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疑云再起
星期日下午。
坐在驭座上的方亚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并不算太好。
一方面，下一次坠梦之刻即将到来，让他颇感焦虑；另一方面，今天早上出门前方若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结。就连平时仅仅打个招呼就能让人心生愉悦的马琳小姐，今天看起来也情绪不佳。
没有一件令人舒心的事。
“喂，送我去红麻雀。”一个男子来到方亚的马车旁向他搭话。
“好的先生——”方亚迅速瞟了来者一眼，然后没好气地松开缰绳，“怎么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是几天没见的戴安，此刻正一脸嬉笑：
“怎么我就不能乘马车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钱吗？”
“看不起谁呢？那天跟你分开之后我就又回了那栋豪宅一趟，这次至少比上次多了一点收获。”
方亚对他的光辉战绩毫无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所以呢？就因为这个特意来消遣我？如果你只是想听点奉承话，不如把钱施舍给街边的乞丐，他们会感谢你很久的。”
“当然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是的。”
“……算了不跟你计较，说正事，”戴安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在那栋豪宅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他掏出来一个笔记本。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方亚接了过来，信手翻了几页，随后瞳孔急剧收缩：
“这是……那个管家的日记？”
“也许吧，我搜刮了好多房间，然后在其中一个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东西，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就帮你带上喽。”
“不错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身边的人都越来越让我省心了。”方亚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可上面记录的大多是日常琐事或备忘事项。
他有些失望，正准备直接翻到最后，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于是向正在逗陀螺的戴安问道：
“对了，关于那个委托你的人，你还能记起来更多特征吗？”
“什么委托？”戴安一边躲避陀螺的轻咬一边反问道。
“……你已经很傻了，不用刻意装傻。”
“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让你假扮乘客，把我引到郊区的人啊。这才过去没多久，别说你已经忘了！”方亚火气上来了，提高了音量。
“笑话，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怪的委托？我那天去郊区是因为……”
戴安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两眼发懵，“等一下，我那天为什么要去那里来着？”
“……喂，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说有个女人委托你，在特定时间指定我驾车去那栋豪宅！这都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方亚的呼吸急促起来。
戴安好像没完全理解方亚说的话，满脸困惑。
“那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坠梦之刻、噩笼、我？”
“记、记得，我还记得我是怎么雇你、到目的地以后怎么盘算着甩掉你的，甚至还记得李维和那个女孩……可我不记得为什么要去做这么麻烦的事。完全没有理由……好像记忆里出现了一块空白。”
戴安直愣愣地盯着方亚，盯得他毛骨悚然。
“失忆了？不，不对，其他记忆都在，只是忘记了跟委托有关的事？”方亚将刚刚的信息在大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然后一把抓住戴安的肩膀：
“你当时告诉我，那是个很漂亮，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戴着难看假发的女人，你还说她可能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兄弟？我可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你连前几天自己说的话都记不清了吗！？”方亚气急败坏，“你还说她要等事成之后才给你钱！可是你忘记了去哪找她！”
“什么！”戴安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把甩开方亚的手，“可恶！虽然记不起来了，但竟然还有人欠我钱，不可饶恕！我要去讨债！等要回钱来就不用打工了哈哈哈。”
方亚端详着喜形于色的戴安，觉得他不像在演戏。再仔细回忆他们相遇后的细节，他突然想起，在红麻雀时戴安就已经忘记如何找到那个女人了，可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可能忘记？
他一度以为是戴安记性不好，但联系到目前离奇的失忆事件……
难道戴安从那时就已经在陆续失去关于委托人的记忆了？
直到现在，他彻底失去了被委托的那段记忆。
这是怎么做到的？
药品？
靠药品能做到这种事吗？
方亚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到了一种更加超现实、但更具说服力的猜测：
莫非是所谓的“梦语”？
会有这种能影响到现实的梦语吗？这一点他并不清楚。如果是真的，那未免也太强了。
“戴安，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做特殊的梦之类的。”他无法得出更多结论，只能再问问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没有……不过前几天我家失火了，虽然火刚着起来就被邻居发现，没造成太大损失就是了。”
“失火？”方亚不觉得这跟戴安的失忆有什么关联，但还是追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
“就是跟你一起喝完酒的下午，平时我下午会去赌场，只有那天提前回家了，结果回家睡了没一会就起了火。晦气！自从跟你扯上关系以后就没好事！”
方亚闭上眼睛静静思索。
听起来的确跟坠梦之刻或者记忆没关系，但失火刚好发生在戴安向自己透露存在一个神秘委托人之后，那天他还刚好在家……
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灭口？
若是这样，最大的嫌疑人必然是委托戴安搭车的神秘人。
但疑点在于，对方最初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杀死戴安，只是用了某种方法夺取他的记忆，可谓大费周章。现在却要用放火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去灭口……
说不通。
除非，出现了对方计划外的事件。
一个在原定计划中不会发生，现在却成为现实的事件，迫使对方动手灭口。
那么对方的原定计划是……
方亚睁开眼睛，心跳加速，他好像从一片虚无中捉到了唯一冒出来的线头：
没错，最大的变量就是从坠梦之刻中生还的自己。
对方费尽心机，大概率是打算将落入坠梦之刻的自己致于死地，再抹除戴安的相关记忆，让此事彻底消失。可自己不仅全身而退，还在第二天偶遇了戴安，并从那里获取了关于委托人的情报，于是对方强行下手灭口……吗。
他隐约觉得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细节，只是一时没想到更好的答案。
比如，既然都选择了放火的方式灭口，为什么不干脆以我为目标？寄宿公寓人多眼杂，想暗中放火应该不是难事。
再比如，戴安是偶然间遇到自己，临时决定当天不去赌场的，但对方却立刻制定了去戴安家放火的计划。说明对方甚至能第一时间掌握他们的动向。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等到我跟戴安见面后才动手呢？在发现我们从梦中生还后就直接灭口不是更好吗？
莫非……对方也是后知后觉，在我跟戴安见面后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总觉得对方的行动缺乏一贯性——按道理来说，能制定出如此周密计划的人，应当不会像这样想到哪干到哪。
再就是此人的身份了。
他曾猜想暗中陷害自己的人会是他们的“叔叔”，但实际上，神秘委托人的做事风格与“叔叔”差别很大。
这个委托人似乎很怕暴露身份。
而更让他在意的一点是，对方是何时对戴安的记忆动手脚的？
如果是梦语，那唯一的使用机会就是上次坠梦之刻——那是戴安被委托后唯一一次坠梦之刻，想施展梦语就只有那时候了。
然而，戴安的记忆是逐渐被剥离的，也正因为这样，才给自己留下了获取情报的空隙。可见这种梦语并没想象中那么好用。但即便如此，委托人依然选择了给戴安施加梦语——其实当时戴安也被坠梦之刻卷入，十有八九会直接死亡，抹除他的记忆相当于多此一举。
只有一种可能——对戴安施加梦语，是委托人在发现戴安被救下后进行的亡羊补牢之举。这说明，那家伙也出现在了食人噩梦中，能够观察到戴安的安危。
在上次坠梦之刻中，有机会对戴安动手脚的……
一想到上次坠梦之刻，离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马上跃入他的脑海。
会是她从中作梗吗——他始终对那个女孩有所顾忌。
动机呢？
他不得而知。完全想不到离纯做这种事情的理由。
可一个穿着艳丽、长相漂亮的有钱女人——他也的确不记得自己在现实里认识或见过这种人。
敌人真的隐藏在梦中也说不定。
方亚决定到此为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推断中似乎缺了一部分很重要的信息。
按照现在的思路思考下去，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晚祷的钟声响起，预示着这一天即将结束。
这也意味着，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将再次面对坠梦之刻。
坐在驭座上的方亚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并不算太好。
一方面，下一次坠梦之刻即将到来，让他颇感焦虑；另一方面，今天早上出门前方若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结。就连平时仅仅打个招呼就能让人心生愉悦的马琳小姐，今天看起来也情绪不佳。
没有一件令人舒心的事。
“喂，送我去红麻雀。”一个男子来到方亚的马车旁向他搭话。
“好的先生——”方亚迅速瞟了来者一眼，然后没好气地松开缰绳，“怎么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是几天没见的戴安，此刻正一脸嬉笑：
“怎么我就不能乘马车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钱吗？”
“看不起谁呢？那天跟你分开之后我就又回了那栋豪宅一趟，这次至少比上次多了一点收获。”
方亚对他的光辉战绩毫无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所以呢？就因为这个特意来消遣我？如果你只是想听点奉承话，不如把钱施舍给街边的乞丐，他们会感谢你很久的。”
“当然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是的。”
“……算了不跟你计较，说正事，”戴安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在那栋豪宅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他掏出来一个笔记本。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方亚接了过来，信手翻了几页，随后瞳孔急剧收缩：
“这是……那个管家的日记？”
“也许吧，我搜刮了好多房间，然后在其中一个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东西，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就帮你带上喽。”
“不错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身边的人都越来越让我省心了。”方亚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可上面记录的大多是日常琐事或备忘事项。
他有些失望，正准备直接翻到最后，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于是向正在逗陀螺的戴安问道：
“对了，关于那个委托你的人，你还能记起来更多特征吗？”
“什么委托？”戴安一边躲避陀螺的轻咬一边反问道。
“……你已经很傻了，不用刻意装傻。”
“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让你假扮乘客，把我引到郊区的人啊。这才过去没多久，别说你已经忘了！”方亚火气上来了，提高了音量。
“笑话，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怪的委托？我那天去郊区是因为……”
戴安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两眼发懵，“等一下，我那天为什么要去那里来着？”
“……喂，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说有个女人委托你，在特定时间指定我驾车去那栋豪宅！这都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方亚的呼吸急促起来。
戴安好像没完全理解方亚说的话，满脸困惑。
“那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坠梦之刻、噩笼、我？”
“记、记得，我还记得我是怎么雇你、到目的地以后怎么盘算着甩掉你的，甚至还记得李维和那个女孩……可我不记得为什么要去做这么麻烦的事。完全没有理由……好像记忆里出现了一块空白。”
戴安直愣愣地盯着方亚，盯得他毛骨悚然。
“失忆了？不，不对，其他记忆都在，只是忘记了跟委托有关的事？”方亚将刚刚的信息在大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然后一把抓住戴安的肩膀：
“你当时告诉我，那是个很漂亮，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戴着难看假发的女人，你还说她可能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兄弟？我可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你连前几天自己说的话都记不清了吗！？”方亚气急败坏，“你还说她要等事成之后才给你钱！可是你忘记了去哪找她！”
“什么！”戴安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把甩开方亚的手，“可恶！虽然记不起来了，但竟然还有人欠我钱，不可饶恕！我要去讨债！等要回钱来就不用打工了哈哈哈。”
方亚端详着喜形于色的戴安，觉得他不像在演戏。再仔细回忆他们相遇后的细节，他突然想起，在红麻雀时戴安就已经忘记如何找到那个女人了，可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可能忘记？
他一度以为是戴安记性不好，但联系到目前离奇的失忆事件……
难道戴安从那时就已经在陆续失去关于委托人的记忆了？
直到现在，他彻底失去了被委托的那段记忆。
这是怎么做到的？
药品？
靠药品能做到这种事吗？
方亚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到了一种更加超现实、但更具说服力的猜测：
莫非是所谓的“梦语”？
会有这种能影响到现实的梦语吗？这一点他并不清楚。如果是真的，那未免也太强了。
“戴安，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做特殊的梦之类的。”他无法得出更多结论，只能再问问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没有……不过前几天我家失火了，虽然火刚着起来就被邻居发现，没造成太大损失就是了。”
“失火？”方亚不觉得这跟戴安的失忆有什么关联，但还是追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
“就是跟你一起喝完酒的下午，平时我下午会去赌场，只有那天提前回家了，结果回家睡了没一会就起了火。晦气！自从跟你扯上关系以后就没好事！”
方亚闭上眼睛静静思索。
听起来的确跟坠梦之刻或者记忆没关系，但失火刚好发生在戴安向自己透露存在一个神秘委托人之后，那天他还刚好在家……
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灭口？
若是这样，最大的嫌疑人必然是委托戴安搭车的神秘人。
但疑点在于，对方最初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杀死戴安，只是用了某种方法夺取他的记忆，可谓大费周章。现在却要用放火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去灭口……
说不通。
除非，出现了对方计划外的事件。
一个在原定计划中不会发生，现在却成为现实的事件，迫使对方动手灭口。
那么对方的原定计划是……
方亚睁开眼睛，心跳加速，他好像从一片虚无中捉到了唯一冒出来的线头：
没错，最大的变量就是从坠梦之刻中生还的自己。
对方费尽心机，大概率是打算将落入坠梦之刻的自己致于死地，再抹除戴安的相关记忆，让此事彻底消失。可自己不仅全身而退，还在第二天偶遇了戴安，并从那里获取了关于委托人的情报，于是对方强行下手灭口……吗。
他隐约觉得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细节，只是一时没想到更好的答案。
比如，既然都选择了放火的方式灭口，为什么不干脆以我为目标？寄宿公寓人多眼杂，想暗中放火应该不是难事。
再比如，戴安是偶然间遇到自己，临时决定当天不去赌场的，但对方却立刻制定了去戴安家放火的计划。说明对方甚至能第一时间掌握他们的动向。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等到我跟戴安见面后才动手呢？在发现我们从梦中生还后就直接灭口不是更好吗？
莫非……对方也是后知后觉，在我跟戴安见面后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总觉得对方的行动缺乏一贯性——按道理来说，能制定出如此周密计划的人，应当不会像这样想到哪干到哪。
再就是此人的身份了。
他曾猜想暗中陷害自己的人会是他们的“叔叔”，但实际上，神秘委托人的做事风格与“叔叔”差别很大。
这个委托人似乎很怕暴露身份。
而更让他在意的一点是，对方是何时对戴安的记忆动手脚的？
如果是梦语，那唯一的使用机会就是上次坠梦之刻——那是戴安被委托后唯一一次坠梦之刻，想施展梦语就只有那时候了。
然而，戴安的记忆是逐渐被剥离的，也正因为这样，才给自己留下了获取情报的空隙。可见这种梦语并没想象中那么好用。但即便如此，委托人依然选择了给戴安施加梦语——其实当时戴安也被坠梦之刻卷入，十有八九会直接死亡，抹除他的记忆相当于多此一举。
只有一种可能——对戴安施加梦语，是委托人在发现戴安被救下后进行的亡羊补牢之举。这说明，那家伙也出现在了食人噩梦中，能够观察到戴安的安危。
在上次坠梦之刻中，有机会对戴安动手脚的……
一想到上次坠梦之刻，离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马上跃入他的脑海。
会是她从中作梗吗——他始终对那个女孩有所顾忌。
动机呢？
他不得而知。完全想不到离纯做这种事情的理由。
可一个穿着艳丽、长相漂亮的有钱女人——他也的确不记得自己在现实里认识或见过这种人。
敌人真的隐藏在梦中也说不定。
方亚决定到此为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推断中似乎缺了一部分很重要的信息。
按照现在的思路思考下去，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晚祷的钟声响起，预示着这一天即将结束。
这也意味着，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将再次面对坠梦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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