剑的铸剑师亦多有拜访,自然是听了不少名剑冶炼的事迹,更是听说了天下兵器分布图在多年以前便落入了侠氏手中。”

    “天外神铁铸成何剑?”

    “这我倒是不知,只听说青色神铁被当成墨家炼剑师的神物,许是供奉起来了。而红色神铁,听说当年的确经由墨家之手,在炉中熔化,不过过程相当地血腥,应是被弃或被封印了,并未被收入剑谱。”

    “哦?如何血腥?”

    “七七四十九日炉火不能间断,每日必奉上一人一妖物之鲜血伴以锋利兵器祭炉。所以据说用此铁炼出的剑锋利无比,过处滴血不占,只因此铁饮血为生。相传此铁若是炼成剑,将可食剑。”

    “有趣,墨家也会铸造此等兵器?”墨家的教义兼爱非攻,竟然也会打造这般会被他们称为邪气的兵器。

    “的确匪夷所思。”

    “几十年前,推算起来应是现任墨家铸剑师徐夫子双亲还在之时。如此说来,我倒是能猜出其中一二。”

    “哦?愿闻大人高见。”

    “徐家世代出名剑,适逢七国混战,名剑落入七国不同剑客之手,为着不同的理念而互相攻斗。剑客身死,名剑却继续流传于世间。

    倡导兼爱非攻的墨家估计是后悔自己铸炼出来的名兵利器成为了导致死伤无数攻战的工具,因而想要铸炼出一把能折断天下名剑的兵器。

    以此结束战祸。相信这把剑也是徐老头双亲最后的一把剑。”导致战祸的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使用兵器的人,如此舍本逐末的作法,在他看来不异于因噎废食。不过他倒是感谢墨家如此天真的想法,妖剑么,他勾起一角嘴角。

    “大人见解甚为精妙。”

    “我看这把剑恐怕最后还是炼成了。而且如今还在韩国之内。”墨家之众皆以侠士自居,此剑炼成,爱惜名声的他们又怎会有人愿意去领受这把妖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原地封印。

    哼,世间之人不为利便是为名。话说得再动听,都不过是在意一个身前身后的虚名罢了。为政与使剑皆是如此,真正敢于不计较世间名声始终贯彻自己信念的人能有几个。剑之本身,并无善恶;剑之名气,亦无高下。世界往往是先有剑客,才有名剑。

    名剑因剑客之行而留名剑谱,而非剑客因名剑天下无敌。追逐名剑的世人,却往往忽略了这其中之要义,多是舍本逐末之徒。就拿这把妖剑而言,墨门若是不在意妖剑之名,而重在这把剑的实力,无论如何妖气,运用得当都可折断所有暴虐兵刃。

    捍卫他们所谓的非攻;若是落入他的手里……他冷冷地一笑。自然会替逝去的徐老头完成他最后的心愿,折断他们墨门所有名剑,若有必要,也可顺势毁了他们墨门几百年的根基。说到底,缺乏面对血腥与纷争的觉悟,只想避世而居,终究谁也救不了。

    “如此说来,可从棠溪寻起。棠溪不仅是百年来铸剑圣地,还是龙泉所在。九大名剑皆出自棠溪。而在下会继续在侠氏替大人寻得兵器分布图。”

    “也罢,此次我就亲自走一趟,亦正好可以去趟公厘氏的阳翟。你继续潜伏在侠氏,段家那里避免接触。”

    “大人放心,当日段家抄我族之时,我正好代母亲回了卫国吕家本宅,段家之人并不认得我。说起来我还得多谢大人。没有当日大人向秦国透露我族在段家手上,我全族难以受秦国救援,与大父团聚。”

    “感恩可免,我并无救你全族之心,这么做只是为了在庙堂之上制约段家势力,以免他们依仗此功坐大。所以你无需报恩。”

    “在下明白。追随大人并非只是为了报恩,我亦想借助大人之力保我全族不再受段氏所害。”

    段家私底下的暗杀远远比受王命正面拘禁来得危险,不想避祸秦国的族人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必须有一人留下对付段氏。对付段氏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韩国庙堂里最大限度地参与政事,最终让王族出手铲除氏族势力。

    “甚好,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退下吧。”比起空泛的感恩之情,他更为相信双方互利。

    看着座下之人一拱手便离去的背影。

    指尖碰触到掌中绯色的棋子,“练”字刻入子的痕迹透露着一股坚决的气势,让他冷哼一声,韩氏兄妹都是一个德行,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将庄字和练字的棋子一齐放入了黑缎锦囊中。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棠溪,半旬时间,足矣。

    他遣退了来人之后,步入了府中的密道。自从在绳砺居住定后,他便命人在绳砺居与他的上卿府邸之间修了一条密道。出入即可掩人耳目,又方便很多。

    进入绳砺居的密室后,他从兵栏上取来离魂,正要步出绳砺居的时候,看到锦鲤池塘边的树上正盘着一条全身通体红艳的赤练王蛇。听到他步出正堂便立刻抬起了头,一看到是他,便吐了吐信,脑袋又懒懒地耷拉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

    赤练王蛇看也不看他,身子一扭,头又歪到了一边,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他一挥袖,掌风劈掉半只树杈,满意地看着赤练王蛇立刻僵硬地直起身体,两眼恭敬地看着他。

    “我说话不喜欢问第二遍,明白?”

    看着赤练王蛇全身僵硬连连点头的模样,他很肯定这条就是赤练随身带着的那条蛇。识时务的个性三年来还真是一点没变。

    “赤练让你来的?”

    赤练王蛇又是连连点头。

    他皱了皱眉。难道方可收到了什么消息?卫国之事不可能传入方可耳中。莫非是暗?将赤练王蛇放在他这,说明了韩燕夫人并无危险,而他正在受到暗的怀疑?

    哼,无论是暗,夜,还是流沙,说到底都不过是个非公子尚未完成的整合,若是这个组织真正合并了,或许他多少有些顾忌。如果韩安这个时候觉得可以将他除掉,也未免心急得幼稚了。

    “那就老实呆在树上,否则我可管不了韩老会把你斩上多少节。”

    赤练王蛇立刻钻上树丛最深沉。

    大步走到门口,正好看到韩老拎着些新鲜蔬菜生肉回来,他淡然地说了一句:“本卿要出去几日。树上来了一条赤练王蛇,不想让韩非最疼爱的王妹烦恼,你最好当作看不见。还有,这是回复昨日送来的拜简,给我送到。”

    “诺。”韩老接过卫庄手上的一支竹简,上面书着几个字:五日后,阳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