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乐子人斩妖除诡不求长生 » 8.,

8.,

    黑脸大汉眉紧皱、须发皆抖,脸似乎又黑上了几分,竟反射些光来,大概是情感做的折射。

    王不死见之,决定使用话之术,嘴斗力二段之乾坤大挪移。

    转移话题:“徒儿,方才那圣女所犯之错,可看明白?在江湖里闯荡,起了争执,报了名号,对方未露怯态,此时,走为上!”

    听到名号二字,大汉脸再次黑上几分,情感光波摇曳生辉,连一口白牙都黯然失色。

    王不死脸皮抖了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这种情况,对手必有依仗,或有身份地位或武力高于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憨包。命只有一条,不可赌,憨包随时都能收拾。”

    大汉额头鼓起两个油亮的憨包,眼神也愈发明亮,那情感光波迅速逸散开来,竟发出“咯咯咯”之声。

    此现象超越了科学,让王不死叹息不已。

    终究是正年少,意气盛难控,怒火烧心失理智,若不治,以后必然会身陷风波里。

    面向大汉喝道:“且来!”

    大汉听得,如油浇火上,一瞬间须张、发扬、面狰狞,急踏两步,近到王不死身前,双手齐握举刀过顶,径直冲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若是被劈中,只怕一整个人都将成两半。

    王不死默运功法,冷眼而观,见刀劈至头顶八寸处,方才向右迈出一脚,腰上发力一拧,身体一转,展唐门绝学无影迷踪步,再转,已至大汉左肩。

    右肘往大汉腹部肘出,留力九分,左手向其手上穴位连点,刀落,反手抢住。

    大汉腹部吃痛,身体受力,不由自主往后连退,脚步踉跄,不等稳住身体,胸膛又受一掌,一屁股跌坐火堆旁。

    耳边听得劈空之声,拿眼看去,就见着了一只手持刀从篝火中切过,霎那间便到眼前,甚至来不及闭目等死。

    一双牛眼,似要与东皇钟做比,神光不聚。

    眼中那只手,腕一转掌一抖,刀起旋飞,不知要去何方,只听得破空声响在耳边。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直直盯着那篝火被劲气带向后方,久久不复。

    等到胆气回归,大汉挣扎起身,右手却摸到一物,很是熟悉,握住,却是柴刀刀把。

    “跑江湖,第一堂课,制怒!”王不死的话语想起,大汉才感觉生与声的美妙。

    “第二,狮子搏兔须尽全力,你杀了瞿杉,想必有此想法。”

    “然而,事实无绝对。我以前也相信,有本事的人,底牌只会越打越多。”王不死脸上露出追忆神色,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的黑暗落在瞳孔上,映出空洞、无物,刹那间似有风吹起,一股玄妙气息,席卷院中各处,片刻即收。

    “势不对则退,套路不灵,钻草潜行。需知你是个射手啊,跟个肉缠斗什么!”

    大汉听到最后,满头雾水,什么灵与肉,射与缠斗,听起来怪怪的,但还是弯腰施了个礼,口里应着:“谢谢师父教诲!”

    “我去解个手。”王不死脚下一点,身形一掠就上了庙顶。

    大汉到剑南已有大半个月,‘解手’何意,还是知晓的,奇怪这师父莫非有什么奇怪癖好,得在房顶拉撒。

    看到王不死做侧耳倾听状,连忙憋气屏息,一会儿又见他做思索状,良久之后才作罢。

    “你送礼与我,又不愿意出来一叙,想必是想让我看看那人掌中之物,我偏不看。你这么有心,便替我送去唐门!”

    王不死飞身下庙,轻声对大汉道:“今夜无需守夜,找了个义务帮忙的哈瓜。”

    大汉无语。

    又见他去到打坐死人面前,嘀咕道:“你这厮,我等你来复仇,等了三年,三年又三年,我都成锦衣卫老大了,居然来个死的。我告诉你,我有自己原则,我有的是机会,不是要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只是要让别人知道,失去的,是我不想要了!”

    “时也,却非命也,只怕是谋也!”

    大汉听不懂,心中疑惑升腾,抓耳挠腮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这是何人啊?竟然能让你苦恼。”

    “仇人!”

    “仇人是什么人?”

    横去一眼,给个意思,让大汉自己意会,王不死答道:“唐家大小姐过去的未婚夫!”

    “过去的?那现在的是谁?”接了个意思,明了这意思,今天吃了如此多亏,肯定要再意思意思。

    于是,好奇宝宝满脸皆是好奇,实则心中暗爽,可算是逮着了。

    “小孩子不要关心这种大人的问题!”给你个意思,你故意不懂这意思,定要与我意思意思,那别怪我以后对你不够意思。

    “我就想了解一下,万一对上了,也好走为上。”大汉尽量装出诚恳求学的模样,就是太黑,谁也看不出来。

    这厮太过聪慧,有取死之道!

    “那人英明神武、神功盖世、豪爽大气,如果对上了,你实相的话,那肯定会放你一马!”暗示得如此明显,再敢问,收拾你个憨包。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世家子弟从来胆大包天,又吃不得亏。

    “那人偶尔也尖酸小气,每有背后非议者,抽皮扒骨,使之不能人事。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威胁,还得加上收买,便继续道:“两个斗笠身上,想必也有些银两,且去搜来,与你一半,杂物随你处置。”

    大汉沉默,可能在纠结,夜里也看不出来,良久之后,方才冲王不死道:“算你厉害!”

    王不死顿时眉开眼笑、嘿嘿出声、脚踮腿抖、叉腰仰天,把神采飞扬表演成了艺术,仿佛打了场大大的胜仗!

    大汉一边搜斗笠的银两,一边思量:自己这便宜师父一会儿认真严肃,一会儿又如得了癔症。

    自己得了大幸运,竟然寻到了东西,可那事毕竟时隔多年,消息再无,该怎么查,却实在没有头绪。

    现在又成了鱼饵,恐怕只能跟着他了。

    锦衣卫不是有功就抢的么?竟然舍得将到手的功劳放走,放手里不是一样能引鱼吗?

    突兀之间,大汉猛地抬起头望向王不死,却看见对方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惊愕马上爬满心头,背脊汗流如柱。

    王不死是看不出大汉表情的,回个微笑表示对他懂意思的鼓励,完全不知道把那厮吓个半死。

    知道了也无所谓,不就是从乌鸦那里得了什么东西么,谁还没点秘密呢!

    藏着掖着只会让人更好利用。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身进庙。

    佛落地,铺架两旁,毛驴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他是认同的。

    师父有其事,弟子代其劳。

    这道礼,大汉懂,所以把两个斗笠浑身上下扒了个干净后,又去庙里拿出铲子,吭哧吭哧地将两人埋在院中。

    夜已深,风变冷,火渐矮,人息庙静。

    庙内,师父独霸一方,拿大麾将自己裹做一团;徒弟虎踞一侧,睡得四仰八叉。

    有的人一闭眼,一晚上就过去了;有的人收获婴儿般的睡眠,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常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有人酣睡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人还磨牙、放屁、打呼噜、说梦话、吧唧嘴!

    王不死怎么也想不到,有人小小年纪,就把睡觉的分支技能练了个周全。

    所以睡得很不好,起晚了些,边打哈欠边往外走,出庙门就看见大汉正往火堆上尿尿。

    可怜江南飞鸦,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被个混货如此折腾。

    杀了,埋了,还在坟头烧火、撒尿,真真的坟头,人头那个头。

    走到大汉身前,摊开手掌,问道:“两和尚身上有多少钱?”想起这厮没洗手,连忙收回手,加强一句:“等会儿早饭,你会账。”

    大汉眼睁大,口张开,满脸的不可思议:“早上还有一顿?”

    “你就没吃过早饭吗?”

    “也许不记事的时候吃过?十多年啊……”

    “你都没察觉吗?”不记事能算?不记事的时候你晚上也许吃好几顿呢。

    “对啊,我怎么没察觉呢?”

    空气突然间安静。

    两人一个想笑,一个想哭。想笑的憋着,因为同情心。想哭的,憋住,是因为要面子。

    也许是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一会儿。

    想笑的,没憋住,放声大笑;想哭的憋住了,转成苦笑。

    明明都是笑,表达的情绪却完全不同,怎么就这么奇妙呢!

    “莫非是你吃得太多,才没人告诉你?”王不死也满是疑惑,怎么可能有人十多年没注意到尚有早餐这回事。

    “这是睡懒觉的惩罚?”似记起来某事,大汉恍然,却马上闭口不言。

    得,没得戏听。

    两人打点行装,主要是大汉的两大包,甚至还有锅碗筷,少见的带全身家当闯江湖的菜鸟。

    方出院门,王不死脚步一顿,望向一方林中,折向而往。

    一棵苹果树,却结了个圣女果,极大,若摘下,恐怕有寻常女子重量,能放半个床。

    更奇特的是,圣女果额头正中竟然有“伍仁”二字,似乎是个商标一般。

    圣女果听到声音近,奋力挣扎,牵动吊绳,晃悠悠,晃悠悠,晃出了秀色可餐。

    递给大汉一个眼神,照会其注意捧哏,隧发出感叹:“啊!”

    “师父,这是作甚?”大汉回个眼神,表示承接旨意。只是回得貌似有些浮夸。

    “徒儿啊,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应当发出由衷的感慨!”见浮夸,顺着浮夸,这是另一种表演风格。

    “徒儿愚钝!”

    “啊!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啊!感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王不死表演的欲望强烈。

    黑大汉翻了个明亮的白眼,却也感觉这两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正疑惑着,难道这就完了?

    又听见,“啊,感谢狗拿耗子!”这味儿,就对了!

    “徒儿,先把她嘴里布条扒开,为师有话要问。”有人不怀好意。

    三驴子不疑有他,认真执行。

    “啊哈,乖徒弟,你刚才尿完没洗手吧?”某不良神经小伙硬生生等到扒完,方才开的口。

    圣女闻言,美目瞪大,配合绳索晃荡,左一眼右一眼扫在两人脸上。这番场景说不出的奇特。

    大汉眼观鼻鼻观心,反正我脸黑,你看不出我脸红。

    倒是圣女一会儿之后,脸红耳赤,似受了好大的调戏,口中连连叫道:“解手解手解手……”

    “解什么手?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呢?让你跑,都跑不掉,尽惹麻烦。”

    “师父,她是说解手。”

    “知道,没看我没想好主意么?”

    “解手,那个她……”

    圣女慌乱叫道:“解手,我快憋不住了。”

    这下王不死才明白,看了一眼绳结,便伸手往那绳子各处一划,都不见什么多余动作,绳子就纷纷断开。

    圣女掉落在地,轻轻一挣,就再无束缚,只是吊得太久,气血不顺,连跌带爬地往林中跑去,一路慌张急迫的样子。

    待到圣女不见了踪影,王不死冲徒弟道:“走吧。”

    “不等她回来啦?”

    “回神,回神,想什么呢?”

    “不去抓回来吗?”大汉总算醒悟。

    “又不是我抓的。走啦,再晚就是吃午饭啦。”这徒弟怎么今天笨了越多。

    “师父,我没想明白。”

    王不死一手抚上额头,思考着莫非是三驴子这名号压得太狠,折了灵慧?

    “我都放过她一次了,自然对抓不抓她,无所谓,这她明白。”

    “那我去抓她。”大汉急眼了。

    “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就说,她衣裤一解,你敢不敢过去?”王不死嗤笑,这徒弟白瞎了一张好面孔。

    “我……敢。”三驴子不是那么自信。

    “敢就去!”

    “我怕打不过。”

    “为师在呢。”

    大汉气哄哄地吼道:“那你为什么不抓她?”

    王不死笑了,漫不经心地说:“哈,我又没需求,你有需求你又不上。”

    说完,转身迈步就走,几步之后,发现徒弟没跟上,苦笑着说道:“江湖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事多了去了。别人送礼你就收,就不怕那里面有个钩子?”

    “我就是不明白!”三驴子犟道。

    “你杀了瞿杉,再抓了圣女,不就坐实那什么了吗?”

    这事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稍微一捋,就能瞧个分明。

    这娃娃没多少经验,又身在局中,思虑的时候总把自己摘出去。

    “抓了圣女不就没人知道了吗?你就是拿我做诱饵,想钓大鱼!”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