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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卖身葬父也是戏

    转眼到了五月,那天书院正好放了春假,不知怎的,早上醒来时就觉得有点闷热。

    勉勉强强跟着安哥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我似乎每天早上都是勉强地应付着,祖父让我与他一起出城一趟,当然同行的还有刘伯与安哥,今天还是刘伯赶的车。

    出城先到书院转了一下,不知道祖父去办了什么事,然后才出发。

    马车走得很慢,堪堪不过是大人急走的速度。

    出城行了约有三里地,祖父说稍快一点吧,这速度需要人急跑才能跟得上。这样的一柱香时间,祖父又说慢一点吧,这次真有点慢,人脚快一点就能跟上。然后又快,又慢,又快。

    这时看到路边有个茶摊,我们便停车喝了一碗茶,喝茶的时候刘伯与那卖茶的婆婆聊天,说收成,最后说到天气时,祖父与那婆婆说:“好象快下雨了,等一会再卖一碗茶可以收摊了。”

    然后我们又上车,很慢地走。

    慢慢地又走了约三里地,又开始快走,这下越走越快,然后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当大雨来临之前,我们正好来到一个寺院,便就进去休息了片刻,祖父与寺院的方丈也是熟悉的,所以我们还在里面喝了茶。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之后我们来到十万大山的一个入口,沿山路而上,七弯八绕大约半个时辰后,面前豁然开朗,我看到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大片平地,房舍、炊烟、鸡鸣、狗吠,完全是世外桃源的感觉。我们过了那一个村落,村落里不时有人与刘伯打招呼,过了村子就是一个庄园,庄园门口题一泽两字,穿过庄园,后面是一片水泽,在水泽旁有一个水榭,叫归去水榭,我们靠水坐着,看到芦苇丛中划来一只小船,祖父上了船,让我们在水榭里等他。

    之后就有人往水榭里送来饭菜,我们吃过饭一个时辰之后,祖父才回来,与我们一起回城。

    回去时驾车的速度很快。

    在快到之前喝茶的地方时,我们的马车也就慢了下来,驾车的刘伯在前面说:“是他。”

    我问:“是谁?在哪里?”

    祖父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你自己看,此人以后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好不好?”

    一听这话,安哥乐了:“咱们哥儿平素见到他就躲。”

    祖父纳闷地问:“这是为何?”

    我说:“不喜欢。”

    祖父看着我笑:“这孩子感觉不错。”

    这时,刘伯又在前面问:“要不要带上他?”

    祖父回道:“如果他与你打招呼了你就带上他,如果他闪躲就不用管他。”

    我就隔着车窗看,我看到大表兄吕子玉在我们车子经过他身边时,侧身低头,害怕被我们发现似的。

    马车也就这样从他身边过去了。祖父叹了一口气对刘伯说:“得好好防着他,还有,要注意他往来的书信,以及与什么人来往。”

    刘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上次你交待了之后我都安排下了,半个月之后还会有人过来与他接头,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

    祖父道:“到时候,我也看看是什么戏码吧。对了,今天的药下得不重吧?”

    刘伯的笑声从前面传来:“不重不重,也就五六次的量。”

    我也大概明白了,原来我们从书院出来大表兄一直跟着,所以马车时快时慢,就是让他能跟得上,跟得他够累。刚才那场大雨他肯定也淋到了,真够惨的。至于五六次的量是什么,我回头再问安哥吧。看着那边乐得不行的安哥,我心里想。

    回去到家里已是太阳已快落山了,刘大娘早为我们准备下晚饭,有我喜欢的虾仁与豆羹。祖父与刘伯还温了一壶酒,祖父拿筷子醮了酒让我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房间看书时我问安哥:“那吕子玉什么时候能回来?”

    安哥笑着说:“反正他今天够惨的,估计这点还没到书院呢,你还是好好看书吧,先生让我也好好看书呢。”

    我看安哥去外屋看书,心想:那是大人的事,等我再大点再去明白吧……

    到了第二天,书院有人过来说吕子玉生病了。

    祖父命母亲带了父亲医馆的一个郎中一起去书院看了吕子玉。

    母亲回来讲,郎中说他是受了凉,又受了累,现在体虚得很。又说:每天好吃好喝的,搞得什么事累着了他似的,现在这天气还能受凉,真是要债的……

    安哥学我母亲的话时惟妙惟肖,听得刘伯与祖父哈哈大笑。

    笑归笑,作为我家的客人,我家当然要尽心尽力照顾了,先是由母亲听从祖父的安排安接吕子玉来家里养病,他先是死活不肯来,直到最后母亲说如若不来家里养病,她这娘家也算走断了,然后的然后反正让吕子玉不得不来家里养病。

    这一病差不多十来天,母亲安排一个婆子照顾着,几乎寸步不离。

    于是,等身体稍好,吕子玉便急急地回了书院,回到书院才发现原来他一个人住的房间里搬进来一个叫孙同的学子,说是院长安排他过来的,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顾。

    接下来,孙同几乎与吕子玉形影不离,而且这个孙同特别能说会道,几乎可以说是有点聒噪。

    于是忍无可忍的吕子玉决定离开书院去另觅房子居住,结果这个孙同更是热心,带着他看房、谈价,终于在近东城门附近租下了一小院,而孙同一付也要搬去与他同住的架势。

    最后吕子玉说他决定雇佣一个人来照顾自己的生活。结果这孙同又说自己认识牙行的人。

    面对这么一个人,我相信吕子玉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在吕子玉决定搬出书院的前一天,孙同陪他从牙行出来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少女头插草标跪在地上,边上草席裹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双脚。卖身葬父的场景,多么的煽情。自然有些人围观,只是刚经乱世有钱人不多,一个个都只有叹息的份。

    吕子玉一付同情到不行的样子,问明情况说决定买下那女子。

    正当他准备掏钱的时候,挤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边上还跟着一个丫环与几个男人,中间有一个胖胖的男人大家都认识,正是棺材铺的老板,人称苏大棺人,这苏大棺人的棺材铺与我家的憩园就隔了一道墙,不止做棺材,与死人有关的活计他都做。

    只见那妇人拦住吕子玉:“你一个少年公子哥,不该对这样的落难少女心生歹意,这好事还是由我来做吧,你看我把苏大棺人都带来了。”

    只见苏大棺人挺着大肚子硬挤到前面,展示着他对处理后事的权威模样。

    这时,只见那少女抬起了头,长得很好看,只见她眼泪汪汪地看向吕子玉,一付求助的样子。

    吕子玉赶紧上前一步,向那妇人道:“这可是我先……”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妇人身边那个丫环打断了他:“我认识你,上次李记成衣铺轻薄我的就是你,我正想找你呢。”接着又对那妇人道:“夫人,他是个色狼。”

    那妇人一听就急了,手指着吕子玉道:“好啊,小兰那天说那天在李记成衣铺被人轻薄,原来就是你?”

    吕子玉急红了脸准备说没这事时,边上又一人喊道:“原来是你小子,几个月前还抢我的包子,这会儿人模狗样了。”

    原来是包子铺的老板,这下吕子玉是又急又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对于没做的事,他想辩白,可面对确有的事实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说了。

    边上的孙同不认识似的看着吕子玉:“子玉兄,这这……”最后,他一跺脚,拉起吕子玉就走,边走边说:“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吕子玉走也不是留又不成,似乎是让孙同强拉走的,又似乎他自己也想逃一般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走了。

    那个卖身的少女不知为何一副着急的样子。只见那贵妇人问:“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少女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奴家陈朵,是西京人氏,因家中遭遇变故与父亲一道前往成都投奔亲戚,哪知半路父亲……”说着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只见那妇人道:“我是万塘镇王家的,三天后,正好我也要去成都,你可与我同行,到时候如果能找到亲戚最好,如果找不到再作打算如何?”

    少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可边上人都说知道王家的夫人,可是好人,这姑娘可算是遇到好心人了,差点没让色狼拐走之类的话。

    那王夫人是个干脆利索的:“姑娘,你先跟我去换身孝服。”然后又对苏大棺人道:“你让人帮忙,给死者换上寿衣,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回头要早早落土为安才好。”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乱,那王夫人与丫环小兰连拖带拉的带着那少女上了一辆香车,那边有人推来一板车,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草席上那人抬了上去。只听王夫人在上车前道:“苏大棺人,一会儿我带姑娘过来义庄找你们,你要安排好了。”

    而此时,祖父正带着我与安哥在不远处茶楼上看站这份热闹,只听刘伯笑着说:“这人,办正事还要分心就不好了。”

    又听祖父笑问:“就来了这么一对货色吗?”

    刘伯笑道:“这只是一对,还有一对。”

    祖父道:“这一对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还有一对到了没,更要留意着才好,你们这么整是谁的主意啊?”

    刘伯笑道:“这必定是苏大棺人的主意,他不就喜欢捉弄人吗?指不定还有后招收拾那对骗子呢。”

    然后,听得祖父笑,安哥也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