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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老朽退不休

    良久,李东阳终于忍住了哀切,向刘健和谢迁抱拳道:“二公慢行,且容东阳在此置席话别,可否?”

    谢迁先接受:“有何不可。”

    刘健也稍霁:“阁中的最后一餐,盼望已久,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宾之,有劳了。”

    思想的弯一旦转过来,刘健也一身轻松,以前怕这怕那,真到了节骨眼,又好似前途广阔,反而是这低矮的内阁值房,有一种压抑拘束之感。

    谢迁也一样,怨气发泄了出来,又经过了这一转折,心下自然清明,他将这些坎坷视为刘瑾的小人行径,也就不难接受。

    三人一同辞职,骂名是三个人背,李东阳独自留任,反而要背负汹汹物议,从这一点上来看,还是自己占便宜。

    反正皇上自有成见,李东阳即便成了首辅,也难于施展抱负,只能当一个一团和气的糊裱匠和事佬,徒受困顿。

    气氛缓和下来,不再凝重,却多了哀愁,刘谢二人是从自哀转成了哀怜,李东阳是有苦只能往肚里吞。

    内阁值房还是有专门为阁臣服务的伙班,能入阁的基本上都是老年,甚至到了耄耆残年,又得经常加班加点,没有良好的后勤就等着吹唢呐吧。

    李东阳掏钱,很快就置办好了一席上好的菜肴,又拿来了阁中珍藏的御酒,凑成了这顿践行宴。

    平时阁务繁忙,即便是用餐也是勿勿裹腹,食不知味,现在坐下来才发现,三人已经很久没这么聚餐了。

    刘健忆了起来,轻叹道:“宾之,于乔,我们似今天这样坐而论道,好像还是七八年前的事。”

    既是话别,就不可能不伤感,两杯下肚,谢迁不但闹了个满脸通红,还滴落了几滴老泪。

    他又尽一杯,长叹一声:“是啊,恍如昨日,不觉经年,光阴如梭,徒叹奈何。”

    谢迁一边感叹着,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想把眼前的一切收入眼里打包带走,终于还是忍着作罢,只能和酒而吞。

    谢迁是南人,喝的是黄酒,本来就不善饮,已经有些熏熏。

    刘健则越喝越健,他是河南人,辣喉的杜康才称心。

    可酒入愁肠却揪心,内阁里人来人往,与李、谢二人虽有些许恩恩怨怨,却也能协力办事,现在想来,这几年反而是最顺心的时候。

    然而再怎么齐心协力也不如几个待宠狂悖的太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皇权本就如此,刘健又想起了三杨时的故事,便感叹道:“人说我等三人可比肩三杨,在吾看来,实不如也。”

    三杨可是有明以来治政的最高成就,谢迁和李东明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不懂,只看着刘健等他下文。

    “其时王振当道,尝与三杨公言,朝廷久劳公等,公等高年,无倦乎?东杨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西杨却说吾等衰老可择后生而任。王振走后,东杨怨西杨失言,西杨曰:彼厌我等,既出此言,必在择人。与其出片纸令某人入阁,不如及时进一二贤者,同心协力,尚有可为。”

    谢迁听完悔恨道:“可惜未及时推荐贤才,悔之晚矣。”

    其实谢迁举荐过吴宽,还因此与刘健产生分歧,现在想来,即使吴宽在,也只能跟他们一样求去,于事无补,更何况吴宽没多久就一命呜呼,真要入了阁那就是一场白忙活,看来眼界还得往更年轻的后辈探。

    于是谢迁又强调:“不仅要荐贤才,还得是年富力强的俊才方可。”

    刘健向李东阳拱手:“宾之留守主持却是幸事,宾之与年青俊杰相善,望者景从,且勉之,徐徐图之,吾代先皇和列列臣工向宾之致意,辛苦了。”

    这是托付,李东阳无法躲,只能生受,但他的心里却凉凉的,今日人托我,他年吾与谁?

    一顿苦酒,各分东西,李东阳回到家门口才突然想起今天的旨意有些怪。

    大臣致仕,都会把其后的待遇定下,如舟载车送、奉养食䘵、仆役几人,这些都是朝廷给“退休干部”的待遇,而且像阁老重臣还会遣待使送还,以示恩荣。

    可今天的圣旨全没有这些,即使刘瑾是个棒槌,司礼监里萧敬、李荣等人仍在,断断没有不懂的道理,似为般失礼,很伤臣子的心。

    想到这点,李东阳便唤出管家交待了一番,让管家去奔走联络朝臣,准备送行的礼仪,皇帝忘了,他得补上这个缺。

    可管家还没出门,就被两人堵了回来,一个是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另一个是内待打扮的小厮,看年龄怕是不比皇上大。

    来人是传谕来的,钱宁跑腿领路,苏进负责学嘴。

    “西涯公,朕决定更改朝臣致仕的恩遇,致仕不离京,仍照任上俸禄供养,并拜为朝廷参议,以备咨周,使全其心尽其才,不令孤寒。此事须西涯公出面转圜,切切。”

    朱厚照是从周惠畴那里得到的灵感,致仕之后,这些老骨头也很少有安于恬退的,与其放他们回地方上搞事,还不如出点钱粮留在京里呢。

    但他不方便出面,便借李东阳之手来实现。

    朱厚照想到不能彻底地放纵刘瑾一伙,不如将败者组合起来,还能行成一定的制约。

    这些老家伙们心计谋略老辣无比,有他们在,刘瑾可得头疼好一阵,如此一来便很难肆虐了。

    而且名声上也好听,老臣致仕,也不是人人都有家底的,回去瓦败灶冷,如何度日?

    至于那些做官千里挣下身家的,能光明正大花的并不多,贪赎了这么多,猪养肥了,放回去让别人享用,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宰了好过年啊!

    朱厚照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这条政策一出台,引得老臣纷纷上疏致仕。

    反正在台上也斗不过,不如隐身幕后出谋划策,既锻炼了年轻一辈,又安全舒适,何乐而不为。

    这个发挥余热的办法好像是专门为此辈量身定做的一般,体贴无比,熨慰非常,让京中的老骨头一夜间全都活泛了起来,老树发芽,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