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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时局难测

    大雨滂沱,北向大道上,遍布杂草的土石道路在雨水冲刷下已是泥浆遍布,渐渐露出了泥土下的石砾。

    一马拉车徐行而来,本就不快的步伐,被泥浆裹着更是难行。

    “红聿,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长禾!”一白衣灰裤男子悬坐在左侧车车架上,望着天骤降了数度光亮,不由心急起来,急催着马儿。

    马首一仰,红毛在空中一荡,露出一道近三寸长的左斜伤疤。马儿长聿一声,蹄子行的越来越紧,步伐也从踏行转为大迈,马蹄上的泥浆渐渐脱落,溅起了阵阵血水。两条掌宽的车辙伴着一行深寸半的马蹄印,沿着大道疾行。

    颠簸晃动的车厢内,倚靠着左侧厢凳的老道右手扶坐而起,左手托尘,只是拂尘上寥寥十数根微卷的麈尾长丝显得有些凄凉,摇晃着微眩的脑袋,道髻渐渐松散开来。

    道士见那孩童紧闭着双目,蜷缩着躺在车厢内的横坐上,一件灰色细布中衫堪堪盖住那虚弱的身形,孩童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王元宏解开道袍,往那小人儿盖去。道人右手轻抚孩童,轻叹一声,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自北白山随秦小友一路而行,见得那地方苛政无为,民生愈艰,又值此大难。小友何其堪矣?”

    在这长达两年的随行中,道士对青年男子的身份也隐隐有了判断。

    “道长,此时局中,当不再掩瞒!”“我乃天元嫡长子,秦少逸!”“还望道长助我共平此难!以挽生命!”

    听闻此话,男子牵着的左手往回拉了拉,右手临空猛抽一鞭,大喝数声。

    “驾!”马车压着石砾,越发疾腾。

    道人停下了右手,左手抚须,灰黑色的山羊须,在轻捻下断了数根。

    “某日观其行,月察其为,年知其性。天元有此子,当救!”

    老道思索不到片刻,心中下了决断。

    酉时初,点点星光不断消散。

    人群终于镇静下来,众人环望着四周被挤倒踩踏而亡的老弱妇孺。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厚,云间不时闪着骇人的蓝色弧光。不知是对亲人逝去的哀痛,还是逃亡无助的凄惨,亦或是对凉薄世道的诉苦,缓缓前行的人群中爆发出撼动天地的凄凉哭喊声。

    道道雷声夹杂得哭喊声直刺城楼,也刺进那书生心中。书生胸口一闷,血涌上头,身躯一弓,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吐而出。

    一旁的几名官员时而指点着远处的人群,时而恭维着居中的一男子。

    书生已然是披头散发,猛地抬起的脸颊已是殷红一片,一双冷峻的血丝眼眸盯着那几人的身影,骤息间有了一计。

    一膝下之童的小手紧攥,坐在地上,小小的麻衣上满是泥水,茫然的看着倒下的父母,双手无助的在眼前乱挥,似要遮住自己的眼睛。幼儿那小小的瞳孔中带着不解和泪水,却是一声没哭的紧抿着嘴。

    迎上城门楼屋内疾步而出的城主,书生一擦嘴角的鲜血,俯身行礼道:

    “还望城主大人,开得东西二门,派城内数万众兵卒沿道而列,引导百姓入城!并严令兵卒不得扰民!”

    “倘若敌众借此机蛇附而上,岂不要兵卒俱亡?”

    “兵士皆出恐守城无力,末将愿亲率骑军三千分列道旁!”

    “不可!一万驰援之众尚未归程,再分兵列阵,恐据敌不利啊!”一富态披浅青色官袍的官员斥道。

    “粮草本就不足月余,已是进了万人之众,不若。。”

    “不可!”两道声音怒道。有一官员话未说完,就被喝止。

    “某欲亲往此行,何涛、马平!着你二人各率兵马两千出东西二门,间隔数步阵列道旁,护送百姓进城,严明其令,若有扰民,定严惩不赦!”

    说着紧了紧头盔,紧盯着城墙旁那深青色官袍的身影。

    仓促间,随着东西二门的大开,以及兵卒奔走间的高呼,人群开始了分流。而后数千甲士往南缓缓分割着人群,前行的人海开始有了些许秩序。

    书生骑着马紧随前方的城主,沿着散开的人群中南去。

    行道三里余,四周开始散发出极淡的安宁气息。

    “此人当是博学之士!”“此法甚妙!”两人不由赞叹道,而后相视一笑,都对那以字施术之人佩服不已。

    缓行中两人开始了交谈。

    “先生不愧是名家之人,胆识俱佳!”“城主谬赞!”邹真苦笑道。

    “那些个蝇营鼠窥之辈,某已是忍之又忍,却不想此时局当下,竟是如此不堪!”城主唉声叹道。

    “官字本是“宀𠂤”而成,本意从吏事君,覆盖万众,以安其民。可此等为官者,却是一撇尽去,只知阿谀奉承,欺下瞒上。”

    谈起此言,邹真愤愤道,雨水把身上的麻布浸的发软,透体的清寒却盖不住内心的无名火。

    “奈何官场如此,我等愤懑之余,只得相谈之外!”

    “城主何以言此?”邹真似有所得,却又不解。

    “不在其中,不谋其事。先生可知现今官场早已是八面圆通,上下唯利是从!就连我也不得不权衡而行。此次出城,料那城抚司宋兴堂定会有所为!”

    书生听得此言,一勒缰绳,驻马。他思索三息,通了念头,头右摆望着前方那背负长矛的人影。

    人海渐渐入得城去。行了六里终是见到了边缘,战马却开始不安的踢着蹄子,打着响鼻,抖落下阵阵雨水。马上的骑士业已是湿透甲具。

    此时,南向道路上,一架马车疾行而出。车架上的男子望着前方一里远的人群,缓了口气,轻拉辔绳,示意减速缓行。

    可道路上的石砾在肉眼可见的颤动,带起了阵阵涟漪。车马在缓行下本该平稳的车厢,车轮却在轻轻起伏。

    红聿似感到了强烈的危险般,陡然加速,血汗不断从体内渗出。男子预料不及,一下猛磕在车门框上。

    “有危险!”男子顾不得疼痛,冲着车厢内大喊,一边加紧催动马力。

    老道把孩童抱起放在车厢地面上,透过后窗,往外望去。

    隐约间看到一道连亘数座山头的黑线自远方靠来,长达数十里,据此不足十里,速度越来越快。

    “好多!好多!好多!的怪物!”老道望着黑线,不知其否的猜测道,恢复红润的脸色一下苍白。

    “多远?”秦少逸听闻问道,不忍的死命鞭打着马臀。

    红聿一疼,速度竟又提高近一成。“九里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