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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骄傲自豪

    火车开始缓慢滑行。

    窗外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

    他兴奋起来。

    塔吊,裸露的钢筋混凝土,熙攘人群,宽广的马路,路边高大乔木,这就是未来四年生活的广州。

    热火朝天,朝气蓬勃。

    古老的城市焕发青春,需要四面八方的建设者。

    广州火车站前广场,人多得不得了。

    随人流出,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两个中年妇女拦住爸爸,两个拦住妈妈。

    “老乡,不认识路吧!这是广州地图。”

    爸爸接过地图,打开看一眼:“多少钱?”

    “一百。”

    “这么贵?”欲送回地图。

    “看了地图就要给钱。”

    “没有这个道理。”

    几个壮汉围上来,亮出匕首:“没有这个道理?和我手里的家伙讲道理吧!”

    老爸掏出一百元。

    壮汉抢过钱:“地图涨价了,一千。”

    两位妇女不停拉扯着妈妈手里的行李:“走,走,跟我们住宿去。”

    耀武屈辱呆立,不知该如何。

    妈妈一声尖叫,声音撕裂广场沉闷空气:“抢劫啊,我们送儿子到华南农业大学读书,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我们来华南农业大学读书,凭什么抢我们的钱。”

    不远处跑来几位带着红袖章的学生。

    红袖章上面印着华南农业大学学生会。

    为首的一位大喝:“你们滚开。我们学校的新生。”

    拿匕首的大汉们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搅。”

    把钱塞回爸爸手里,地图也不要,匆忙消失。

    “叔叔阿姨小师弟,辛苦了。”师兄们帮忙拿着行李接到校车上。

    哗,雄伟壮观的校门,比龙岩一中还要大。

    校名是伟人手书,遒劲大器。

    显眼位置拉满横幅彩旗。

    几位师兄帮忙拿着行李到校内招待所。

    进了房,爸爸迫不及待脱了裤子。

    拆线取钱。塑料袋上都有汗水。

    爸爸的汗水。

    服务员指点了银行的位置。

    哗,真大,学校里面居然有银行邮局。

    高大的霸王椰,笔直挺立,第一次见。

    这里一个湖,那里一个湖,湖面亭亭玉立的荷花,第一次见。

    到处是花草,彩蝶翩翩,蜜蜂纷飞,第一次见。

    既有笔直的林荫大道又有曲径通幽,第一次见。

    路上没有纸屑树叶沙石,如此干净,第一次见。

    骄傲自豪满胸。

    存完钱,到校门口饭店吃大餐。

    两菜一汤:鱼香茄瓜煲,青椒肉丝,鱼头豆腐汤。

    茄子软烂,入口即化。更要命的是,没见一丁点鱼,却咸鱼香味满口,绝!第一次吃。

    鱼头还能拿来煮汤?鱼汤居然是白色,牛奶一样。绝!第一次吃。

    青椒肉丝是我的挚爱。

    大口扒饭,津津有味。

    “吃慢点,一点吃相没有。”妈妈温柔的批评。

    自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她就变了一个人。

    “吃饭不要吧唧做响。注意社交礼仪。”

    爸爸温和提醒。

    一概点头,慢慢吃。

    “广州的菜实在太贵,这么一点肉,花去半个月工资。”妈妈抱怨。

    “大都市,人有钱。人工地皮都贵。”爸爸叹口气。

    “以后我也是广州人,赚多多钱寄回家。”

    “好孩子。”妈妈摸摸我的头,眼里泛着泪花。

    “好,有志气。”爸爸点起一根烟。

    “又抽烟,臭死。”妈妈横他一眼。

    “说实话,事情多,没留意你的成绩,能考到重点很意外。选择到广州读书,爸爸心里是赞同的。广州思想开放,束缚少,可以尽情施展抱负。第一次来广州,这里没有一点人脉资源。儿子,以后的路,靠你自己了。”

    妈妈流下两滴泪,赶紧拭去。

    下午,三人提着行李走进宿舍。一位男生戴着耳机躺床上听歌。

    耀武赶紧打招呼:“同学你好,我是姜耀武,请问您的称呼。”

    “赖皮。”

    “好的。谢谢。”

    找到自己床位,他和妈妈收拾起来。

    爸爸和赖皮同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晚上,在饭店里吃了三人此生在广州的最后一顿晚餐。

    具体细节,耀武已经没有印象。

    一切随风而逝。

    第二天早上,爸妈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趁妈妈上洗手间,爸爸偷偷塞给他两包进口烟,三个五,贵。

    悄声说:“儿啊,大学就是社会,要注意打关系抓人脉。办事需要烟酒开路,记住啊!”

    无所谓的点点头。

    卫生间里传来妈妈的哽咽。

    送上公交车,挥手告别。

    奇怪,连泪花都没有。

    望着远去车影,第一个反应就是:自由了。我自由了。不是自由几天,而是半年。不,应该是,人生从此自由了。

    第二个舍友闷声进来,中等身材健硕,眉骨突出,尼安德特人的血统。

    自我介绍广西融水人,苗族。

    一听广西,顺口就问:“太平天国后裔?”

    “你怎么知道?”

    “老营盘根据地!深山,祖上肯定穷,烧炭必然。烧炭工是天王基本力量。”

    “哈哈,历史分数不低吧!我们家还有很多大刀长矛。”

    耀武:“刀刃是否透出隐隐血光?”

    赖皮:“锋利不?有屠龙刀那么利?扛一把出来,咱们打天下。”

    很有意思,舍友们的脑洞很大。

    “全生锈,树枝都砍不动。”贾通璇笑。

    “放假去你家磨刀。定叫屠龙刀恢复光芒。”赖皮的浓密眉毛一跳一跳。

    “有没有剑,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有,有刀就有剑。”

    “不一定,有的帮派只喜欢刀。”

    “也是!金刀门。”

    气氛热烈。

    “大家好!我叫德宏。很开心见到你们。”一嘴广东腔,脸青黄,嘴唇黄黑。

    “我,赖皮,梅州客家。”

    “我,贾通璇,广西苗族。”

    “我,姜耀武,福建闽西客家。”

    “我是汕头,佳基靓。”

    很精彩的地方口头禅,尽管听不懂,大家还是善意微笑。

    找到床位,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茶具:“热水瓶里有开水吧!”

    “有。”

    三个白瓷小杯满上淡黄茶水。

    “同学们,喝茶。”

    “你不铺床?”

    “三个杯四个人不够。”

    “喝饱茶再铺床。客人先喝,下一轮我喝。”

    有点烫,分两次喝完。

    洗净,满上,自己留一杯:“这两杯,谁喝谁拿。”

    拿出一包红双喜:“抽烟。”

    通璇赖皮摆摆手。

    耀武迟疑一会:“没抽过烟,学学。”拿了一根。

    哒一声,火苗跳出,叼烟的嘴凑过去。

    “吸气,吸气才能点着。”

    吸一口,呛鼻咳嗽,泪花绽放。舍友们笑。

    他的脸一红:“抽烟都不容易啊!烟酒开路,是要学学。”

    老爸的话用上。

    德宏:“很有道理。再加一个字。烟酒茶开路。我们潮汕,没有这三样,交不到朋友”

    赖皮喝口茶:“茶叶多了,苦。”

    “浓茶待客,也是潮汕习惯。”

    “不喝了,晚上睡不着。”赖皮躺回床上,戴耳机听歌。

    走到哪里都可以听歌,多爽。

    白色小茶杯在他手里转圈清洗。

    “只有我们三个,怎么还要洗杯?”

    “杯不固定。口渴的一次可以喝两杯。”

    “手不烫?”

    “开始会,久了皮厚不觉。”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喝茶聊天。

    耀武抽了两根烟,入了门:要是老妈在,非面壁三天不可。

    喝饱茶,德宏开始收拾床铺。

    耀武走到赖皮身边,好奇的看着音乐播放机:“录音机这么小?”

    “不是录音机。随身听,日本索尼的。”

    “能看看不?”

    “可以,你听,音质很好。”赖皮把耳塞塞进他耳朵。

    重低音一下子鼓动心跳。

    羡慕得要死。这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听歌的节奏啊。爽!

    “丢那星,行来行去先搵到。”一老一少同样矮壮俩人走进来。

    老人把行李往床边一放:“得了,自己搞掂。走先。”

    不等回答,扬长而去。

    矮壮小伙一声不吭开始收拾床铺。

    一看就是有钱人,脚上一双Adidas白波鞋。

    羡慕的泪水往耀武心里流:把伙食费省下来买一双。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收拾好,躺床上,拿出随身听,耳塞进耳,眯起眼睛,仿佛世界不存在。

    德宏拿出一本书翻着,耀武凑过去。贾平凹的废都。

    “好看,听说很黄。”

    “对,到处都省略字,一次省几百上千。”

    “你看不?给你看,我看平凡的世界。”

    耀武拿了书,躺床上看下去。

    “大家好,我是必和,海南人。很荣幸和大家一个宿舍。有你们相伴,接下来的四年一定精彩。”

    耀武乐,豪爽。

    又是一个矮壮的平头小伙。脸颊长,额头突,弦月形,下巴锋利坚毅。

    很对味口。

    行李放在门口,走到赖皮床边:“兄弟,什么名字,哪里人?”

    “赖皮,梅州客家。”

    “你呢?兄弟,啥名?哪里人?”

    没反应。

    他敲敲床头,大声问:“这位兄弟,叫啥名字?哪里人?”

    有钱人被惊醒,扯掉耳塞:“么嘢?么嘢事?”

    “兄弟,么嘢名,边抖人。”

    “噢,肇庆四会,陈子欢。”

    “好兄弟,继续听歌,唔好意思,打搅噻。”

    好奇怪,海南人也能说粤语。

    剩下几个自觉报了名字家乡。

    “哈,你福建客家的。真的?”他满脸兴奋。

    “如假包换。”

    “哈哈,你是我祖宗。我们家福建客家搬过来的。”

    大家乐不可支。

    “来,击一掌。”

    耀武也兴奋起来,两人举起手掌击了三下。

    “我是梅州客家!祖宗也要有我份。”

    必和点点头:“有份,你也是福建搬来的。耀武也是你祖宗。”

    “我不做祖宗,还想活。”

    大家笑。

    全程只有子欢一人眯着眼听歌,似乎睡迷糊。

    “缘分,缘分呐,我睡上铺,咱俩一个床。”

    “祖宗显灵。”

    肚子饿,开饭。

    耀武必和一前一后排着队。

    三个品种可供选择,青菜+猪肉,青菜+鱼,青菜+鸡丁。

    猪肉多油水,耀武必然的选择。

    打到碗里一看,傻眼,只有三四块小肉片。

    角落一个窗口稀疏几个人排着队。

    走过去一看,嚯,鸡腿,卤蛋,扣肉,鱼头。

    耀武吞口唾沫入肚,代表吃了一个大鸡腿。

    “你先去占座位,我加个菜。”

    必和回到座位,调羹舀起卤蛋,放进他碗里。

    很不好意思:“不行不行,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他拿起调羹欲归还。

    手被按住:“你不是君子是祖宗。”

    两人大笑。

    “你看,我有个鸡腿,再吃蛋就多了。如果不好意思,等下我帮你拿饭盆,你帮我提开水瓶。不就是劳动所得了嘛!”

    耀武开心的点点头:必和同学有点意思。

    两人边吃边闲聊,眼睛还四处扫描。

    描啥?美女!

    “哇塞,漂亮,你看!粉红色连衣裙,长发飘飘那个!这排数过去,第八排。”

    耀武只敢偷偷看,必和直接就叫出来。牛胆。

    随他手指望过去,真的是一位大眼薄唇肤白美女。

    “你等着,我去要电话号码。”

    海南人民怎么这么开放?心里很吃惊。

    必和站在美女旁边指手画脚说了片刻,垂头丧气而归。

    “唉,老了,大四师姐,电话拿来也没用。”

    “不怕,再接再厉,继续扫描。”

    “好。”两人又开始扫描。

    拿了脸盆水桶香皂换洗衣服,走进冲凉房一看,有点懵逼。

    他家一直在县城最好的中学里面,洗澡在自家厨房。从来没有住过集体宿舍。

    一个大房间,隔开十几个单间,没有门。水龙头下是一个个光溜溜的身体。

    脱了衣裤还剩底裤,实在脱不下去。

    算算算,洗脸洗脚,穿着底裤用毛巾擦擦汗。

    赖皮光着屁股:“耀武,你这样就算冲凉?”

    他脸一红:“习惯。老家不天天冲凉。”

    赶紧离开。

    “耀武,废都看完没有?”

    “没有,才开个头。你要看是吗?先还给你。”

    “不用。继续看。我先看平凡的世界。好看不?”

    “好看。很精彩。看得口干舌燥。待会儿又要去打瓶开水。”

    “性描写如何?”

    “新体验!带劲。就是省略的字太多。”

    通璇:“你把它写回去呗!”

    大伙儿笑。

    “没经历过,不会写。”

    子欢这时插了嘴:“来来来,说给你听。我打过波,五块钱。”

    大家屏声静气,却等不来下文。

    必和:“赶紧说,提供素材。五块钱以后呢?”

    “省略一万字。”

    大伙儿笑!

    赖皮一身清爽走回来:“耀武,今天没冲凉,会臭的。”

    “我们老家的风俗,夏天三天洗一次澡。冬天一个星期一次。”

    贾通璇:“我们那里也这样。小时候都要挑水,哪有那么多水洗澡?”

    子欢:“丢那星,这么不讲卫生!很臭的,去冲凉吧!大把水。”

    德宏:“这里不一样,车多,工地多,灰尘大。天热,汗多,还是天天冲凉的好。”

    必和:“耀武,去冲凉吧!”

    大家都躺在床上,没人看见他脸红。

    怎么办?

    想了一会,有主意:“迟点冲,人太多。看会儿废都先。”

    大家笑。

    赖皮:“废都看了几遍。挺不错。就是性场面描写太薄弱。”

    必和:“我立志要做废都里面的作家。”

    大家笑。

    德宏:“这样的作家谁不想?为什么看这么多小说?语感出来就能写出好小说。”

    赖皮:“你是想做不写小说勾引姑娘的作家吧!”

    大家笑死了。

    知了在木麻黄树上咿咿呀呀。

    屋顶风扇呼呼的累个半死。

    远处高楼点点灯光逐渐熄灭。

    房间熄灯时间到。

    下床拿了水桶:“弟兄们,冲凉去了。”

    冲凉房只剩一两个人,他走进最里面的隔间,开始脱衣服。

    这个办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