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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全保姐妹北上

    翌日天明,许辰远下令收拾行装,辰时三刻启程。

    许辰远走在院子里,听见隔壁院有女子哭丧声,随口问亲随是怎么回事,亲随答:“前儿个夜里来拜都尉的小吏,当夜在房中被杀了,是一剑封喉,钱财也被盗净了,是昨儿个上午敲门无人应,将近中午破了门才发现的,血床上还躺着个被敲晕的女子,昨儿个衙役已经查明,是小吏奸贪,遭仇家追杀,已经发了文,现在是几个亲眷在哭。”

    许辰远想到那掮客为人,说了句“死不足惜”,便出门上了马车。

    实际那掮客丘时南是被蒋睿所杀,当天蒋睿听了王全提及他当年的侠义江湖,想起了过往,是无比的怀念曾经的种种不羁往事与快意恩仇,又无意间听到了那掮客跟其女谈论的丑事,一时心血上涌,回家掏出早已尘封多年的青龙剑,夜半蒙面翻窗入室,杀了那掮客,劫了他金银藏了起来,天明又有些懊悔,担心事发,就去向伯父蒋遵禀明了实情,被蒋遵一顿痛斥,但还是为他打点了后续。

    数日后,那掮客家属来认领了暂存在蒋家村义庄薄棺里的掮客尸首,客栈掌柜怜悯,免了他们的所有食宿费用,掮客的发妻临走时哭哭啼啼地不容许那几名年轻女子再跟着。

    那几名女子被留在了客栈,又身无分文,日夜抹泪,王全听了也抹泪,觉得他们同病相怜,说要送她们回原籍,原先着粉红衣裙的女子见王全是真情实意,便同众姐妹商议,那夜被敲晕的女子被掮客起名叫颜丽,最年长,点着头对众姐妹说:“此地是不宜再留了,可咱们几个哪还有原籍可归啊?不若让王全护送咱们去扬州府,义父与那知府的书信还在我这留着,咱们去投奔,谋个前程吧”。

    另几个女子都比颜丽年幼,又都没主意,便都听她的。

    王全得蒋春生照顾,原本打算留在客栈干杂活,赚点盘缠再回家,如今又决意保着几个可怜女子去扬州府,便去向掌柜结了数枚铜钱,裹了行李,同几个女子离开了客栈。马车被那掮客发妻拉走了,众人只能步行,她几个没走过长路,不知深浅地跟着王全。

    六个人走在路上,连个代步的推车都没有,风尘仆仆,相互搀扶,王全替几个姑娘背着数个包袱,攥着根竹竿在前开路,以防道旁有野狗窜出,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早已换下了彩衣,都穿着素不拉几的粗布,蒙着头巾,更是显得凄凉悲惨。

    王全很有经验,日头将落时就会早早地寻个无人居住的破庙、烂屋、廊檐啥的蜷着烧火取暖。

    又是风尘仆仆的一天,六个人围在火堆旁用陶罐煮着米粥,最年幼的女子才十三岁,叫娇娇,觉得苦累了,一边搅动着米粥,一边红着眼睛抹泪,悲伤的气氛在团队里蔓延。除了在闭目养神的颜丽,其他人都抽抽嗒嗒的。颜丽不耐烦地说:“天天都嚎丧啊?怎么嚎不够呢”,说着睁开了眼睛,正看到坐在对面曾穿着粉红衣裙的女子,便说:“莹琇,我怎么从前不知道你心里居然也有义父呢?”

    莹琇看到颜丽说道自己,拭着眼眸上的泪痕道:“丽姐姐,我们哭的不是义父,是自己,这几日哪个腿脚上没长水泡。义父在时,每日逼我们苦练诗琴歌舞,动辄打骂,把我们当作他青云的垫石,义父不在了,如今的我们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以后的日子也不知怎么过。”

    颜丽回道:“没人靠就靠自己”,说着放下绕在头上的裹巾,拔下一根镶缀着玉珠的锈凤银簪子丢在王全的脚下,郁闷的说:“把这个拿着,明日到镇上换成银子,买辆驴车,剩下的路上仔细地用。”

    王全赶忙拾起簪子高兴地应和,有个叫萱荷的女子也破涕为笑,“我就说嘛,义父对丽姐姐最好,有好东西只想着丽姐姐,丽姐姐怎么可能会没傍身钱呢。”

    颜丽端起娇娇递过来的碗,吹了吹米粥的热气后回应:“这是我留着到扬州府打点的使钱,省着点用吧。”

    有了驴车后,效率自然大大提高,团队气氛也变得活泼。这日,王全钻进树林里摘了一堆的李子,提着布兜对众姐妹说:“我记得前边有条小溪,我去给你们洗李子吃。”

    萱荷听到李子嘴里直泛口水,甜甜地笑着说:“王全哥哥,快去吧。”

    洗完了李子提过来,众人拿起李子吃,萱荷看颜丽还缩着手,就对颜丽说:“丽姐姐,王全哥哥刚摘的新鲜李子,你也尝尝啊,酸酸甜甜的。”

    颜丽慢吞吞地挑了一颗大果子,又抽出怀里的手帕仔细擦拭李子,说:“什么哥哥、姐姐的,说的好像你们多亲似的”,然后才小咬了一口李子。

    王全见了颜丽动作,知她是又嫌弃自己了,不过他也被人嫌惯了,只默不作声地低头啃李子。

    萱荷反倒愈加有理地嚷起来:“你就是丽姐姐,你十九了,王全比你小一岁,我和文娥十四岁,莹琇姐姐十七岁,娇娇妹妹十三岁,不叫哥哥、姐姐和妹妹叫什么?难不成叫你丽小娘?”

    颜丽听了这话差点气晕,挥着手帕去挥打萱荷,手帕打人不疼,萱荷也不躲,只哥哥、姐姐的叫,一旁人都在笑。

    王全想起什么事的说:“这林子后边有个农家,我之前避雨时去过,那时天黑下雨又没钱,不敢扰人,只在屋檐下挨了一宿,现在日头快落了,我们可以去借宿,走时再给他几个铜钱。”

    众姐妹都觉得很合适,一同到了农户家门口,左叫右喊都没人应,想是务农未归,就上前推门看看有没有锁门。王全看屋檐下还挂着一副黑衣黑帽,都落灰变色了,怎么也不收进屋里,难到是摆在屋外的旧雨具,“咦”了一声,伸手去拨了一下。

    不碰不知道,衣服里是一具骷髅骨,不停地落着灰,王全盯着两颗凹瘪的眼窟,想起那夜避雨时还专往黑衣地下躲,在黑衣底下睡了一宿,顿时“啊”了一声,昏死过去。

    众姐妹也跟着吓了一场,接着叫倒地的王全也叫不醒,拍打掐捏地也没反应,只好又抬又拖,把王全搬上了驴车,要赶紧找大夫。

    走了数里路便是个村镇,四处打听哪里有大夫,一老妇人对她们说:“现今谁有病还找大夫啊,都找瑶台会的汪大仙。”

    众姐妹又问:“什么汪大仙?”

    老妇人耐心指着一处,“就是那,走到头朝左拐,往里头走就是,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众姐妹谢过老妇人后赶紧驾着驴车去找汪大仙。

    走到路头左拐,见很多人聚在一众,朝着一个方向,难道这便是汪大仙处?颜丽扫了一眼驴车内的几人,白了一眼,跳下车,摸了摸头巾,又裹了裹衣服,只露出二只眼睛,走到人群边上,碰了下边上的男子,压低了嗓音问:“这是汪大仙处吗?”

    那男子转头看到颜丽,眼睛从上扫到下,往边上躲了躲,“外地赶来的吧,要买圣水就赶紧的吧,汪大仙收完徒就要走了。”

    颜丽顺口一问:“去哪?”

    那男子回她:“这我哪知道?”

    颜丽点头称是,又问:“真能治好病吗?”

    那男子皱着眉头驳她:“你怎么说话呢?不信别来啊!”

    颜丽忙言:“我说错了,没别的意思”,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挤。看到了广院里两边点满了油灯和蜡烛,最里头站这个披道袍的道士,正背身举剑,在案前请示上天,身后跪着二排男女,再外边是两个男子坐在长桌后,桌上摆着数瓶的小瓷瓶。颜丽上前指着小瓷瓶问:“这便是能治病的圣水吗?”

    男子点头,颜丽又问:“要收钱吗?”

    男子回答:“大仙徒人分文不取,非大仙徒人收银一锭。”

    颜丽听后忙转身便走,走到驴车边拉驴掉头,对车上人言:“圣水要一锭银子,就让他自身自灭吧。”

    那几个忙从王全身上搜出一小锭路上花费用的银子,伸手递给颜丽,颜丽鼻孔叹气,拿了银子转身去买圣水。

    天色渐深,等颜丽拿着小瓶子走出人群时,有两个衙差从外走来,颜丽忙钻回驴车,让妹妹们喂王全喝圣水。

    只听衙差吆散群众,从广院里涌出一伙人拦住了衙差,衙差嗓音浑厚,叫村民别在这被骗了。

    那帮人很是激愤,“你说谁是骗子?我腿伤路不能行,不是汪大仙救命,我能站在这吗”,“我父母操劳两鬓斑白,喝了圣水,头发全黑了......”

    衙差眼见群情激愤,只叫嚷着把她婶子喊出来,一老妇人正从里间走出,对着衙差又拍又打地嚎泣,一边喊:“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是谁供你如今当差的?你个没良心的,如今却在我面前耍威风,我夫君和儿子都从军阵亡了,我求汪大仙让我见他们一面都不成吗......”

    衙差懒得听老妇人啰嗦,和同伴架着老妇人就离开了。

    众姐妹掰着王全的嘴巴也终于灌完了圣水,顺了顺王全的胸脯,驾着驴车又赶路了,星月皎洁时在一静僻处停泊,几人卸了驴栓在车边,又把车驾在一处高阶上,将就窝坐在车厢里休憩。也得亏是几人瘦小,不然还真挤不下六个人。

    也不知是一路颠簸摇畅了王全的气血,还是圣水当真有效,总之王全命大,虚弱短促的呼吸已渐渐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