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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都是月亮惹的祸

    关于父亲要纳妾这事,母亲很淡然,二姨娘保持沉默,唯一伤心的是三姨娘,于是母亲劝道:“我说三妹妹啊,你看你这点肚量,你看,你们进门,一下子俩,我觉得挺好,家里可以热闹点。”

    于是三姨娘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母亲又转身对二姨娘道:“男人嘛,特别是好男人,是吧,谁叫咱们家男人好呢,说不定又是一个投怀送抱的。”

    二姨娘知道母亲这话的针对性,却总觉得太让三姨娘下不来台,便拉着母亲要走,母亲于是边走边笑指着三姨娘已然显怀的肚子说说:“咱们家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说不定马上又要多几个孩子了,不知道新来的妹妹能不能再多生几个孩子。”

    这些是萧歌告诉给我们听的,她说三姨娘就是欠收拾,说我母亲这话够厉害的,把三姨娘的短全给揭了。

    刘大娘听了道:“也不怪栎哥儿他娘,让三姨娘也好好反思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已是九月,大宋对南唐的进攻终于开始了,祖父他们也不甚关心,说结局早已注定的。

    只是这时间还是漫长的,似乎主帅并不着急走进金陵城。

    我父亲的新欢却在那时进门了。

    说实在的,四姨娘是真的漂亮,而且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非是常人可比。据祖父从一壶医馆得来的消息是:四姨娘出生也是官宦之家,因家道中落,被兄嫂卖与一富商为妾,她逃脱后被追过程中,跳江自尽,偏就抓到一块浮木,最后随水漂到余州后才堪堪上了岸,然后进入余州城。那晚父亲从医馆出门,准备回家,遇上了。

    据说我父亲与三姨娘相遇的那晚,正好是皓月当空,所以真切地看到了那花容月貌,便惊为天人。

    刘大娘道:“栎哥儿他父亲不也是一表人才吗。”

    萧歌道:“那还是郎才女貌了呗。”

    我撇了撇嘴道:“我以为是豺狼虎豹。”

    众人尽皆大笑道:“栎哥儿,总是语出惊人哪。”

    反正前院的风向变了,三姨娘地位一落千丈,我母亲毕竟是妻,受不了影响,二姨娘现在也是财政大权在手也活得自在。四姨娘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妾室的身份,也不似三姨娘以前恃宠而娇,不讨人喜欢,反而是今天帮这个孩子做衣服,明天帮那个孩子做鞋子,有空就教孩子们读诗文,所以我那些弟弟妹妹们也都喜欢往她院子里跑。

    日子似乎很平静,只是平静的是我们余州,西京洛阳并不平静。

    武行德老将军说那天酷月当空,他也就信步出了他的园子,心血来潮,他想去洛水边看看,如果只是去洛水边就好了,事后他这么说。就是才走没一段路,突然心生异想,让家仆牵了马,决定去黄河边。

    到了黄河边,武老将军就让马在边上吃草,先在堤坝上走了一会儿,又拿出腰间的佩剑舞了起来。

    当他舞完,收剑入鞘。听得远处有鼓掌之声,便向掌声传来方向大喝道:“谁?给我出来!”

    只见一人从十几尺开外的一棵树后笑着走了出来,武老将军虽然年纪大,却是眼不花,竟然是赵普涎着一张脸笑道:“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哪!”

    武老将军一看是赵普,原本黑着的脸更黑了:“带不了兵打不了仗了,还风采个屁。”

    赵普却不以为意,笑着走近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武老将军也懒得与他贫,只淡淡道:“宰相大人好好赏月,我该回城了。”说着打了一个响哨,便见他的马跑到他身边,准备上马离开。

    赵普拦在了马前道:“老将军,这月夜黄河边就我们俩能相遇,这么巧的事,难道就不能聊聊?”

    武老将军推了一把赵普,赵普一趔趄就要摔倒时,武老将军又一把将他拉住,才让他堪堪站稳,倒也不生气,继续涎着脸道:“唉,我知道你是恨我,总觉得我就是一坏人。”

    看着赵普这没脸没皮的样子,武老将军鄙夷地看着他道:“赵大宰相,我可不敢说您的不是,您可是大宋朝的忠义之士,是诤臣,赵家天下没您可不成啊。”

    这样说,赵普依旧不生气,只是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正色道:“我知道老将军认为我官声不好,贪财好利,睚眦必报”

    武老将军心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嘴上却说:“您可是当朝宰相,深得官家信任,谁敢这么说这么想?我对您赵大宰相只有敬畏,深深的敬畏。”

    赵普一声长叹道:“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有些事终究已是逆水行舟啊,就比如姚恕之事,所有人都认为我设计报复,可是谁又想过,这是开封府对我的试探呢?你不知道晋王的为人吗?至少现在我害怕。”

    武老将军愣了一下道:“那又如何?与我何干?你赵大宰相大权在握,老朽不过是一个领了闲职的无用老头罢了。兵权收了,难道还有谁想替阎王收了我的老命?”

    当初杯酒释兵权,谁都知道都是赵普的主意,是否贪恋权势不说,对于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来说,这突然的赋闲真不是滋味。

    赵普问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难道老将军不懂吗?官家的天下是怎么来的,他怕的是什么,难道是不交兵权去交命吗?”

    这一问,倒是让武老将军一时无语。只听赵普继续道:“所有人都以为我与晋王争权,只是所有人都忘了,当初官家扶持晋王上位是为了钳制于我,可没想到官家竟然会如此顾念兄弟之情,接下来我看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武老将军依旧不为所动,心想,你替官家当狗还真是忠诚。依旧是淡淡地问道:“那又便如何?”

    赵普叹了口气道:“老将军您是不知道赵老二的为人哪!”

    武老将军问:“知道又能如何?”

    赵普似乎也不知道这么说什么了,似是自语似是叹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而这俩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并肩走在大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