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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变化

    顾云玄抬眸看了一眼悬吊在房梁下的青黛长衫女子,“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在淮宁城却毫不知觉,想必这里还有类似于隐蔽的禁制与阵法吧?”

    没有人回答顾云玄的话语。

    只有兽面铜炉里不断沸腾的水声和披头散发男子木棍搅动的声音。

    “怎么说,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顾云玄回眸望着面色平静的陈慕生问道。

    陈慕生平静道:“这里是你的地界,你动手吧。”

    那站在厢房门边男子弯腰低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云玄瞥了一眼男子,“你大概还剩下三息的时间可以把你的同伙交代出来。”

    “这位公子什么意思?”男子在问道。

    “二息。”

    “这是何意?”男子抬起头看着顾云玄流露出一丝不解问道。

    “一息。”顾云玄打了个哈欠。

    那张嘴欲再问话的男子眼眸突然一冷,身子前倾,袖口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直刺向顾云玄的心脏位置。

    顾云玄细长的丹凤眼轻眯,“就这吗?”

    顾云玄话语还未落,便早有准备的侧身躲过男子这突如其起的直刺,并且在话音落定的时候已经伸手抓住了男子持刀的手腕。

    “这样可不足以让整个林府上上下下三十六口人全部都悄无声息的死去。”

    咔嚓。

    顾云玄的下手没有半点手软,甚至还有些残暴,他指尖用力,直接将男子的手腕折断。

    男子手掌顿时无力,手中紧握的尖刀也顺势垂落。

    可他的腋下忽然再伸出一只手来,这突然的第三只手握住掉落的尖刀,极为狠辣的插向顾云玄的心口。

    叮。

    顾云玄身上泛起一阵流光,将这柄尖刀弹开,“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有护体灵气?”

    顾云玄俯身眯眸望着神情愕然的男子。

    噗。

    男子愕然的神情突然变成一丝讥讽,看着被自己刺入腹部的顾云玄说道:“你都自报家门是神玄院的副院使,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上有护体灵气。”

    男子手上的尖刀竟突然泛起深绿色的奇光,直接穿透了顾云玄体外萦绕的护体灵气。

    若不是顾云玄反应及时躲开,这一刀怕是刺中的不是顾云玄的腹部,而正是顾云玄的心口。

    “我这天琊毒刀可是带毒的,你要是妄自运气,可是会加快毒素发作。”男子看着脸颊浮现一抹诡异绿色的顾云玄笑说道。

    顾云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可你忘了这里不仅我一个人。”

    男子猛然回头,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清秀高大男人已经走进了厢房之内。

    陈慕生将搅水的披头散发的男子打昏,也把悬吊在房梁下的青黛长衫女子放了下来。

    “而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掉我,那我这神玄院副院使不做也罢。”

    啪。

    男子握着天琊毒刀的第三只手臂掉落在地,紧接着男子的视线便开始天旋地转,他的头颅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他只是一个人傀。”陈慕生抬眸望着被顾云玄以指为剑斩断身体的男子说道。

    顾云玄拔出刺入自己腹部的天琊毒刀,“可他这个带有毒性的兵器可不是一般的凡兵,这毒性竟然连我体内灵气都能玷污。”

    顾云玄低眸望着这柄尖刀,尖刀刀柄呈现深绿色,柄首乃是一只九头蛇纹。

    顾云玄捏指掐诀。

    顾云玄的脸庞蓦然暴起青筋,青筋蠕动似蛇,也使得他面色发青。

    噗。

    一口带着诡异绿色的鲜血从顾云玄的口中吐出。

    “这毒伤恐怕要去悬壶斋才有的治,接下来要看你了。”顾云玄擦拭着嘴角鲜血,抬头看着陈慕生说道。

    厢房内怨魂沉浮。

    陈慕生抬眸望着厢房内沉浮的怨魂,这怨魂与无妄坊内冷峻男子唤出来的阴魂截然不同。这些怨魂有形有貌,恐惧狰狞的怨魂面容围绕着陈慕生飘动。

    “这些被炼制的怨魂并不难对付。”陈慕生平静的说道。

    顾云玄望着陈慕生苦笑道:“我刚才也是如你这般心态,便吃了这样的暗亏。”

    砰。

    厢房内的红木棺材盖轰然掀飞,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女尸猛然坐起,棺材前香炉内摇曳的烛火骤然熄灭。

    红色衣裙反衬出来的诡谲红光将这整间厢房笼罩。

    怨魂冲向陈慕生。

    “定。”

    顾云玄未见陈慕生掐指捏诀,也未见陈慕生丢符施术,仅仅只是轻喊一声,那些怨魂便盘旋而上,穿透房顶,消失不见。

    至于那猛然坐起来的女尸更是四肢被空中垂下来的藤蔓缠绕,仅仅只能嘴里发出恐吓的喊叫声,却对陈慕生无能为力。

    “等等,你难不成用你手上那根桃木杖为阵眼施了阵法?可这入府后一路你都是跟着我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施的阵法呢?”顾云玄惊讶的望着陈慕生问道。

    陈慕生没有回答顾云玄的疑问,他眼眸低垂望着兽面铜炉里忽然咕噜冒泡的红色血水。

    在这尊兽面铜炉下的五行阵法泛起猩红的光芒,阵尖所在的脏器融为一滩血水,顺着阵纹汇聚在铜炉的底座下。

    沸腾的血水露出一根根白骨。

    白骨犹如受到某种力量牵引开始汇聚,未有片刻,便出现了一个足足有两丈高,七尺宽的白骨骨儡出现在陈慕生和顾云玄的视线之中。

    “嘶......这东西你似乎没有办法吧。”

    顾云玄倒吸一口气,能束缚住女尸的藤蔓对于这白骨骨儡而言毫无作用,骨儡关节处会蔓延出骨刺将藤蔓划得七零八落。

    陈慕生却突然昂起头,他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解,“为什么我能在这里感受到丝丝神性与香火气息呢?”

    “神性?香火气息?”顾云玄听到陈慕生喃喃低语,他眉头猛然皱起,“不会吧,应该不会这样吧......”

    一缕缕幽纹突然从地面蔓延而出,一道道幽光萦绕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倏忽。

    一座恢宏阴森的大殿出现在陈慕生的眼前。

    那被藤蔓束缚住的女尸和白骨骨儡出现在殿上,而它们中间坐着一个头戴乌纱,身披红袍,手持玉笏的白面男人。

    消失不见的怨鬼候立在殿下两侧。

    “不可能!你怎么会用这个法子?!这明明是只有神玄院才知晓的秘密。”顾云玄看到坐在座上的白面男人惊声喊道。

    白面男人冷冷盯着殿下的顾云玄和陈慕生,“我本不想暴露这个秘密,是他用阵法把我困在这座府邸逃不出去,既然这样那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阴官城隍。”陈慕生看着白面男人。

    白面男人轻蔑的俯瞰着陈慕生,“既知我是阴官城隍,何不下跪受罪。”

    “你不是,可你身上偏偏有。”陈慕生眉头微皱喃喃自语。

    天庭诸仙,地府诸鬼,若不涉及天道因果与轮回之事,极少会干涉人间,以免造浩劫之难。

    纵然是扶乩般的道术,也不会像此类一般。

    可面前此人明明有清晰的自我意识,身上却也具有阴官城隍的神性与香火气息,这实在让陈慕生想不通。

    “哼。”白面男子声音蓦然威严浑厚,犹如古钟钟声回响,“善恶到头终有报,是非结底自分明。你罪当诛!”

    一抹诡异莫名的力量蓦然落在陈慕生的身上,让陈慕生宛如背负了一座大山,身体不由自主的踉跄弯曲。

    “是地府的幽冥之力,不是修炼出来的鬼气,你到底是谁?”陈慕生昂起头望着殿上的白面男子奇怪问道。

    白面男子对于陈慕生提出来的问题毫不关心,他冷漠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人这样还没死,“我是阴官城隍。”

    “当诛!”白面男子再次冷然喊道。

    眼看那幽冥之力即将再次落在陈慕生身上的时候,一缕缕淡淡的霞光云气赫然将陈慕生笼罩。

    陈慕生蓦然回头看向顾云玄。

    从顾云玄身体逸散出来的霞光云气里竟然夹杂着一缕仙气,仙气里还有陈慕生并不陌生的气息。

    “确实当诛。”

    顾云玄的声音仿佛九天飘渺之音,身后散发霞光万缕,瑞气千条。

    他眉间蓦然睁开一只威严肃穆的竖眼,手中更是幻化出一柄三尖两刃刀。

    咔。

    整座大殿连同那白面男子被顾云玄斩得一分为二,幽气涣散。

    顾云玄斩出这一击后,他身后散发的霞光和瑞气顿时消散,整个人更是直接昏倒在地面不省人事。

    陈慕生盯着昏迷的顾云玄。

    顾云玄眉间已经没有了那只威严肃穆的竖眼,手中也没有幻化而出的三尖两刃刀,刚才仿佛是陈慕生的错觉一样。

    恢弘阴森的大殿重新恢复成厢房。

    兽面铜炉旁散落着白骨骨儡的骨头,旁边躺着呆滞自语的披头散发的男子。而红木棺材里的女尸僵硬倒地,青黛长衫女子依旧昏迷着。

    “清源妙道真君。”

    陈慕生深呼吸一口气望着昏迷在厢房房门门沿的顾云玄,他左手虚握,桃木杖顷刻间飞回陈慕生的掌心,在桃木杖的杖身罕见也有一道细纹的裂痕。

    陈慕生抬起桃木杖,杖尖泛起微弱青光,青光迸射没入顾云玄的体内。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顾云玄摇摇晃晃的起身,望着陈慕生精神颓靡打了个哈欠,“这次醒的倒是挺早,我还以为要躺很久。你也看到了?”

    陈慕生凝重点了点头。

    顾云玄抬眸瞥了眼厢房房内景象,转身往林府其他地方走去,“你先等等,我找个东西。”

    未至片刻。

    顾云玄走了回来,他摇摇头啧啧道,“那家伙死的真惨,身体连同魂魄都被劈成了两半。”

    陈慕生静静望着顾云玄,眼眸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我知道你好奇的是什么,让那家伙能变成阴官城隍的是这个东西。”顾云玄手掌一翻,一颗还残留着血迹的清澈圆珠出现在顾云玄的掌心。

    陈慕生盯着顾云玄掌心的清澈圆珠。

    在这清澈圆珠的内部赫然盘坐着一个城隍雕像,只不过这城隍雕像不是石雕与木雕,而是一团气体凝聚而成。

    “它的本质是由众生的香火愿力凝聚而成,至于里面凝聚成什么东西那就看运气了。”顾云玄看着陈慕生淡淡说道。

    陈慕生目光在不尘珠上久久未动,“运气......恐怕不是运气。”

    顾云玄听着陈慕生包含深意的语气眉头一挑,“是运气吧?你看看整个飞瀛郡只有祭祀供奉龙王庙的传统,哪有祭祀城隍的传统。可这颗不尘珠偏偏凝聚的是城隍之像。”

    陈慕生抬眸望了一眼顾云玄,“拥有不尘珠的人多吗?”

    “不多,这也看运气的。某些时候纵有不尘珠,你都很难与里面的神灵契合,只能望洋兴叹。”顾云玄摇摇头说道。

    陈慕生指尖摩挲着桃木杖的杖端。

    顾云玄瞧着陈慕生的模样奇怪问道:“别人见到这般景象要么是敬畏与尊崇,你怎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

    陈慕生看着顾云玄没有说话。

    “真是意外,不尘珠的保管本就很严格,况且一旦不尘珠与自身融合,除非身死魂散,不尘珠是拿不走的。”顾云玄眼眸变得尖锐起来,“待我等会回到神玄院向上禀告一番,便知是怎么回事。”

    陈慕生依旧是沉默。

    顾云玄望着沉默的陈慕生,四眼相对,沉默良久。

    “你厉害。”顾云玄眨眨干涩的眼睛,走进厢房内把长桌和香炉拿了出来,“等我把这些怨魂超脱了,再来跟你比比。”

    “它们已经被炼制成了工具,无法超脱,也无法转生,它们被那人炼制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死了。”陈慕生终于开口说话,望着顾云玄平静说道。

    那些怨魂严格意义来讲已经不是魂魄,它们被炼制成了死物。

    顾云玄又从别处拿了几个果盘和茶碗,茶碗里装满清水,望着陈慕生悠悠说道:“万一呢?这些事对于我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于它们而言那便是新生。”

    顾云玄手捏九根檀香,将檀香点燃后,绕着长桌转圈,口中喃喃念咒。

    他时不时伸指往茶水碗里挑水,洒落在桌面黄布上。

    烟气缭绕。

    待到半个时辰后,顾慕玄不再念咒,也停止转圈,他把手上的九根檀香插在香炉内,仰头望着徐徐向着天空飘去的袅袅烟气。

    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