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

    “杀！一个活口也别留！”

    夜半三更，十来个人匍匐于一大宅屋顶，皆身着背有纹章的黑袍，随着领头一人一声令下，十多道黑影便窜入这宅子里，无论家丁或是丫鬟，逢人便杀，几息之间这家宅子便无活人。

    “禀，尽是家仆。”

    领头一人擦去匕首上的血

    “漏了风声吗？继续追，追血令已出，那人定要族灭。”

    一名身高八尺，肩盖鳞甲的男子从荒芜的田地中走出，在踏出繁茂的荒草之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片田地。

    他来到林泉边，盘坐于石上，卸下佩刀置于身边，举起酒壶大饮一口。

    “已经无药可救了么？时代是这样，人心亦是如此。”

    抬头看向夜空，一颗红星坠下，划破了月亮，在天上留下长长的红影。

    “他们在前面，杀！”

    林野之间，一众妇孺逃窜着，终不及刺客迅速，刀光闪烁间，一个个家仆鲜血四溅，相继倒下。

    “我跟你拼了！”

    老人举起手边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一名背对着他的刺客头上，这名刺客头顶的鲜血倾泻而下，老人也喘着气，险些因腰力不支失力坐倒在地上，他转过头去才看见一名有着暗红发色的小孩正看着他，老人朝他笑了笑

    “趁现在快…”

    还没等老人把话说完，头从脖子上飞出，小孩顿时吓得瞪大了眼，恐惧感从心头涌上，泪水也险些随之而出。刺客握着刀，正朝着小孩走来，队伍里为数不多的一名年轻人奔跑而来将这刺客扑倒

    “少爷，快走！”

    孩子眼光落在先前被老人砸死的那名刺客尸体旁的刀上，一把刀被一双小手举起，这双小手颤抖着，几乎不能支撑刀的重量。被压倒刺客的将年轻反扑在地，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再回头来看向那孩子。孩子站起了身子，颤抖的握着刀面朝着刺客，刺客将年轻男子的尸体踢到一边，缓缓向孩子走来，小孩喘着气，似乎提着刀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呀！”

    孩子发出吼声，刚迈出步伐想要将刀砍向刺客，如同刺客将刀砍在他的家人身上，一名年轻的女人将孩子护在身里，孩子手上的刀顿时落下

    “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年轻女人啜泣地呐喊着

    就像没有听懂对方语言一样，刺客径直走过来，匕首毫不留情地割开了女人的喉咙，鲜血飞溅了孩子的半边脸，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已经没有了丝毫光芒。刺客举起匕首，准备刺向小孩。周边草木沙沙作响，一阵狂风骤起，不远处的刺客发出了惨叫，小孩身前的刺客寻声转过头去，转头的刹那，一把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而周围的刺客也在此时相继倒下。

    肩盖鳞甲的男子将刀从刺客的尸体抽出，刀身未沾有一滴血迹，他将刀纳入鞘中看了一眼失神的小孩，长叹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这样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了，即便我遵循正道，救人于危，惩邪除恶，最终我也无法救下所有人。”

    男子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

    “真正能做的，仅仅是将亡者的尸骨埋下罢了。”

    第二日早晨，当曙光降临之时，男子再次路过了这个地方，顿时，他感到了无尽的惊讶与疑惑，没有一具尸体暴露在荒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插以树枝或石块的简陋坟墓，那名孩子跪在铺了些野花杂草的坟前，手掌已皮开肉绽。

    “不只是亲人，连那些匪徒也一并埋葬了吗。”男子来到他的身旁看着坟墓说道。

    “我爹说，人死了，不管生前是好是坏，最终都会一并去到黄泉洛川，他们也并不是亲人，他们都是家仆。”孩子微声说。

    男子目光瞥向了孩子以及他的伤口

    “薛姐是管家的女儿，平时她最疼我，我觉得我作为一名男孩应该保护她。”孩子说到这里声音更加微弱了甚至夹杂了些许哭声

    “但她还是保护了我……尽管她下个月就要新婚了。”孩子抹去眼泪，清掉了鼻涕

    “所以我想至少给她立块好一些的墓碑，但只有这些杂草……”

    男子走向前，打开了自己的酒壶，将酒倒落在了坟土的石头上

    “如果连婚酒都没有品尝过就归天的话就太可惜了，就把这些当做我的祭品吧。”

    孩子抬起头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男子。

    “谢谢，请问…”

    “吾名风吟，曜影门人。”男子答道。

    “可有兴趣做我的弟子”

    “曜影？”孩子疑惑着。

    “你已经用你稚嫩的双手感受过了尸体的沉重，但同你背负的生命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为了保护珍视之人就必须活下去，并且为此变得强大。”

    “珍视之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归海剑心。”

    风吟抬起头，紧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抬起头看向远方，曙光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

    “我要将我的毕生所学传授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