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破壳

    清晨五点非非的手机轻轻的播放起了王菲唱诵的金刚经，那是她的闹铃声，她闭着眼把手机按灭，扶着头爬起来找水喝，就在她喝着水转身到床上找手机时噗得一下把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全喷了出去，她看到南宫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又赶紧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一件也没少，扣子也都整整齐齐的，便呼的松了口气小声骂道：“妈的，疯了吗。”

    非非悄悄洗漱好见南宫还睡着，便出门去溜达了，酒店外的景色甚是美好，太阳红扑扑的在东边跳跃着，一切看起来充满了希望。她看到不远处几个大爷大妈在打太极，于是高兴的走过去站在旁边一起跟着做了起来。打完太极她觉得全身热乎乎的很舒服，跟大爷交流了几句顺便问了问附近特色的早餐店。非非带着早餐和咖啡回到酒店看到南宫竟然还在睡，她无奈的叹口气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学习倪海厦的中医网课。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沁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这是他近期难得睡得最好的一觉了，让他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似曾相识，他想起大学时女生们刚洗完澡从他们宿舍前面的小路嬉闹着走过，他在被窝里被笑声吵醒抬头便可以看到窗外的春色。他迷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端正地坐在写字桌前盯着屏幕一脸认真，苦笑着心想：到底谁才是柳下惠啊。这时非非目不斜视的说：“赶紧起来吧少爷，不是还有正事没说吗。”

    她把陈曦分析的情况一句不落的转述给了南宫沁，他吃早餐边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拿起文件皱眉看着，非非一口气说完后伸个懒腰喝完剩下的咖啡然后开始自顾自的收拾行李边说：“我这活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吧，我跟陈曦可是一起熬了两天两夜的，为了你的安全，我可是专门坐火车到异地当面和陈曦对接的哟，老板麻烦吩咐怎么收尾好尽快结下工钱哈。”南宫看着她收拾东西沉默不语，非非半晌没听到回话抬头去看，只见南宫慢悠悠的声音越来越小的说：“你和陈曦两个人……整整两天一直待在一起嘛？在……一间房？”非非没有听清楚轻轻皱了下眉，歪头问道：“啊？什么？”南宫咳嗽了一下看着别处说：“这些已经够了，足够有把握干掉对方了。……对了，昨晚我给你了新的工作，你可是亲口答应了的。”说完故意把手高高抬起落在自己头上开始玩弄起头发来。非非看着南宫沁愣在原地心想：操，昨晚派的什么活？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不是说好这单干完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吗，真后悔刚刚这货睡得流口水的时候没拍几张照片。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到底答应了什么，便开始挠着头在原地走来走去，没两下头发乱得就像个小狮子一样。南宫沁看着她没好笑地说：“其实没什么难度，就是如果你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那就麻烦你受累周末给我兼职，工作内容嘛……就跟昨晚一样。”非非停住脚步一脸茫然地盯着南宫沁看了半天挤出一个字：“啥？”。

    “啪”非非一巴掌狠狠拍到南宫沁的脸上，南宫沁被这一巴掌拍蒙了头愣在原地不动，非非愤怒的边收拾行李边大骂着：“你妈的玩我啊？你把老娘当什么啊？傻逼吧你！不就是拽着老娘小辫子了么，大不了老娘不干了，我现在就回去辞职，你不是大明星么，全世界还能没个愿意陪你睡觉的啊？”南宫沁赶紧上前堵住大门说：“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是想睡你，啊不是，我是说，我，我先跟你道歉，我不该拽着你的小辫子不放的。这个要求确实闻所未闻，听起来相当过分，我我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你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我再补充些细节我们都可以商量的嘛。”非非一脸不屑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南宫见状又大声说：“条件随便你提，我都答应我都答应。”

    非非坐在回程的高铁上，闭着眼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感觉还在做梦，于是她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然后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又赶紧坐下趴在桌子上将整个脸埋在胳膊上，与其说南宫沁提出的工作内容太离谱，不如说是非非不敢相信她竟然答应了这么离谱的要求。本来还想趁这次机会问清楚南宫沁是怎么知道她背着公司搞副业的事的，结果根本就没来得及顾上便没头没脑地又接了个莫名其妙的兼职……“难道你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吗？”非非不禁笑嘻嘻地自言自语着像个精神病人，她忽的抬头看到乘务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微笑着关切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非非回复没有什么事情并向乘务员要了杯咖啡。乘务员离开她才反应过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环顾四周摸来摸去，研究座椅周围的所有设施，这是她第一次坐商务座，嘴里小声念叨着：哎呀钱是个王八蛋啊，可长得真好看啊……。她按着桌子前的小阅读灯，打开，灯是白色的，关上，打开，灯是黄色的；关上……突然她脑子里闪过黑格尔书里的一句话，这本书实在是难啃，非非看了一半就放一边落灰了，但里面有句话另她记忆深刻：

    你永远理性、中肯、客观，你从不发疯，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你也不站队，不表态，好在任何时候都能全身而退。你坚信沉默是最好的武器，懒得争取，什么都接受，钟摆永远停在中间位置，你看到一些人在哭在喊在愤怒在手足无措，觉得他们蠢透了。你严谨巧妙地过完这一生，到最后竟然有点不太像人。有时候你的冷静未必是清醒，只是懦弱而已。

    ——黑格尔《精神现象学》

    有的人看似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实际上是个疯子；有的人看着成天疯疯癫癫没个正形，但却有着稳定的精神内核。非非自从送走三姐后便将钟摆永远停在了中间，职场里不站队、不八卦，遇见领导说些性别歧视、性骚扰的话，她就拉下脸当没听到；碰到同事阴阳，她翻翻白眼转身走开；同事在办公室大声训斥新来的实习生，她冷漠的从旁边走过，一眼都不多看；甚至本该属于她的晋升机会被关系户截胡她也依然无动于衷假装每天精神状态稳定的上下班。平日里开车的时候有人插队她便踩脚刹车相让；碰到得理不饶人的她就赶紧打哈哈道歉懒得与其争执。因为她知道现实里发疯是最没用的，可是，这样就是懦弱吗？非非又想到十年前的事情，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当然不是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