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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仙

    张铎,小婵,李愚三人各自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是结束了,李愚自不必说。

    还是说一句,九死一生,在鬼门关来回,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这种失重感,使得他离席之际,不由得看了一眼座席,还好年轻人自控能力强,没有吓尿。

    张铎和小婵,为何匆忙离去,还不忘带上门,因为这议事堂,短短一个时辰,总有一股又酸又咸的,分泌物长期发酵!,形成的气息若有若无,到此时,已愈发浓郁。

    张铎在门外,边走边轻声耳语,交待小婵,“吩咐下去,让他去洗洗吧”。

    小婵回道:“大人真的不能放过他吗?此人有些才能,留下听用,岂不更好?”

    张铎狠狠道:“雕虫小技,伶牙俐齿,算什么才能,若与我为敌,傥使才能越大,越不能留,看他自己造化吧,如若真的命大,活过明天,我就放了他”。

    只听得小婵叹了口气,就没再言语了,张铎怎能想到隔着门,边走边轻声耳语,说完时,离议事堂竟有一楹之距,居然还能被李愚探听到。李愚听完一身冷汗,对话有些奇怪,但这张铎终究是不能放过自己,但后面说的,似乎还有一线生机,这层意思却很明显,好在李愚这异与常人的听耳之能,前番未曾显露,结合自己适才美酒美人作祟,竟然非常少见的不淡定了。

    不禁想起,舅父陈师厚的告诫:“声能闻远,物能辨微,过目不忘,天赋于你耳聪目明,玲珑心机,此乃圣人之资也。切不可溺于小技,离乎大德,祸生于显露,福蕴于养晦!古者杨修,曹植,孔融,近者王勃,皆此言验也。故赐汝名为愚,字晦深也,句句肺腑,当知吾用心良苦,深以为戒!”。

    李愚深知,自己出身卑微,所幸有柴侍郎和陈师厚两位贵人,不然,早已不知身死何处,更不用说,还能学会读书认字,处事为人。

    韬光养晦,隐藏锋芒,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些道理,自然早就懂得,只不过,身处极端险境,难免暂时会被人性弱点战胜。那么,临刑的淡定和刚才借着酒劲奋然对答张铎,又都在情理之中了。

    李愚刚好在议事堂整理完思绪之际,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苍头,一看便知是饱经风霜,练达事故之人,那一道道的沧桑岁月都刻在脸上呢,眼神里透出一种见多识广,司空见惯的不屑态度,还有一丝丝狡黠不易看出。

    只听苍头说道:“张大人请公子到西厢房沐浴更衣,随我来”。动作举止干脆利落,声音简洁清晰。

    “有劳前辈带路”,李愚只得紧随其后,沐个浴嘛,确实自从长安出发到此,日夜兼程,心中急切,未敢多作停留,两个多月时间,没有洗过一次澡,衣物也未换洗,现在除了对别人,特别是嗅觉灵敏的非常不友好外,自己倒是“入鲍鱼肆,久而不闻其臭”了,别说沐浴,就是油锅,也要去泡一泡。

    穿栏过院,便来到一个幽静之处,跨过圆形拱门,可见庭院之中一汪池水,南侧靠着院墙,假山林立,紧挨着假山,植了一丛湘竹,适值仲春,寒意不甚,晚风拂过,竹枝轻摇,如同舞者翩翩,仰脖深吸缓吐,一身疲乏消去大半,池周种着一些花卉,即便当下已近戌时,借着残月微光,也可看出色彩纷呈,更妙的是分布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延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在花丛之中曲绕到北面,有一座古朴八角石亭,匾额上书“观风”二字,行草飘逸自然,功力深厚,或出名家之手,匾额两旁石柱刻就一付对联,“池前观竹听雨,世外明月清风”。

    拾阶三级,可入亭中,圆形石桌中间安置,四个石凳围桌摆放,苔痕上阶,看来不是经常有人到此亭中雅坐!

    老苍头在亭前站住,手向西边灯亮处一指,对跟在后面的李愚说到:“张大人吩咐,公子今晚可在此西厢房歇息,沐浴之具房中已备好,天色不早,老奴速去安排下人取水,公子稍候”。

    说完从来路离去,李愚冲苍头背影行了个礼,道:“有劳”,便朝灯亮处走去。

    相比院内凉爽,进屋却有一些暖意,也不觉得闷热,非常舒适。房间很大,一尘不染,瓦黑,柱红,墙白,地灰,简洁明快,家具摆设,唯,一床,一柜,一桌,四椅,正中间一个大浴桶,比寻常的大好几倍,浴桶旁的短几上,摆放着皂角,木梳,毛巾等应用之物。

    唯一不合谐的,就是此刻站在房中,四处打量的这个活物,若不看,他那俊俏的脸庞,淡定的眼神,从容的气质,与街头乞丐根本没什么分别。

    随着两下叩门声,只见老苍头已立在门口,门并没有关。

    李愚道:“前辈请进”。

    老苍头才一挥手,示意各自挑着满满两桶热水的三个伙夫进屋,随即,掀开桶盖,将两担热水倒入浴桶中,其中一人,将剩下两桶放在一旁,老苍头使指示三人退下,关上房门。

    转头向李愚作揖道:“公子更衣沐浴吧,老奴已命侍奉公子沐浴之人,将干净衣服送来,随后便到”。

    李愚行礼道:“多谢”,说完便满身搜寻起来,掏出一个小儿手臂般粗细的棍状物件,放于短几之上,随后便脱下衣物,跨入浴桶之中,心想,不管你张铎要如何害我,我且洗个干净,死了也体面些。

    “公子自便,老奴告退”,苍头说罢,便取了李愚脱下的勉强像是衣物的一团破布出去了。

    老苍头一走,李愚安静的坐在浴桶之中思絮展开,李愚自小为人奴仆,劈柴,挑水,打扫等鄙事乃是本份,然而柴老爷常体恤其年幼,尽量让做些轻松的活儿,小李愚最开心的就是侍奉柴老爷沐浴,搓背,说是侍奉,其实是陪老爷聊天,柴老爷平日并不健谈,多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只有在小李愚侍奉其沐浴时,才显得些许放松。

    柴老爷博学,有大德,聊天的内容无所不及,大到治国安邦,朝代兴衰,天文地理,军事谋略,先贤圣哲,小到文章诗词,饮食养生,风土人情,奇闻趣事,待人接物,可谓受益良多,柴老爷虽极小面赞小李愚,然而聊到历史见解,时论观点竟常不谋而合。每当此时,便会慈眉欣喜,意味深长的微微颌首。

    又忆及柴家不幸遭遇,不由得伤感起来!

    叩门声响,把李愚思絮拉回,迎接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刀山火海?

    “进来吧”,李愚说道,门轻轻推开,隔着水蒸汽,此时看到的景象太不真实了。

    声能闻远,物能辨微,心如玲珑也会看花眼?出现幻觉?酒劲已经消散了啊?

    水蒸气散开,没错,真实的,一个女子,严格的说是天仙,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来形容都太过苍白,青丝盘起如云似雾,只一木制发簪贯束,玉面无瑕,柳叶弯弯,明眸闪动,雪山隆起,樱桃紫宝,粉颈欣美,一袭白衣是小婵同款,藏不住玉峰危耸,蛮腰一握,股肱修长!

    纵使曹子健在世才高八斗,也要词穷,顾长康复生画笔传神,定然无措。

    天仙朱唇微张,一欠身道:“奉张大人命,侍奉公子汤浴”这声音实在比任何音乐都要动听,说到公子时,玉颊有些微红。

    “岂敢劳烦,小人卑贱,只有侍奉人沐浴,何堪他人侍奉?小人此刻不便行礼,姑娘勿怪!”李愚坐在桶中略显尴尬,

    天仙玉颊愈红,道“小女子亦不须人侍奉”。

    李愚见所言有失,忙圆道“姑娘休要误会,小人幼时为人奴仆,常侍奉老爷…”

    天仙终于忍不住噗哧笑道:“公子不知是玩笑?”。

    李愚目视着十步之内的那双明眸,清澈透亮。面相观听,识人之术,李愚也曾涉猎,此番玩笑话,从天仙口中说出,竟没有丝毫轻浮之感。

    天仙缓步向前,近在咫尺,李愚急道:“姑娘勿近前来,小心鼻血喷你一身”。

    只得闭目,岂料老苍头将勉强算做衣物的破布团拿走后,李愚的灵敏嗅觉已经恢复(也幸好拿走,不然在天仙这,第一印象分就算扣完了),怎奈何,一阵异香钻住鼻中,气血翻涌,晕炫得差点昏过去!异香自是天仙体香,李愚调匀气息,非常勉强的算是招架住了。

    这实在与临刑之时有的一拼啊!这张铎究尽想要怎么样,提问环节,已是受尽煎熬,这番又是什么把戏,有这么玩弄猎物的吗?还不如,1-9号的饮血刀斩来得痛快!

    鼓足勇气,慢慢睁眼瞧去!天仙已放下为李愚准备的换洗衣物,正在打量那根婴儿臂粗长的物件,呈圆柱状,两头齐平,柱体表面镂有火焰,流星,昙花等纹饰,整体分为两截,不过连接处,做得严丝合缝,如果不是两个部分纹饰的明显不同,几乎很难发现,其中短些那截,刚好可以手握,看起来十分精美。

    天仙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玩意”,怎么画风转换如此之快。

    这么精美的物件,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来说,难免好奇,说着便拿起把玩。

    李愚忙道:“姑娘玩便玩,切勿拧动它”。

    接着说道:“因为此物,我中午差一点被砍去头颅,这个叫做百丈蓝,长安城南的泾渭爆竹厂生产,有些牌子的。”

    天仙好奇问道:“你随身携带此物做什么”。

    李愚道:“我说带着它,好在无聊时,放着解闷玩的,你信吗?”。

    天仙扑朔的双眸,纯真无邪,天真道:“不信”。

    李愚接着道:“衙差也不信,说我是叛军奸细,混中城中,侍机发信号给城外,里应外合”。

    说到此时,听到戌时打更,梆子声急,响锣收尾,二更了。天仙急忙放下百丈蓝,便朝门口飘去,急急推开门,倚靠在栏柱上,望向天际发呆,洽似嫦娥奔向月去了,可惜今晚月残,嫦娥如不介意,可比作是十八岁的嫦娥!

    留下一脸疑惑的李愚,坐在浴桶中独自凌乱。

    足有半柱香时间,十八岁的嫦娥飘回屋内,带上房门,一阵凉风袭来,李愚不禁打了个寒战,十八岁嫦娥打开先前放在一旁水桶盖子,将两桶热水注入浴桶之中。

    嫦十八问道:“水凉了吧?”

    李愚局促答道:“姑娘可否回避,我洗好准备更衣了”

    嫦十八道:“背还没搓吧?”说着便到了李愚背后,拿了毛巾,纤指一触碰到背部,李愚立刻像被电击一般。

    嫦十八还问:“水凉了吗?”

    边问边伸出玉葱般指尖想探了一下水的温凉,往水里轻轻一划。

    这可不得了,水是导电的你常十八大概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