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租房

    在线租房可以依据划定的商圈、地铁公交站点等条件自动推荐，网鼎作为一家大公司，与他合作的线上租房平台自然也是市面上最大的那家。HR提醒说在租房签约时选定企业客户，找到网鼎公司，然后填写入职协议中的工号，租金可以享95折。

    王云飞连夜翻看了不少房源，在线租房服务发展至今已经相当成熟，除了屋内照片之外，现在新型的摄影技术还能提供模拟亲临现场的游览功能。唯一令王云飞感到不足的大概是没有前租户的评论。不过对比自己的月薪，在圈定的价格范围内能找到的房源，全都是十几平左右的合租间，虽然你能够借助VR技术在整个房子里“转来转去”，可是自己的那个小隔间根本无料可看——桌子，床，椅子，衣柜，窗户，一进门甚至不用转身就一览无余。虽然他知道作为大城市的“幻都”消费水平之高，但想不到早在自己踏上这片土地之前，它已经提前在千里之外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总之，这样想的话，住在这些隔间租户的评论似乎也根本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作为最大的那家租房平台，好在它提供了足够多的选择，王云飞对比了几间通勤距离、大小、租金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的候选，终于决定签约租房。或许他暂时也想不到一间房子除了用来睡觉还要干嘛，或许他在乎的是新世界，全新的冒险，全新的旅途，那些在门外的东西，至于房间简陋与否，目前还能忍受。

    由于行李太多，在家人的坚持下大包小包装了各种在王云飞看来没用的东西，他又拗不过自己的父母，于是也只能在赶路的前一天把拿不了的行李提前邮寄，幸好房间已在前一晚预定，一切琐事全都畅通无阻。

    或许向往新事物是年轻人的天性，也可能是持续已久，在王云飞看来一时无法解决的观念矛盾所产生的隔阂与隐痛，令离家前夕的他没多少伤感之情，至少同他的父母相比。将一个生命孕育长大，从读书到就业，大概孩子能够自食其力对他们而言也同样是人生的全新阶段。那么他们是否做好接受变化的准备了呢？他们是否已经拿出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已经大学毕业的成年人了呢？王云飞在某些事情上依旧不满于他父母的停滞不前和对他所做抉择的不信任。不过，面对他们的唠叨，王云飞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忍受和迁就早已成了常态。

    自从王云飞对上学行程轻车熟路之后，他的父母早已不再相送，如今乘火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二老倒全部在场。临行王云飞目睹家人对自己的不舍，那种真情实感大概能消融一切，暂时搁置所有的矛盾与隔阂。

    第三次乘火车达到B市，这一回是常驻，来了就不知什么时候走。王云飞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艰难的行进在路上，为了避免自己找不到路，还联系租房平台，要求一位房源管家带自己看房。到了约定的地方，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年轻女士早早等在那，因为她胸前挂这工牌，所以王云飞一眼认出了她。

    这位女士介绍说，这个小区的单元楼进出需要门禁，而她暂时也没有，所以现在只能随人进出。王云飞问门禁卡什么时候能办好，她说两天后会有人送过来。估计这位管家女士一天要接待不少客人看房，所以不得不骑辆电动车加快自己的工作效率，不过面对王云飞的大包小包她也无能为力，所以就下车一同步行。管家带自己穿梭在小区中，走过一栋栋居民楼，一道道单元口，她嘴里念叨着地址，终于在一扇电子门前停了下来，这应该就是楼下的门禁了。

    炎炎夏日，整个小区都没不见多少人影，女士按响门禁上的拨号键盘，半天无人应答。王云飞长途跋涉早就浑身汗透，两人站在树下，风吹来的都是热气。碰到此情此景，他越来越庆幸自己找了人来领路，不然人生地不熟，出了问题都不知道该找谁。终于大门打开，一个老太太从里面走出来，管家立刻把门拦住，让王云飞先进。

    新式的租房装修，用的也是新式联网的电子锁，只要记住密码就不用带钥匙，忘了的话还能在手机上改，听着管家的介绍，王云飞在这一点上倒感叹大平台的便利。进门之后情况就逐渐有些不对劲，正对面的是厨房，还未走进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蓄水池里摆了没洗的餐具，旁边是用旧的灶台和各种瓶瓶罐罐的调味料，身前的应该是餐桌，很小的一张，毕竟整个厨房的面积也不大，上面留下了几个没扔的包装袋。公用的冰箱就在左侧，但王云飞没有打开看。

    尽管这和他看过的崭新的装修图片对不上号，但租房应用上已经提醒自己三户合租，所以这些也不算太出乎意料。通过一条不长但阴暗狭窄的过道，王云飞就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身后离得很近的应该是另一位租户的房间。因为房间已经出租，所以管家女士也拿不到临时密码为自己开门，就这样王云飞依照她的指示，两人站在门前对着手机一通操作。密码设定完毕，再等两分钟由服务器更新到门锁，点按数字面板的“滴滴滴”几声响动之后，伴随着一声粗粝大概是模仿齿轮转动的声音，转动门把手，一股混着家具气味的算得上熟悉的气流朝自己涌来。

    虽然说这趟旅途终于迎来了终点，但王云飞自从进门后所产生的不满在此刻也迎来了高峰，他感觉整个房间的氛围和照片上相比是那样的阴暗、逼仄，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重新翻开出租的示意图，明明是一样的陈设布局，可大概是因为一些细节的缺失，各个局部无法联系起来让人对整体形成正确的认识，可能这只是卖家秀与买家秀给一个无辜的人开的另一个玩笑，也可能没人会对自己第一份工作时租住的房间感到满意。不过，还有一个明显不属于他的问题，那就是房间里的写字桌和照片里提供的不一致，照片里提供的是一个阶梯状的、有更多容纳空间的桌子，但眼前只是一张光秃秃的桌面。王云飞生气的向管家细数自己心中的种种落差，想问这张桌子不一样该怎么办，还说自己会租这间房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图片里的电脑桌。这位年轻的女士面对王云飞的怒火有些支支吾吾，她解释到这些照片和视频可能是在某次装修更新之前拍摄的，所以会存在一些不一致。她没有提到王云飞期望听到的换租，或者更换的答案。王云飞从她眼里看出了歉疚和惊惶，大概她和自己一样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再察觉到她较轻的年纪，或许她也不过是个刚刚入职的，才要熟悉业务结果遭遇客人不满怒火小姑娘。王云飞想起自己包裹的邮寄地址填写的都是此处，再不过两日就要正式入职，要想重新解决这些麻烦事时间一定来不及，所以现在吃了亏也不得不将就。看完卫生间之后，王云飞就放走了那位不知所措的管家。

    把行李箱中的物品取出来收拾完毕，王云飞疲乏的重重躺倒在床上。握着手机，他想找一个人倾诉，点开黎婷婷的联系账号，头像还是那张有着甜美笑容的自拍，可是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在情感上依靠她，毕竟未来的三年两人将长期异地相处，甚至三年之后能否重聚也因过于遥远而成了暂时不必考虑的问题，可是已经泛起的思念若是得不到回应，只会化为无尽的苦楚。王云飞选择放下手机，他当然不打算为了这点生活中的琐事去引朋友们嘲笑。

    大概到了吃饭的时间，门外有了动静，脚步声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从自己的门前经过，不久又随着房门合上被关在了屋内。今天终究是工作日，正常人都是要上班挣钱的，王云飞想是下班的时间到了。他再次举起手机，点了份外卖。这里终究是B市，更多的选择，更贵的价格。

    以往在学校，王云飞一般都会去食堂就餐，如果在寝室吃外卖，就会坐在电脑前看视频下饭。笔记本在桌上放了一会，电源也已经连上，只不过刚刚因为劳累他实在懒得动弹。点亮电源，打开熟悉的D站，这里的变化相比起他的生活可以说是毫不受影响，熟悉的创作者提交了新作品，还是一样的搞笑和有趣，这又令王云飞觉得他的生活似乎没有遭遇剧变。他之前看过很多次类似的视频评论：为了调侃一些人评论抢楼的速度，他们会说“难道你住在D站吗？”现在王云飞倒觉得，尽管自己搬来一座陌生的城市，但因为部分的自己的确居住在互联网上，所以他的那一部分生活才能幸免于这次巨大的震动。

    在网购的热水壶邮寄过来之前，王云飞目前就只能去商店购买矿泉水解渴。所幸清晨出门时，母亲给自己带来的保温杯装满了热水，今晚才不用疲倦的出门寻找超市。揭开瓶盖，想不到余温尚存，那水尝起来依然是家里保温瓶独有的味道，只是现在自己已身处千里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