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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戍孤城铁铭陷苦战,暗闯营侠女闯祸端

    子时三刻,雾月城北。

    茫茫大雾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此刻已是深夜,白日里的残余暑气早已被清凉的雾气吞噬。习风微弱,蚊虫蟋蟀因湿潮而隐匿不起,以致四下万籁俱静,鲜有杂音。

    忽闻夜雾中传来一阵经久的机扩运转声,哗啦啦的声响中,北城吊桥自城墙上放下,搭在了护城河之上。几息后,城门微开,一黑影身着战铠、持镋驾马缓缓行出,正是项家暗影骑暗月长项烜。

    此时此刻,在他面前不远处,早已有两个骑兵方阵静候在了城门外:透过微弱月光,依稀能辨别出,其中一队身着黑色铠甲,是为项烜直属的暗影骑;另一队却是清一色暗褐战袍,骑棕色骏马,集结于一身着暗红战甲、手持鳄齿长刀的领将身后。他们便是烈影骑焱月长项虹所率的烈影骑。

    “物资人员都已筹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见项烜临近身前,项虹伸伸懒腰,带着一丝慵懒说道。

    “嗯。”项烜点点头,继而歪歪头:“不是约好,你带大部队先行出发,我随后追上你们吗?”

    “呵,今天的雾甚浓,为兄担心你晕头转向找不到路,所以就留在这里等你了。”项虹双手环胸,轻嘲道。

    “我看是你怕迷路,所以才留在这里等我的吧。”项烜也不和他多言,反讽一句后,便道:“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就出发吧。”

    “好。”

    随着两位骑长布下命令,六百双影骑战士带着物资,沐着浓雾与夜露踏上了征程。

    “明明可以明日早晨受千民欢送,风风光光地走,干嘛非得大半夜地行军?”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项虹歪头看向项烜,语气里带着埋怨。

    项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隐月:“如今战事紧急,多耽误一刻,前线就会多一些伤亡……”

    “说人话!”项虹才不信这货会悲天悯人。但凡从这小子嘴里出来的大义凛然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借口。

    “……”被揭穿后,项烜却也没有尴尬。沉默片刻,他开口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各方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无数。项家先前已经派出了六千私军,如今更是又出动了六百双影骑。若是过早被人得知,保不准又会引出什么针对雾月城项家的流言蜚语或者是暗中的惦记。我们秘密出发,便可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若是想出风头,待到日后敌军败退,我们凯旋了,荣誉、鲜花,还不是应有尽有?”

    “哼,我确实看中功名,但也不是为了出风头就主次不分的愣头青。”项虹轻哼一声,继而啧了一声,看着项烜那带着玄色面甲的脸,揶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提前一晚连夜出发,其实也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时间拖的越久,心里的信念就会愈发动摇,所以才选择了这般潜逃似的方式离开,对不对?”

    “……”项烜默然,却并未反驳。

    “唉!”项虹将鳄齿刀横架在背后,叹息了一声,“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没啥丢人的,我也一样。虽然我爹娘都支持我去闯荡,去拼搏。但……就在半个时辰前,临近出发,我偷偷潜入我爹娘的院子里,准备再远远看他们一眼时……”

    “却隔着窗户看到,我娘正倚靠在我爹怀里哭……”

    四下数百人默然无声,只有马蹄踏在湿草地上的声音在依稀响起。

    项烜那双面甲之后的桃花眼中,此刻已是一片失神。项虹此言,也勾起了他的回忆。

    昨日晚上,他去寻父亲,父子二人在院中足足谈了半夜的心。项楚再没有对项烜提出阻拦,而是最终选择了支持与放手。

    “不经风雨,不见霓虹。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远大志向,我若再一味地将你困在家中,那才是束缚住了你成长的步伐。”项楚那温和而带有隐晦酸楚和浓烈鼓励的话语在项烜的脑海中回响,“纵马疆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方为大丈夫男儿本色。为父支持你。只是,你虽然能力足够,但资历尚浅,心性浮躁。在临行之前,我有几点箴言,你切莫忘记。”

    “父亲请讲。”项烜颔首敬听。

    “第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两军交战,动辄成千上万兵将互搏,战局瞬息万变。你到了战场之上,万不可贪功冒进,万不可孤军作战。一切决策与行动,都必须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之上,切忌以身犯险。”

    “第二,骁杰校尉夜仁,与你一样年少有成,我知道你一直都将其视为竞争对手,但在战场上,你们都是天炎男儿,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素闻夜仁性情温良稳重,你与他要尽可能交好,而不是贸然结怨。还有你的云晖族兄,我不管你们平日里多合不来,在战场上,你们是一家人,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务必要团结,而非互争互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官军与地方军不合,积怨已深。在未来多年的共处之中,官军的兵将与我们的战士发生摩擦和冲突怕会是家常便饭。你要时刻记住,我们的本质是协同作战。平日里,你尽量不要与官军将领交恶。有时候,该忍的气就要忍,切莫让原本应该对敌的精力,徒劳浪费在自己人的内斗中,明白吗?”

    “父亲所言,孩儿尽当铭记于心!”

    ……

    回过神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项烜忽然回头,对着南方遥遥望去。

    雄伟的雾月城早已隐没在了浓雾之中,再无半点轮廓踪迹。

    片刻后,项烜回过头来,握着血金镋的手微微用力,眼中的彷徨尽皆散去,只剩下了不可摧折的坚定。

    此去边关,不退来犯鞑虏,不建辉煌功勋,誓不回还!

    ……

    雾月城,北城烽火台上,项楚此刻正面向北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不动如山,宛若城头一座伫立的雕像。

    “孩子们走了。”在他身旁,项齐倚靠在旗杆旁,轻叹了一声。

    “知子莫如父。我就知道他会选择偷偷离开。”苦笑声中,项楚自嘲道,“我们舍不得他们走,难道他们就会对家里没有一丝眷恋吗?”

    “唯有如此这般,才能最大程度减免离别的悲楚。”

    “可是,我们还是忍不住过来了。虽然明知看不到,但还是想一直目送他们远行。”项齐说完,便拍拍项楚的肩,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无妨的,别忘了咱们当年在他们这个年纪,也没少在穷凶极恶之地摸爬滚打。虽然险象迭生,多次出生入死,可最终还不是逢凶化吉,平安活到现在了吗?”

    “虎父无犬子,我们可以,我孩子们自然也能行,甚至,我有种预感,他们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也许能超出我们的想象。”

    听了兄长的话,项楚轻笑一声:“我也坚信。”

    话音落下,两位项家的中流砥柱便再未开口,而是就这么静静地遥望着北方的天际。他们的目光,仿佛已突破重重迷雾,宛若星辰般,护送着孩子们行向梦想的远方……

    ……

    次日,回沙堰。

    位于漠铁城西北五十里处的一处勉强可以称为险地的地方,驻扎着数百军帐。此时此刻,一群赤着上身的男子正顶着炎炎烈日,在漫这难得的地垄上修筑着简易的防御工事。尽管毒辣的日光使得他们早已汗流浃背、体力难支,但却没有一个人偷懒,大家都在咬牙努力坚持着。

    他们便是在御风关战役中幸存撤退下来,并在此刻依旧坚守前线的铁铭军士兵!

    不远处,一名身着戎装、军威自显的中年将军正在部众的护拥下巡视着工事。他面容刚毅,古铜色的皮肤证示着他久经风吹日晒的履历;他的眼中难掩久积的疲惫,却依旧充斥着坚毅与威严的目光。钢铁般雄壮的身躯、百战锤炼的杀气与气场,使得他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崇敬目光汇聚的焦点。

    陈箫,天炎正四品镇西将军,镇守凉州西疆长达七年之久,是享誉全国的名将之一,素有凉西雄狮之名,是甲等铁铭军的领袖。

    “将军,依照现在的进度,工事在两天内便可修缮完成。”一名副将来到陈箫的身旁,先是行了个军礼,然后汇报道。

    “嗯,将士们都辛苦了。传命下去,再过半个时辰,大家便好好休息一下吧。”陈箫环视了一下还在辛勤劳作的众军士,沉郁多日的心中多了一丝宽慰,感叹道。

    御风关一战,铁铭军便减员近三成。此后,铁铭军残部且战且退,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几乎以一己之力生生拖住了西戎大军进发的脚步,给后方百姓的撤退和援军的布防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其中艰险,自是他人难知难想。

    但即便如此,在经历了如此重挫之后,铁铭军却依旧上下同心。虽然先前因为御风关的神秘惨败使得将士们有过一段时间的恐慌,但在陈箫的慷慨陈词之下,大家还是迅速凝聚在了一起,重新硬扛下了阻敌的重任,任劳任怨,忠心不改,不惧牺牲,将西北名军的军魂彰显的光辉万丈,这不得不令陈箫感动,不得不令人敬服。

    “断后军可有军报传来?”陈箫转头向另一名副将询问道。

    副将摇头:“启禀将军,标下并未收到陈渝先锋的消息。”

    提到陈渝先锋,陈箫的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了一丝担忧与牵挂。

    陈渝是他的长子,年少时便随他前来边关历练,一待就是七年。如今,刚过弱冠之年的他已经凭借过硬的实力修为与足够的军功,胜任了铁铭军从七品左军先锋,这即便是在武将世家的陈家,也称得上是少年英杰。每当谈到自己的这个儿子,陈箫的眼中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欣慰与自豪之色。

    就在五天前,战局恶化,陈箫本想亲自率军断后,却被众部下拼命拉走。危难之际,陈渝自告奋勇,担起了为全军断后的重任,率一千军士死守残关,阻拦数万敌军,至此之后便与大军失去了联系。

    最骄傲的亲生骨肉生死未卜,陈箫心中万分焦急担忧,却不能显现出来。作为主将,他要肩负起后续的布防重任。

    先前的军议上,众人原本是想直接退守漠铁城的。毕竟漠铁城作为净尘关外的最后军塞,无论是物资储备量还是城墙坚固度都是上佳。铁铭军若是能驻守其中,即便天阑郡全境沦陷,他们也能成为深扎敌后的一颗钢钉,极大地为净尘关分担压力。

    但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陈箫还是否决了直接退守漠铁城的建议。由于战局恶化的太快,许多天阑郡的平民百姓都还来不及搬家逃离。若是铁铭军直接退守了漠铁城,那么数十万天阑平民便会直接暴露在西戎的铁骑刀锋之下。以那帮凶残蛮夷的习性,之后会发生什么,那自是不言而喻。

    当年金阳、昌武两郡沦陷,西戎联军对俘虏的天炎军民展开的半月不封刀屠杀,成为了天轩帝、成为了天炎人民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

    为避免当年惨案的再现,陈箫最终决定,将铁铭军剩余的九千人分成了三部:第一部,便是陈箫现在所在的回沙堰防线,这将是后卫军之后抵抗敌寇的第一道防线,共计三千人;第二道防线,便是身后东方距离漠铁城三十里处的四千主力;最后一队两千人,率先入守漠铁城,做好一切驻守准备。

    前两道防线,铁铭军会尽可能拖住敌人的进攻,为援军的到来、百姓的撤退争取最后的时间;当两道防线全部告破,铁铭军便会将剩余有生力量全部撤到漠铁城及周围防区内,固守孤城,以待日后的反击。

    作为久经沙场的名将,陈箫早就眼光毒辣地看出:此次西戎联军的进攻之势有些太过迅猛了。他猜测,对方仿佛是想要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这样的优势很明显,那就是现今他们一路上都算得上是摧枯拉朽;但这样带来的隐患也是很大的——短时间内,对方的战线拉的太长了,这对于客场作战的西戎军来说,后勤大概率上会出现难以保障的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铁铭军能顶住这第一波的进攻,哪怕只是坚持到净尘关布防筹备完善,那么敌军的速战速决计划便会极大受挫。而一旦天炎军队缓过劲来,积蓄力量反击而出,西戎联军便再难有优势。

    因此,即便被打的难以招架,但铁铭军的战斗信念却是坚不可摧。全军上下自三日前便贯彻了军令,如今各防线部署进程几近完成,陈箫对于抗击敌军的信心更加强大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巡视其他地方时,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急切的呼声:“启禀将军!前线传来噩耗!”

    “后卫军坚守残关苦战敌军长达四日,第三日时,左军先锋陈渝重伤被俘!”

    “敌军用陈先锋做人质,威胁后卫军投降。后卫军死战不降,最终……全军殉国!”

    “轰!”陈箫只觉得脑海中瞬间一阵巨响,全身都变得僵直。他张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继而便是眼前一黑,在众部下焦急的呼喊声中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

    当陈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军帐内烛火摇曳,微弱而飘忽不定,使得帐内时明时暗。

    “陈将军,您醒了!”部下们一直守护在他的床前,见他醒了,顿时惊喜地围了上来。

    “……扶我起来……”陈箫一说话,便只觉口中干燥异常,声音嘶哑到令人几乎听不清。

    “大人,您现在需要休息!”副将张图将他扶着坐了起来,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站起身。其他人取来了一个水壶,陈箫接过便是仰头猛灌,一不小心呛到,顿时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部下们连忙为他拍背顺气。不一会儿,陈箫止住了咳嗽,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手,示意大家不用担心。

    良久,他缓缓抬头,环视了周围的部下一眼,声音有些颤抖道:“渝儿……陈渝先锋,他是怎么被俘的?”

    以陈渝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贪生怕死的投降行为。陈箫相信,一定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不然即便是山穷水尽,陈渝宁可自尽,也绝不会成为俘虏!

    果然,副将王尧悲怆道:“据后卫军战士牺牲前送出的信件所说,当时陈渝先锋深受重伤,且深陷重围,自知再难逃出生天,便拔剑准备自刎。然而,敌军中有一修灵者忽然斩出一道光刃,砍掉了陈先锋持剑的右臂……”

    所以陈渝是因自尽未遂而被俘,而并非贪生怕死!

    只是,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陈箫却没有半点宽慰,反而更加心痛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哪怕是受些小伤,做父母的都会心疼。更何况自己的儿子不仅伤重濒死,还被生生砍掉了一条胳膊……

    陈箫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恨不得陈渝战死!因为那样,他起码不会活受罪,不会因作为俘虏而被敌军肆意羞辱,起码能保住自己的尊严……

    见陈箫一副面表平静,却明显内心极度痛苦的表情,众人亦是心中悲痛。

    他们都是陈箫的老兄弟、老部下,绝大多数人可谓是看着陈渝长大的。对于这个平日里彬彬有礼、与人交谈还会带有一丝腼腆、在战场上又锐不可当、极具父亲雄风的年轻人,大家都是喜爱非常,平日里还经常以“少将军”来称呼他。

    如今对方身遭此难,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作为亲生父亲的陈箫……

    片刻之后,陈箫却是忽然一锤床板,目光狠厉,钢牙紧咬,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全体都有——”

    “唰”的一声,在场所有人瞬间站得笔直,宛如挺拔的劲松一般。

    “左军先锋与后卫军全体将士,都是英雄,都是好样的!他们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我们绝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

    “传令下去,铁铭军继续执行原有作战计划!以我血肉之躯,筑成钢铁雄关,誓死阻敌,为援军到来与百姓撤退争取时间!”

    “标下领命!”饱含战意的怒吼声透过军帐直冲天际,响彻天穹,仿佛令星月都为之失色!

    “如果……敌军用渝儿……用左军先锋来威胁我军投降的话,任何人,都不得动摇!”说到这里,陈箫原本冷毅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静默片刻,他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自他眼角缓缓流下。

    “届时,本将会亲自搭弓引箭……给他一个痛快,保住他作为天炎军人的尊严……”

    ……

    两日后,凉东庆云郡,雳锋营荒漠宿营地。

    “……”主营之中,灯火通明。骁杰校尉夜仁此刻正端坐在桌案前,左手拄着脑袋,右手揉着太阳穴,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那被绳索紧紧绑缚住、被黑布袋罩住脑袋,正在两个战士的押解下跪在地上呜呜挣扎的黑衣女子,嘴角微微抽搐,一副哭笑不得的怪异模样。

    经过多日的行军,雳锋营终于走出了宁州西南边境,正式踏上了凉州的土地。然而,到目前为止,援疆之路才走了三成,若想到达漠铁城,最快怕是也要半个月的路程。

    夜仁虽然心系前线,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急于冒进。为了尽可能得到更多的帮助,早在还为出征之时,他便撰写了一封求援信,由夜雪抄录后寄往了雾月城项家。

    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却不想居然得到了意外惊喜:就在今日清晨,项家的飞鹰回信到了。项家对骁杰校尉的义援致以诚挚的谢意,并决定派遣暗、烈双影骑共六百人,携物资与雳锋营共赴边关。会师地点则定于芦杨镇。

    对此,夜仁是有些喜出望外的。他没想到项家居然连最精锐的暗、烈影骑都派来了。

    对于这双影骑,夜仁也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暗影骑的骑主、暗月长项烜,他更是有所神交。

    人尽道:“凉州雾月俱双英,宁州银夏展三杰。”前段时间,夜云飞曾向夜仁提过,项烜率暗影骑在两日内剿灭了凶悍的凉东漠匪,甚至为了永绝后患,还毫不犹豫地跨界杀寇,先斩后奏。对于这般有魄力的同辈英杰,夜仁是敬重的,先前还动过若不是战事紧急,定要寻机结交一番的心思。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一封信就把雾月双英给全请来了。因此,夜仁对于会师之事十分上心,下令雳锋营今日好好休整一番,之后的两天内再来一次急行军,争取在双影骑之前到达芦杨镇,以做好迎接兄弟部队的准备。

    今夜轮到副营长夜琛率部值夜,故而夜仁在处理完军务后便早早休息,投入到了冥想修灵中。谁承想,就在刚才,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在夜琛“抓刺客”的怒喝声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夜仁迅速赶到外帐之时,夜琛他们已经合力把神秘刺客擒住,五花大绑、封嘴蒙面地押进来按地上了。

    说实话,在刚听到“有刺客”时,夜仁除了警惕之外,更多的还是疑惑——这可是聚集了百余银夏最顶尖年轻修灵者的雳锋营的军营啊,纵使是冯胥那般的高手,都不会有孤身闯营的信心,这茫茫荒漠之中,究竟是何等高人竟如此勇猛?

    然后,就发生了最开始的那一幕。

    对于眼前人,夜仁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尽管蒙着脑袋看不见面容、堵着嘴巴辨不出音色,但仅仅是瞄了一眼对方的身材,夜仁就瞬间认出了她的身份。

    紧接着就是恍然大悟和无语凝噎。

    “都回去休息吧,这只是个误会。”挥挥手,夜仁先是示意两名战士松开手,然后对着帐外围观的众人挥了挥手:“副营长夜琛留下,其他人都好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急行军呢。”

    “是!”众人虽好奇,却也谨遵军令,很快便散去了。帐中只剩下了夜仁、夜琛和“刺客”三人。

    “校尉,此人先前偷偷向主营帐摸来,正好被我撞见,遂发生拼斗。没多时她便被我压制住,随后弟兄们赶来一拥而上,便成功将其制服捕获。”夜琛向夜仁抱拳汇报道。

    “呵呵……”夜仁嘴角微微上扬,起身走到了刺客面前,蹲下身来,在她头上给了个爆栗。

    “哼呜!”少女吃痛之下娇躯一颤,却是再没挣扎,老老实实地瘫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见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夜仁冷笑道:“心虚了?现在知道装可怜了?要不是知道你脸皮薄,我刚刚就不该把大家伙都支走,而应该当众把布袋摘下来,让大家看看这所谓大胆的刺客究竟是谁。”

    “呜呜……”被夜仁训斥,先前还和众人打成一团的少女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安安分分地坐着挨训,嘴巴里发出低落的呜呜声。

    “唉……”见一旁的夜琛正不明所以地看着,夜仁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随手一挥,一边用电流击灭烛火,使得帐内陷入黑暗之中;一边随手一划,用灵力刃割断了少女身上的绳索,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自己整理一下。”说完,便转过了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身后便回归了安静。夜仁再击出一缕电光,将蜡烛点燃。烛火摇曳间,少女那表情纠结、带有一丝害臊绯红的姣好面容便展现了出来。

    “夜……夜霜姑娘?!”见到对方的脸,夜琛顿时瞪大了眼睛。

    难怪先前在交手时,总感觉对方的招式好像在哪里见过。只不过因为夜琛与夜霜不是非常熟,所以在夜霜蒙面隐藏身份的情况下,又是情急之中,他便没认出对方来。

    但夜仁对夜霜太熟悉了,一眼便认出了她。为了照顾姑娘家的面子,夜仁才做了先前的一系列事,让这妮子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挥手示意夜琛什么都不要问,夜仁头也不回道:“这里没你的事了,继续去巡逻吧。再发现有闯营者,不论身份,不准留手,一律擒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夜琛先是一震,继而立刻抱拳行军礼道:“标下领命!”

    说完,他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瞄了夜霜一眼,然后转身脚底抹油般迅速溜了。临走还不忘把帐帘放下。

    他看得出来,夜仁此刻心情极差,夜霜估计这次得倒霉了。

    待夜琛离开后,夜仁转过身来,看着正规规矩矩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夜霜,声音淡漠道:“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给不了能让我消气的理由,你自知后果会是如何。”

    说这句话时,夜仁已经不复先前的玩笑口吻,而是平静中带有骇人的冷意。听得夜霜俏脸发白,双手开始不安地揉捏自己的衣角。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闯祸了,夜仁现在已经动了真怒。

    夜霜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早在夜仁率军出发的前一晚,还专门召集了霜雪剑灵,给她们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叮嘱她们务必要执行。

    然而现在,本该去执行任务的夜霜却是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是以闯军营的行为出现,还被抓了现行,绑进了军帐!

    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雳锋营已经归属天炎正规军序列,夜霜的所作所为就是擅闯军营。这可是实打实的死罪!

    一来,夜霜作为侍卫,违背了主人的命令,擅离职守;二来,夜霜犯了擅闯军营之过。这能怪夜仁发怒吗?能做到照顾她的脸面没公开处刑,已经是他心慈手软了!

    “扑通”一声,夜霜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俯首请罪:“夜霜有罪,请大……请校尉大人责罚!”

    “呵……”夜仁缓缓走到夜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少女,森冷道:“责罚?这是责罚就能搞定的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作为暗卫,你抗主之命。所谓一次不忠,终身不用。你也是从影刹堂出来的,肯定也不会不知道夜家暗卫的守则。”

    “为暗卫,不忠者,轻则废去灵根、打断手脚,取消暗卫身份逐出家族;重则就地格杀——我说的可有一个字不对?”

    “更有甚者,你竟敢擅闯军营!”

    “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对你太过放纵了,导致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嗯?”

    夜仁的这番话说的太重了,夜霜只觉内心被狠狠地割开,伤地鲜血淋漓,当下娇躯剧颤,俏脸苍白如纸,却依旧轻声道:“夜霜知罪,恭请降罚!”

    “很好!”夜仁随手一召,一片摆在兵械架上的双龙槊便来到了他的手中。紧接着,但闻破风声响起,锋锐的槊锋向着夜霜的玉颈呼啸着直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