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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唤山门,秋颖暗神伤

    龙潭角正如其名,形似一个尖角向前突出,隔着白龙江与凤城相望。

    白龙江水在这里流速变缓,江面一片辽阔,片片白帆摇曳。这里是去往凤城的另一处渡口,来往百姓商旅极多。

    而渡口边,一小片临江山坡上建有一个祠堂,遥看着白龙江流淌,正是陈靖姑祠。

    “陈靖姑尚在闾山学法,未得道前,曾遇剑州大旱,她心忧百姓,便在龙潭角设坛祈雨,终得甘霖普降。而设坛之处,就是这座小祠。”

    敬秋颖边说故事,边带林澜走入了这座小祠。小祠面积甚小,院内十分逼仄,只容下一株大榕树,一套石桌椅,外加一个近乎墙壁似的供堂。

    供堂上有两座神龛,中间供奉“闾山许真君”,那是一个右手高举拂尘的花白胡子形像,旁边则是“临水陈娘娘”的神像,面容饱满庄严。

    “这塑像一点都不像,许真君身配双剑,手持宝镜,一副美髯垂胸前。陈靖姑更是面容清约,身若兰馨。哪是神龛里的这般模样?”敬秋颖看到神像气鼓鼓的抱怨。

    林澜则一言不发静静的感受着这片天地,头上榕树枝丫交错,气根缠绕条条垂下,更有新生绿芽点点在梢头。透过狭窄的祠门,只能看见一小段的江面,这座祠堂就这么对着江水苍绿,悠悠百年。

    只是神像依旧,不知真仙何处?

    这座小祠不似大云寺,日日香火鼎盛。只有到特殊祭日,周遭居民百姓才会携老扶幼入祠内参拜祝祷,平日里不过二三人参拜。

    所以先前敬秋颖看到大云寺的禁制受香火催动运转正常,才会对林澜说来了就知晓,因为这处祠堂亦有香火供奉。

    林澜轻车熟路的唤出神箓,果然法阵感触到神箓,接引白光一扫,把两人收入阵中。

    阵中一柄白玉如意高高悬起,下方镇着一个蛇头,时不时落下一道白光扫荡。这蛇头已经炼化的只剩面额那块,依稀还可以看出这蛇额隆双包,唇边有须,几近化龙!

    “此处有陈娘娘设坛遗址,加上镇压的又是最重要的蛇首,所以禁制法阵威力为三地最大。法阵中枢法器更是陈靖姑娘娘最喜爱的【紫昀水金八卦三宝白玉如意】,为了炼化这条蛇,都舍在法阵里了。”

    林澜突然发问:“为何其他两件法器都没有灵智?”

    “你以为法器生有灵智是很普通的平常的事吗?器无灵则为器,器有灵则称宝。”

    “所以你是法宝?怎么与书中所写不同,志怪小说中写的法宝不都是翻天覆地,威力无穷吗?”

    “你说的那些都是攻伐类的法宝,自然以威力著称。如剑、刀、勾、针、环、尺等;也有护身类的法宝,如烟、珠、伞、碑等;像我这样的镜、鉴、屏、符形制的法宝更多的是做为门派里传承用的。有些攻伐类的法器虽然没有灵智,威力也远胜于传承类的法宝。”

    “为何只有你坐镇的那处禁制出了问题?”林澜幽幽蹦出一句。

    “那是因为只有那处禁制没有香火愿力!谁知道后来会遭逢这么多变故,不是我的问题!我可是闾山门内数一数二的好法宝,当初可是许真君央求师旷,才得到我的……”敬秋颖顿时涨红了脸,冲着林澜直囔囔。

    而林澜已经转过身去,假装抬头研究法阵的阵纹:“这法阵真是神妙啊!”

    徒留敬秋颖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这处的法阵运转境况比大云寺还好,镇压的蛇首估计再过数年就会被炼化殆尽。

    两人合计一番,依旧是不做改变,神箓一晃就出的阵去了。

    阵外,小祠内,林澜走至神龛前,叉手向二仙神像恭敬施礼,心想许真君必然已是神仙成就,陈娘娘也是地仙以上,二仙长生久视,不知道来日可否有缘法亲见二仙。

    及至出祠,敬秋颖神思恍惚,脸色变幻,好像暗下了决心一般指着对面江中:“闾山洞府就在江底。”

    她伸手一招,本体铜镜从林澜怀中跳出,悬浮在空,面朝白龙江,念了一段法诗:“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三千年满开一度……自古有缘相会遇……”,边念边踏步行罡,步伐怪异,两脚始终在一条直线,脚尖、脚跟前后相接,着地的顺序是先脚掌,后脚跟,身体微微颤动。

    随着敬秋颖的做法,空中的铜镜光华流转,放出一道青濛濛的光直射白龙江中,江上往来百姓船只竟似看不到这光一样,谈笑依然。

    光柱跟着敬秋颖指诀移动四处探照,好像召唤山门,又好像在江中寻找什么。

    良久,光柱由盛及淡,闾山洞府并未回应铜镜的召唤,光柱也未照出江中甬道。

    敬秋颖息了法术,默然无语。

    从和林澜相遇起,无论是娇俏柔媚,庄严大气,还是嬉笑作弄,一直都是神采飞扬,头颅高高扬起的敬秋颖此刻却好像失了魂,丧气的低垂着头

    一时间,祠内寂寂,只听见微风吹过树荫的沙沙声,还有远处涛涛的江潮声。林澜感受到敬秋颖的伤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欲要出言,张了张嘴,却又合上,只是默默的站在她身后,无言相伴。

    “原本想着若是能召出洞府,凭你和闾山的渊源。你就可以拜入闾山门下,也不必日日忧心不得修行正途。谁知道…”敬秋颖突然出声,却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

    “无妨,天下之大,炼气修真者多矣,我不信我是无缘之人,往前去罢,总有机缘。”林澜轻声说。

    “你这人,总是这样,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

    林澜抬头看了看枝丫交错的树荫,没有回答。或许从父母亡故之后,自己就没了那少年心性了。

    “如今丹霞交待你的事已经完成了,你之后如何打算?”

    “九洲之大,我只在一隅中的一隅,大荒之内,五岳壮丽,四海辽阔,名山秀水滔江恶涧更是不可计数。既然从小镇出来了,就多去些地方看看罢。”

    “你也莫要再心伤,我猜闾山应是为了躲避百年前的大乱,才闭山门隐世不出。现在虚霩之中灵机渐渐恢复,那闾山也自然会重新现世,到时你就能回归山门啦。”

    “唉,那在回归闾山之前,我只能跟着你了。按我原先在闾山所受的供奉,你需得每日三时焚香祈拜,还要献上鲜果干花,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敬秋颖越说越离谱。

    林澜见状,知道敬秋颖已经恢复,就笑而不言,抬步走出祠堂。

    “哎。我还没说完,你等等我……”

    林澜回到赛月亭坊曾住宿过的旅舍,在几次来回奔波后,终是在官府领回了自己的书娄。然后去到坊市,准备寻个代步工具。

    豪门贵族之家出行多乘车或舆,舆有肩舆、腰舆、襻舆等,车有马车、牛车、驴车等。不过剑州地处南方,多山多水多丘陵,车舆出行不便,所以当地百姓更喜爱乘船以及骑马、骑驴。

    林澜在坊市转了一圈,不见有人贩马,倒是驴骡的租赁生意非常红火,不少租赁长店都开在一起,店里赁驴小郎都在门口争相招揽顾客。

    按敬秋颖暗中的指点,林澜挑了一只肥硕健壮的青驴,也不租赁,直接用水晶宫里取的金银付讫。

    乘着青驴沿建江一路北上,一人一镜穿村过镇,有时住宿于城内旅舍,有时走的兴起,过了日头就寻废庙弃屋过夜,捕鸟猎兽,揣摩术法,偶尔还消灭一些不成气候的鬼魅灵精,也算是别有野趣。

    路上若是闻得何处有仙神传说或是道家遗迹,就去探访一番,可惜皆是失望而归。这些传说基本都是凡人穿凿附会的流言,并无半点真迹。

    偶尔也会遇到匪寇挡道,不过是些学了三脚功夫就去啸聚山林,欺负平民的蟊贼,林澜遇着了也不吝行侠仗义,统统送他们一命呜呼。

    一路且行且游,大概走了一个月左右的光景,此时已是四月晚春初夏时节,山间道旁桃花艳艳未凋,绿叶翠翠新生。

    “崇岭俊秀,危峰层峦。九曲环绕,一峰独耸,余者三十五峰如青螺缀玉带。真是秀美绝伦,不愧是三十六洞天里排第十六的【真升化玄洞天】!”

    林澜手拿一本传真天师杜光庭的【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看的津津有味。

    他身穿天青长袍,袍边暗绣白云图案,额绑墨鬕,髻束玉环,腰间还挂着柄三尺长剑。单单看他这衣裳伶俐,风姿俊逸,加上手不释卷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上京赶考的富贵人家读书郎。

    “地仙居福地,神仙入洞天。像这种世间知名的洞天肯定也是躲灾封山不出了,纵然知道洞天就在这崇安场武夷境内,咱们也难得山门而入。”

    林澜身后跟着那只胖大青驴,驴背上驮着一个搭裢,一边挂着颜色古旧的书娄,另一边的袋口放着铜镜,那懒洋洋回应林澜的话正是从铜镜中传出的。只从两人启程出游,只有无人时候,敬秋颖才会现身,白日里也就偷偷出言应上林澜几句。

    林澜却自得其乐,这一路游历,风景山水看过许多,各色人情也见识不少,比之原先的局促拘谨,也开始变得意气畅洋,平日里笑容也多了,时不时还和敬秋颖耍耍嘴皮子辩上几句。

    “兀那小儿,速速交出钱财,不然你耶耶手上大刀可不长眼睛!”

    一声怒喝从道路前方传来,十来个衣裳破旧的汉子从路边稀稀落落的冲上来,正中拥着一个黄髯微曲,头发糟乱,手提短棍,敞着胸怀的壮年男子,正是开口拦路之人。

    林澜抬头瞥了这群人一眼,不禁失笑:“好嘛,又遇着一群不长眼的蟊贼。”

    “轰!”

    一声暴响,数十条焰光如蛇如绳从林澜身后窜出,向拦路的贼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