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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落的少年

    南国风光,日炎高照。

    玄武国白虎市。

    德星最大的王国中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万丈摩天大楼之下,是白虎市乃至全国人都期望进入的安平皇家中学。

    “同学们,这次考试我们班同学考得都很好。”数学老师操着十分沉重的声音说道。脸色和神态又明显憋着那么一点儿与话语相反的情绪。教室里非常安静,道道清风如波浪划过桌椅中间的过道,最主要还是同学们都非常安静,才显得环境少了些怪诞。

    “除了某一位同学……”数学老师郑重说道,声带振动出响亮的中年男人独有的无奈,不像老父亲,多带了一点从容。话音刚落,同学们立马笑闹起来,他们都知道在说谁,个个嘴角眼角裂开,教室的氛围也被他们闹出体汗。“谢天麟,你给我站起来,今天你就给我站着听课……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竟然给我考了个59分,有意见就提出来,我不是什么坏人,不要差我那一分。”虽然不是什么骂人的话,同学们又集体沉默。

    坐在中间最后一排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衣着打扮得体,一头泛红的棕色秀发,唇红齿白,样貌很是秀气不带一点儿邋遢,眼神里没有沾惹一丝愚蠢、猥琐和蛮气的15岁左右少年提出一点精神站起来。少年整体是心多余而力不足的状态。按照成年人的惯性观念来看,少年整体是意气风发的形象,他即使成为不了一位大牛人至少也应该是一个小牛人吧,恨铁不成钢,可偏偏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吊车尾。

    一下课,数学老师也想灰溜溜走掉又架不住同学们匆匆缠着问问题。谢天麟像个没事人一样呆坐在座位上,从同学们的眼光来看,痴呆是谢天麟的固有态度,他们都习惯了,老师也习惯了,与这个怪胎接触过的人都是同样的反馈,他就是一个废物。

    “没办法,谁让这小子他爹是长盛集团董事长呢,人家能拼爹。”

    “你能拼爹吗!你能拼爹吗?你不能!哈哈哈!”话罢,从来不讲规矩不讲客套的层层叠叠的取笑声直接挤压进少年耳朵,几个班里较高的蛮气十足的男同学拽着身体依靠在窗户旁夹着阴阳怪气的声音嘲讽着少年,风飘起窗帘像挂在他们喉结上的披风显得他们很威风。更伤人的话语在他们嘴里都能顺口而出,比如说这呆瓜都高二了连人都认不齐,他妈的没有他爹的关系他就是个废物,这种蠢货怎么考上我们这所市重点高中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们并不熟。

    少年咬了咬牙,愤怒的呼吸刚要急促很奇怪直接平息稳定没了情绪。

    忽然,一个愣头青一手拍打少年后脑勺轻蔑划走,得逞之后笑的极其猥琐。他们似乎料想到谢天麟有智障气质,不会生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个纯正的地主家的傻儿子。鄙视嘲弄的目光死缠住少年,多嘴的闲话不绝于耳,无故的挑衅忽如其来,在夹杂着各种嬉戏打闹的青春期沙哑的声音,对于谢天麟而言一点儿也不生动,对于任何人而言都能瞬间崩溃瞬间暴躁,可偏偏谢天麟就是没有一点儿脾气,一点儿不像一个青少年,一点儿不像一个正常人。

    谢天麟要上厕所,看不惯他的人每次就用肩膀故意撞他,幸好少年体型相当才没有被撞倒。谢天麟直立着不动,心跳开始加速,他想要攥起手指头,使劲捏出拳头,可四指连轻轻弯曲他都办不到……谢天麟早就受够随意被任何人搬弄的日子,他不得不受着,他甚至连自己有没有想过在什么时候想过自己遭受欺辱的起因、经过、结果,什么跟什么都没有一丝儿记忆。

    贵人也不带这么忘事吧!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到底是谁在控制着我的人生?谢天麟只要一去探寻答案,他就立刻进入遗忘。我是谁?我在做什么?少年永运得不到最终答案,他离真想永运只差一步。谢天麟只要想去做任何事情,永远都是差一点。他想考试高分永远刚好不及格,无一例外。他想要什么,钱和人脉能轻松解决他依旧永远刚好得不到,无一例外。他无法控制情绪想要失控,依旧刚好被控制住发不出脾气,无一例外。审视谢天麟人生的不是上帝,它是彻头彻尾的恶魔,它要彻彻底底毁掉谢天麟。

    谢天麟不是没有同这位“神”进行过对抗。凭他的聪明才智和凡人之躯肯定对抗不赢“神”。经过多次尝试,谢天麟找到了“神”的弱点。只有谢天麟自己知道,考上安平皇家高中是如此容易,他完全依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完全依靠的是天生的赋予,没有借助父亲的乱七八糟的人脉关系。只要他不想,对,就是不作为。谢天麟只要不去思考即将要做的事,不带任何的脑子,他就可以骗过“神”,刚刚好完成将来的事情。谢天麟会展露片刻嘴角的轻蔑,这个“神”也不过如此。谢天麟家世显赫,他的人生永远不会任人摆布,任何人都不行,他可永运不会做那个被人设计的小丑。“神”有了破绽同人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找到“神”的痛点。

    “嘀嘀嘀……”手表铃声响起,是谢爸的来电。父亲对儿子的宠爱来得都很及时。就谢天麟手上这块大圆盘手表,外人一眼看出自然的光泽,左瞄显金色,右瞄显银色,私人定制的黑曜石表带,外加加热功能,谢父专门找到国外的科技公司为手表设计了智能健忘提示功能。手表造价不菲,价格远超谢爸雇佣以保护谢天麟人生安全的全部安保人员的相关花费,现在看来华而不实。

    “麟儿,爸爸的好儿子啊!”急躁的关切硬生生把一位事业有成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压没了势气。

    “爸爸,你怎么了。”谢天麟已经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妈的,这群家伙胆子真不小敢欺负到我谢长盛头上,不把老子放眼里……”谢长盛在另一头叨叨不休。谢长盛眼里,谢天麟是他的福星。少年出生右手就刻有独特的方块龙形胎记,谢爸找来世界各地出名的风水大师,他们都认定此为祥瑞之兆,谢长盛为子取名谢天麟,寓意“天降祥瑞,天之骄子。”

    谢天麟打小机灵活泼有灵性。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吃奶,咿咿呀呀讨要大人宠爱,少年三岁已经学会三门外语,一读《红楼梦》就懂,博览群书,独自看完上千本《十万个为什么(专业版)》,妥妥的神仙儿子。刚好在那一年,父亲的事业受挫,公司濒临破产,家里面临极其严峻的经济危机,父母日吵夜闹夫妻关系直接降到冰点婚姻破裂。谢天麟留在父亲身边,父亲日焦夜虑,想了很多办法卑躬屈膝趁了无数关系就差没有违法都没能扭转公司的掺状,最后搞得连家里都乱糟糟一团死寂,生活质量下降到连保姆都快请不起。谢长盛在如此高压之下已没了人样。临近新年,谢长盛打算在股市上搞点花样,儿子早早在办公电脑透亮的屏幕面前捣鼓,他走上前,发现儿子竟然能看懂股市走势行情图。谢长盛情绪很快平复许多。儿子呀呀笑拿出一张满是涂鸦的草稿纸举到谢长盛脸前,纸张大小刚好挡住了儿子的脸。

    谢长盛端详一眼,几种颜色的划线并不是胡来,蓝色一面红色一面黄色一面有秩序的组合,竟然出现了类似蛋白质的形状。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谢长盛双眼瞪大,嘴唇颤抖,太阳穴边的青筋暴起头发乘势炸起带点癫狂大笑几声。

    儿子画的就是蛋白质,而且是当下未研究出空间结构的“新”蛋白质。长盛集团早期从事化工行业,赚到第一桶金后转身投入医药行业。该行业并没有谢长盛想象的那么轻松,他向来胆大偏执,不太情愿去生产仿制药赚这种看不见来头的钱。他决定投钱研发一种以儿子为灵感的“智商药”。第一代“智商药”没有经过多少实验草草上市,通过媒体的宣传很快“智商药”打上了“第一滴血”名号,一个疗程提神心脑,再吃一个疗程发育完好,再再吃一个疗程“聪明绝顶”堪比“牛顿”堪比“爱因斯坦”……

    长盛集团的营销广告铺天盖地,谢天麟这个具体形象的加持,“第一滴血”很快风靡全国。全国的父母争先为小孩购买了好几个疗程,有人还贴心替亲戚朋友的小孩买了好几个疗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国外,国外的家长也掀起一股“第一滴血”购买狂潮。不到半年,长盛集团名声远扬,上市成为德星第一药企。同样不出半年,长盛集团的麻烦就呈现了。有家长很神奇,“第一滴血”替换掉奶粉喂给新生儿,婴儿出现营养不良肠胃菌群失调高烧不退送进icu。媒体大肆报道,民情舆论直指智商药,直指长盛集团,理由也直接了当,“第一滴血”没有标明药品适用年龄范围。最后赔偿好大一笔医疗救助费用终于挽救回小孩,负面影响依然无法消除,一桩接来一桩用药事故脱蛹而出。在媒体的热炒下,引发蝴蝶效应。公司门口被各行各业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沿街全是蛋白质发臭的味道,谁都想要个“说法”。各种律师函各种投诉甚至是各种威胁信件挤满公司大大小小的空间,员工辞职问题根本顾不过来,几番下来智慧概念股价大跌直逼退市,长盛集团公信力尽失。还引发了德星全球性危机。

    谢长盛抓起儿子加急进到儿子房间,他真的人要乐傻了。谢天麟稚小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白纸上镶嵌入蛋白质的空间结构,花花绿绿整整齐齐一张又一张,随便一张像流在血管里象征奇迹的血液,每张都携带小孩天真烂漫的拟人童趣。谢长盛看到源源不断的财富,是永远消耗不光的热点,是他伟大的梦想。

    “宝贝,你怎么不早点找爸爸!”谢长盛抱起谢天麟一顿狂亲。福星胜救星。

    “爸爸有救了!爸爸有救了!”

    借此,长盛集团恍然渡过危机,成为了真正的世界第一药企。

    谢天麟的变故突发于一出现男性第二性征那一刻,他一下变成了傻子。父亲得知此天大消息心口五雷轰顶,宏伟大厦瞬间崩塌成泥,摇钱树被人给砍了。谢长盛琢磨几宿,头发白了一轮又一轮,早年隐藏在身体内的病症瞬间爆发。自己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小错没多做,大错从不做。老子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老子从来不亲自招揽外来的麻烦,对同行对竞争对手亲如兄弟姊妹,老子从不干断人的财路的勾当,在业界一直享受着万人尊敬,拥有伟大的形象,尊而不欺人。人人称我活祖宗。到底是谁要害我?谁要害我的孩子?到底是谁?

    谢长盛调查多年,谢氏家族祖祖辈辈都是守法公民没出现过任何违背法纪的事迹。不积小恨,自然与任何人没有大仇。他还亲自研究了各门各派的诅人之术,此恶毒之法绝非凡人所为。这世间有鬼,笑话,我堂堂玄武国,岂是小鬼小仙敢启齿。

    难道真的是上帝要降罪于谢家?为什么?

    人一病急就乱投医,江湖郎中、乌医、谢长盛想把兽医都翻个遍,谢天麟的病整到如今还没医好。

    他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伟大的医药企业家现在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拯救不了,谈何伟大啊。

    谢天麟叹了一口气,“爸爸,我知道了。”谢天麟只要表达出无奈,这个神它就会满意。

    混沌。

    它无数次把谢天麟强行拉进混沌,谢天麟无数次从混沌中独自走出来,忘记思考承受疼痛。

    “喂,靓仔。”谢天麟听声回头。

    “靓仔,你不要想不开啊,人命一条,没了就没了。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自己还年轻。台风要来了,你这样跳下去人样都会没的啊。”中年大叔把车停下以为少年要跳桥。

    谢天麟搞了个大误会,怎么向大叔解释人家硬是不相信,他一定要把少年拉到车上带走。谢天麟无意袒露出随身佩戴的手表,大叔见过,这才意识到同样停在旁边的双R,少年一个公子哥怎么会有烦恼呢,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大桥车流横过,带来的不是尾气只有清风,终于破坏了空气咄咄逼人的气势。江两岸高楼内透出的光影高傲的展示出白虎市应有尽有的繁华,长盛大厦是所有高楼中最庄严的一栋,长盛集团的企业商标散出的霓虹光霸据了整个江面,很威风也很自然。毫不夸张的讲,谢天麟是它们的主人,包括这座风格独特的龙门大桥也是由长盛集团全资建造的世界奇迹。可只有这一刻,因为这个糟糕的天气,这一切才真正属于少年。糟糕的天气给其他人带来的只有糟糕沉懵的情绪,令人忧而伤,它却能让谢天麟缓上一口气,蒙住神的双眼放他一马。

    他的脑子只有在台风天能恢复完整的意识,可以设想整个世界,以此把精神和肉体的压力直泻万里。

    少年毕竟是人,毕竟还是个小孩。

    他要像个人,像个孩子。

    但他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普通孩子。

    这个神真他妈像个人,它很不喜欢糟糕的天气。

    这一切我跟你没完。

    谢天麟内心的写照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