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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番试探

    回到天津以后,啸海日子并不平静。

    铭生的情况没有好转;郑品恒不能一直就在啸海家,只能把他带回医馆。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啸海一个人。

    这一切,啸海却并不能表露在脸上,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照常上下班。

    可是津海关同样不平静。

    赤木道彦早早等在啸海的办公室,“天颢君,这几天你一直请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啸海拱了拱手,“让道彦兄费心了!只是铭生身体弱,从齐思明手中逃出来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好转,最近一段时间伤情有些反复,已经让我的朋友郑品恒大夫把他接走了,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赤木道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兴趣接手齐思明原来的生意?”

    “为什么这么问?”啸海本来是在给他倒水却,听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他知道,赤木道彦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件事,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你应该知道,那天你和一支警察队在街上目睹了一次斗殴……”赤木道彦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啸海不知道他了解多少,于是只能继续打太极,“你说那件事,我的确看到了。那天本来是请警察队协助追查最近到海运公司捣乱的一批地痞,却不想碰见了几个蒙面少年袭击日本人。最后听说是一场误会,这件事与齐思明的生意有什么关联吗?”

    “那些日本人是将花街的姑娘运到慰安所,这本来就是齐思明的生意。那晚却不想冒出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肖小之徒,竟然连伤了几个人!”赤木道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其中有一个人长得像是铭生。”

    啸海转过身来,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看起来十分的真实,很“是吗?铭生这段日子一直在家里养伤,根本没有出去。现在他的背后伤势特别严重,经过夏天,现在已经溃烂成脓,根本不可能出去。”

    “怎么会这样?现在天气已经渐冷,按理说伤口应该很好愈合,为什么会出现病情反复?”赤木道彦对于啸海的说法,不能说是不信,但也觉得有些蹊跷。

    “世道艰难,他的伤势没有痊愈,就回到报社去工作。”啸海叹了一口气,“除了糊口以外,他也抱着另一个心思,非要追查齐思明其他罪行,给铭华报仇。所以就这样劳累过度,再加上旧伤未愈,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如果不是换季的时候,他的外伤引起的高热感染,他还不会休息呢!”

    赤木道彦被他的话带的也有些担心,“可怜的孩子!报社的工作可以让他养家糊口,又能为他姐姐报仇。现在又到这个地步,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实在有些……”

    啸海抬手打断他,“好在他现在在郑品恒的医馆,我想他会受到很好的照顾。道彦兄,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赤木道彦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先工作吧,有什么事儿之后咱们再说!”

    除了赤木道彦这次莫名其妙的到访,茂川秀禾与中岛成子也对啸海多番试探。

    啸海在几番的试探之中,一直处理的非常好,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这当然也得益于警察局那队人马,并没有将啸海供述出来。

    事实上,这一步着实是一步险棋。

    毕竟所谓的警察局,也不过是日本人的打手。今天如果不是媛媛那个姑娘死得如此惨烈,啸海恐怕也不会有机会与林正兴合作。

    这工作让啸海颇有些疲倦,可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于是下班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到了郑品恒的医馆。

    郑氏医馆在海光寺附近,是郑品恒祖传的一栋三层小楼。前店后院,啸海来过许多次。

    当初肖芳借住在这里的时候,啸海也是时常来探望她,而今,住在这里的换成了铭生。

    啸海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后院,推开门,看见铭生脸色苍白的侧卧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铭生,铭生……”

    啸海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便不再扰他,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个苦命的青年。

    铭生从小便生活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长大成人,又被当成画布,锈了满身的羞辱;好不容易逃到了天津,又害得顾枫白丢掉一条命;因为内疚,迟迟不开口说话;鼓起勇气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又要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姐姐又死得如此难堪……天地间竟然只剩下冬至这一个血亲之人。

    啸海想到这,把脸埋在手里。

    铭生的命运虽然不是由于自己而造成的,可是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像铭生这样的青年在中国大地上,还会有多少?甚至他们都没有铭生这么幸运,还没有活到这个年岁,就被奴役、被掠夺、被杀害。

    “啸海,你来了!”铭生的声音十分虚弱。

    啸海一下子打起了精神,“铭生,你怎么样?觉得哪里不舒服?”

    铭生清浅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我现在都觉得这身体不是我自己的了,哪里都不舒服!”

    “品恒现在让你吃什么药?”啸海想要扶起铭生。

    “桌面那些瓶瓶罐罐都是我的,我按时按点吃药,希望自己快些好起来。我要看着冬至长大,我要陪着你变老,要不然这世界上就剩你一个人了,太可怜了……”铭生笑着说,可是那笑容却让啸海更加心痛。

    啸海转移话题,“告诉你个好消息,章冰那个姑娘已经被我们送到了解放区,到时候她就可以作证指认日本人的暴行,或许我们就可以早一些救出那些女孩子。”

    “那也不枉我受这一次伤!”铭生的笑脸舒展开来,“啸海,你不要怨我和小柯擅作主张。我们不是不想听你的话,可是你当时明明就是想去送死,用自己的牺牲换来那些女孩的安全!”

    啸海被他的猜测说得哑口无言。

    的确如此,那一晚啸海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与日本人正面冲突,制造混乱;再在利用警察局的力量趁乱救出几个女孩子。

    经过铭生和小柯这么一闹,自己的身份再一次被隐藏住了,可是小柯却因此而牺牲,铭生又没有脱离险境,这让他觉得万分沮丧和内疚。

    想到这里,啸海的眼泪悄悄地滴在自己的手腕上,突然,手腕上附上一只苍白瘦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