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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膴膴的碛雍原(4)

    李善存牵着宠幸的骡子,驮着两个可爱的小外孙,绕过几户寥落的人家,穿过几个窘迫的村落,风尘扑扑的朝前大踏步的行走。他时不时的回头眺望走过的弯弯的路,心里栖栖遑遑不是个味道。随着骡子踢踏清脆的蹄声,他忽然间仿佛有一股力量打开了心扉,抬头阔步往前走。回到家门口,李善存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下来,乐呵呵的说:“到家了!到家了!”

    刘巧儿听见外面的蹄声,知道他们回来了。出门去迎接他们,一看见两个孩子高兴地抱起了文燕,一边亲,一边爱,一下子激动的眼圈洇湿了,眼泪从脸颊流到腮边。她再去伸手去托着文祥,一边对孩子们说:“快!快回家!”

    一手抱着文燕,一手拖着文祥往院子里走来。李善存牵着骡子找到空旷的地方,骡子打了几个滚,然后牵回家,栓在后院的树上。再给骡子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把解下来的鞍子,拿到草棚里去。

    刘巧儿抱着文燕,进了院子,把文燕放在地上。几个孙子看见来的弟弟、妹妹也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李富来看见文燕头上的小辫子笑着喊:“红头绳!红头绳!扎扎毛盖!扎扎毛盖!”

    其他几个孩子都拍手嘻!嘻!在讪笑。

    李善存的儿媳妇周云雀听到笑声,从后院的磨房里出来。头上顶一块帕子,拿个笤帚,只见她三十几岁似蹙非蹙的眉毛下睒睒的凤眼;翘起的嘴角伴随笑靥显露丽质与善良;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一边走,一边扫身上的灰,看见文燕抑扬顿挫地戏谑着说:“吆!咋......这么俊的女子......这是从哪捡来的呀?”

    周云雀笑眯眯地接着又说:“穿这么漂亮的衣服是我家狗狗娃的衣服呀!”

    周云雀这么一说,文燕看着这么活泼的嘴巧的妇人,缄默无言。看了看周云雀,腼腆地眨一眨眼,心里忐忑,不知如何应答。只是莞尔一笑,合并起了两只小脚。眨巴的眼睛流露内心的喜悦,低头摩挲着衣袖即将爆发热烈的笑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聚焦在她身上的新面孔,她不知所措,只是傻傻地愣住了。周云雀怕她见生人再哭起来,赶紧走过去蹲下抱起了文燕,一边说:“甭怕!甭怕!这女子这么乖这么俊就是咱家的女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是不是?唔!”

    文燕这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周云雀给文祥也絮叨两句,文祥也高兴了。她指着李富来介绍说:“这是你狗狗哥哥。”

    她走过去右手抱起了翠翠说:“这是你翠翠妹妹。”

    又看着李福田说:“这是你二牛弟弟。”

    文祥,文燕看见又多了几个哥哥妹妹,都高兴地眯起笑眯眯眼睛,笑得合不拢嘴。周云雀又给李富来叮嘱说:“你照顾好他们俩,不要去崖边玩,不要走远。他们刚来不熟悉,别走丢了,听话,远处有狼哩!”

    李富来领着弟弟、妹妹、他们在门口玩,不敢走远。周云雀走到刘巧儿跟前说:“娘!咱拌的醋咋还没热,你去看一下。”

    刘巧儿走到磨房里去,周云雀紧跟在后面。刘巧儿走到拌着醋的蒲篮跟前揭开上面苫的被子,再揭开下面的草盖;把手插进去,感觉了一会儿,给周云雀说:“你去再撕点麦草,在蒲篮边围上些,今年天气阴、气温低,醋阿婆有点忙,没来得急给你招呼,不要紧。”

    周云雀提着篮子去门外片刻,提回来一篮子麦草秸。刘巧儿在蒲蓝边上厚厚地围了一圈麦草,然后,把草盖和被子盖好。

    在这个碛雍原上,家家户户,每年都要做醋。这是每个妇女都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艺。追溯渊源,没有任何据证,也没人知道,从何年何月起的头,问起每个妇女都说是上辈子传下来的。说起做醋,有几道工序的:踩麯、煮醋、发醋、拌醋、淋醋。一般踩麯是过了五月的端午节;收回来的大麦,磨成粗点的粉末。拌少量的水,稍微能粘在一起,尽量干一些,装在麯模子里面;垫上一层布,再垫上麻纸,用脚踩实,作成有七八公分厚,约五十公分长,约三十五公分宽的方块——这叫踩麯。踩好的麯块再用麻纸包住;放在土坯砌的小仓仓里面,麯块立起来,顺长放在里面;每块之间留上缝隙,再用椿树的一片一片连起来的长叶子,塞在缝隙里面,上面再苫些椿树的这种叶子,然后,上面用土坯封住。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一天,打开仓仓,取出麯块;麯块变成黄的、绿色的颜色,上面长成毛绒绒的,再砸成小块;再拿到碾子上碾成粉末。就在同一天,把高粱和少量的玉米在大锅里煮上满满一锅;煮熟后,等温度凉下来,第二天装在瓮里面,再加进去麯末子,再加点面汤,稀糊状。过几天要发泡,发半个月后,再用麸皮苫上——这叫发醋。到了秋收以后,用蒲篮把发的醋和麸皮拌在一起;上面苫上草盖和被子,被子上面放的铁铧,秤,等农具;这是一种做醋必须的讲究。这些农具陪伴着蒲篮里的醋坯,等慢慢热了以后,自然再凉下来,就可以淋醋了。有的人拌上六七天就热了。有的人拌一月多醋坯急忙不热,说这个人不厚道。其实,拌醋发热主要原因是麯多少的问题。麯多了就热得快,少了则慢。有的人拉麯的时候舍不得大麦,做的麯少,就热得慢。这是比例的问题,做醋的过程才是生活的真谛。

    周云雀听婆婆的吩咐,在拌醋的蒲蓝上面苫好了被子,放上了铁铧和杆秤走出了磨房。

    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她去门外的麦草摞子上撕了一篮子麦草秸,去做晚饭。这里的人把吃晚饭叫喝汤。就是中午剩的饭、菜倒在一块热一下或者用少量的面粉拌成絮状倒在开水里作成拌汤,泡些馍。今天来了客人,周云雀拌汤里多煮了些萝卜块,一家人坐在炕上。李善存老汉和老伴刘巧儿,孙子、外孙。周云雀来回在灶上舀饭、端饭。一家人又说又笑,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