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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市

    江符叙和昆燕度刚走出书房就与安梧月碰了个正着,她正指挥着小厮把买来的东西往屋里搬,看见江符叙踮着脚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江符叙颔首相应,身旁的昆燕度打趣道,“嫂子看起来还挺有趣”

    江符叙瞥了他一眼,意味晦涩不明

    昆燕度只是笑眯眯的,自顾自往前走着,“啧,什么眼神,既然这样那我就更要跟嫂子聊聊天了”

    手下意识想拦,但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江符叙凝滞的手在衣袖中攥起了拳

    昆燕度走到安梧月跟前,颔首致意,开口道:“嫂子好呀”

    安梧月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也是一副勾人的长相,但是跟江符叙的清冷内敛不同的是,他有一种外放的张扬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客气了”,把目光投向了江符叙

    江符叙上前握住了安梧月的手,掌心温存,安梧月仰头看着他,江符叙低眉撞进了安梧月的双眸,他莞尔道:“他叫昆燕度,是我的发小”

    刚准备长篇大论介绍自己的昆燕度被这句话哽在了喉心,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微挑眉,想罢也只是笑了笑

    “嫂子可还习惯这北方气候?”

    “还成,比南方倒是凉快不少”,安梧月本就是不怕冷的体质,相较于南方湿热的天气,北方的飒爽她倒是钟意的很

    赵叔在叫吃饭,三人一同步入了中堂,一进门江符叙就发现中堂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桌上摆了个花瓶,里边装着各种的鲜花,但色调总的鲜艳不媚俗,门上挂了两串小灯笼,看着还是很喜庆的,椅子上垫了厚厚的棉垫,茶具也都换了一套上好的白玉琉璃盏

    这几日安梧月也大致摸明白他的性子,容忍度还是很高的,天天看着宅子里人来人往地搬进搬出的也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钱啊什么的也从来不过问,问就是高兴就好,总之是一个事儿很少的人,安梧月很喜欢这种性格,安安静静地,随便她折腾

    她晃晃相牵的手,得意地笑着说:“怎么样,好看吧!”

    安梧月笑起来右边有个酒窝,眼睛弯弯地像小月牙,很有感染力

    江符叙又扫了一眼中堂,出声肯定道:“好看”

    “那当然!我的眼光可是杠杠的!你看那个白玉盏,这可是我的嫁妆哦!”安梧月骄傲道,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嫁妆也是庆帝准备的,自然还是很多好东西的

    江符叙端起看了看,果真是好东西,但这恐怕并不是安梧月真正的嫁妆,她的嫁妆不都被丢在了半路,至于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他也没有过多去问,只是轻轻放下,道“确实不错”

    昆燕度觉得这样的江符叙有些陌生,不唱反调,言语温柔,百依百顺,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鬼使神差地,他上前伸手探了探江符叙的额头,嘴里念念叨叨的,“莫不是有什么上了你的身?这不像是我认识的江屿逍啊”

    江符叙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别犯病”

    嗯,这个味儿对了,昆燕度快速收回手,大咧地坐下了,看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了起来

    等几人吃完饭已是繁星点点,昆燕度是个有趣的人,饭桌上直逗安梧月笑,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江符叙和安梧月一起送昆燕度到了门口,昆燕度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安梧月这几日睡的都很安逸,精神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她看了眼身边的江符叙,问道“大都有夜市吗?”

    “当然有,怎么了?”

    一缕凉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鬓间的碎发,江符叙自然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帮安梧月理着头发

    安梧月身子顿时有些僵硬,在她的记忆里,父皇从未对母亲做过这样的事儿

    也许是夜色太暧昧,安梧月生出了些亲近的感觉

    半晌,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想去逛逛”

    理顺了头发,江符叙就放下了手,“好,我进去拿两件裘衣,入夜了还是有些冷的”

    看着江符叙转身的背影,身姿挺拔,但又显得孤冷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江符叙,一阵阵风把安梧月吹的越来越冷静,她不排斥他的靠近,不排斥他的亲近,江符叙足够尊重人,体贴入微,而且大方,对于这样的人她是满意的,不得不说,这样的夫婿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找的,若是寻常人家,自会幸福美满地过上一生,只可惜,他们不是,她无法把自己的真心交付给江符叙,同样的,安梧月的内心也很明白,江符叙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她,谁在这个位置,江符叙就会对谁好,这一点她并不怀疑

    毕竟她对于江符叙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无论他的态度是好是坏,根本不会影响两国的合作往来,她本身就是被安国抛出来讨好大庆的棋子,安国于大庆而言只是一个小国罢了,所谓和亲还是安国高攀了才是,而且对于江符叙而言,他最好的选择是选择大庆的氏族通婚以此扩大自己的势力,而她只是他被迫的选择罢了,她清楚自己的地位处境,这于她而言并不利,她相信,若是江符叙遇上了在朝堂上能祝他一臂之力的女人,自己的下场并不会有多好,而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她安梧月

    一直的混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偶尔的清醒

    一阵大风吹来,安梧月顿感手脚冰冷,风呼呼地往脖颈里灌

    忽地,毛绒绒地狐裘从后面包裹而来,江符叙细心地跟她把裘衣系好

    一身黑色的狐裘把他衬得愈发矜贵清冷

    “这儿就是昼夜温差大,我看你没有备裘衣便把自己的拿来了”

    江符叙的衣裳安梧月穿着有些大,都已经拂到了地面,不过好在也是件黑色的,耐脏,就是穿着有些重,压着的

    “这衣服好大好重”,安梧月嘟囔了句

    江符叙轻哂:“是你个子太小了”

    安梧月比江符叙矮了差不多两个头,“南方都这样,我还算高的呢”

    江符叙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笑了声,他又不是没去过南方

    两人到夜市的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

    小贩们都热情地叫卖着,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江符叙牵着安梧月的手陪她一个一个商铺逛着,女孩笑脸盈盈,好奇地打量着市面上的东西

    一家药铺开在闹市之中,店内相比之下就冷清了许多

    安梧月状似不在意地往里瞟了一眼

    一位身着素青色长衫的男人躺在角落的躺椅上,蒲扇遮面,劲瘦的手腕处带着一串玄色的珠子,衬得皮肤白的晃眼

    整个人懒洋洋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一看这身形气质就是她的小师叔!

    碍于江符叙在旁边,安梧月只是默默记下了位置,想着等找个机会再来瞧瞧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男人拿下了蒲扇,眼神一阵迷茫地扫视了一番,片刻后又把蒲扇遮上了脸

    免得江符叙问起,安梧月只是停留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了,在安梧月看不见的地方,戚雾北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席玉蒙面在柜前捣着药,她早就注意到了安梧月,看着戚雾北瘫在椅子上的一副死人样她不信他没看见

    她走上前,踹了椅子一脚,本来就摇摇晃晃的躺椅摇的幅度更大了,戚雾北有些受不住地下了椅,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他放下蒲扇,眯眼,面色不虞地看着席玉

    “你要见的人见着了,什么时候回药谷?”席玉才不理会他这一套,无波无澜地问

    戚雾北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你管这叫见面?”

    “那怎样?你难不成还想去侯府里看她?”

    戚雾北还真认真思考了一阵,道“也不是不可”

    席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对你现在的身体还真自信呢”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戚雾北觉着嗓子有些发痒,咳了两声,席玉顿时皱紧了眉头

    “开玩笑的,不出三天,小月牙儿就会自己找来,信不信”

    席玉懒得理会,只是说了句“三天之后,说什么都要回去了”

    毕竟,他还得靠药谷里的东西续命

    戚雾北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未表明任何态度,转了个身进内院睡觉去了

    席玉也不会劝人,有些惆怅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准备去拉店门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安梧月

    安梧月显然也认出了席玉,直接开口道“他人呢?”

    席玉望向后面努了努下巴,“后院,左手边第一间”

    安梧月直接走了进去,刚准备推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入眼的就是戚雾北笑面盈盈的样子

    安梧月抬眼看他,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好似滴血,她擒着戚雾北的手腕,搭在他的脉象上,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气若游丝

    戚雾北没有力气挣脱她,就由着她了,等安梧月松了力,他才收回手

    看着安梧月红着的眼眶,戚雾北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以前一样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安梧月的头,轻声道“小月牙儿”

    一声温温柔柔的小月牙儿,让安梧月控制不住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带着哽咽的声音,她说:“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月牙在这过的怎么样啊”,戚雾北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玉镯,品相上佳,没有一丝瑕疵,他递给安梧月,说:“给你的嫁妆,少说也是几个城吧”

    戚雾北挑眉高声道,一副臭屁的样儿

    安梧月接过玉镯就带上了手,只不过有些费力,但戴在手腕上又是正正好

    “切,那我就勉强收下了”,安梧月嘟囔道

    戚雾北脸上笑意更甚

    “你的那位夫婿呢?待你如何?”

    安梧月缓了一阵,收住了情绪,自己跟自己倒了杯茶,两人面对面坐着

    “他有事儿先回去了”,安梧月闻了闻茶香,看来戚雾北日子过的还不错,这茶一闻就是上品

    “待我么?还行”,安梧月很笼统地回答道

    虽然江符叙确实有事提早离开了,在尊重了安梧月的意见之后,他状似不放心地把舒阳留给了她

    安梧月七绕八绕,在人最多的烟花展那甩开了舒阳,甩掉一个跟屁虫对她来说并不难,不过至于后续她没考虑太多,只是想赶紧见戚雾北一面

    如果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也无所谓

    这个回答很明显戚雾北是不满意的,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小月牙可不是一句还行就可以了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行是几个意思”,戚雾北瞥了安梧月一眼,把她递过来的温茶一口饮尽了

    “他要是待你不好,就回药谷,一个你我还是养的起的,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被他欺负了不成”,戚雾北越说越愤慨,有些接不上气,缓了缓咳了几声

    安梧月一听这声音就觉着不对,帮他顺了顺气儿,“你别光说我,你自个呢?”

    “你什么时候回药谷,就你这身子骨还在外边晃悠,以为自己还老当益壮呢?”安梧月直勾勾地盯着他道

    这着实看地戚雾北有些心虚,“我又不老……”

    不过他年龄确实算不上大,也就比安梧月年长个十二三岁而已,算下来今年也就三十又一

    安梧月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来这儿有没有正事?”

    戚雾北一听这话,挑眉道:“见你不算正事吗?”

    安梧月心下一热,看着戚雾北久久没有回应

    母妃去世之前,深知没有她的庇护,安梧月一人在偌大的宫里几乎无法生存,万般思量之下,还是把孩子交给了自己亲姐姐所管的药谷,贤妃名为易卿,无父无母,自幼只有一个姐姐抚养长大,姐姐明唤易蕴,两人自小相依为命,幼时被药谷的师父捡到,于是拜入了药谷学医,两人天资聪慧,少时被发派历练,也正是那时,易卿遇见了还是太子的安帝,二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坠入了爱河,安帝不顾当时皇后反对,仍是娶了易卿,虽无法给予正位,但易卿也不怨,她深知安帝的不易,二人携手并肩,最终太子顺利继位,初年间,二人仍是如胶似漆,后宫也只易卿一人,虽然易蕴万般反对,毕竟二人地位悬殊差别太大,但嫁给安帝易卿已坚定的事,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易蕴回药谷后钻研医术,最后凭自己的真才实学继承了谷主之位,又过了几年,边防战事吃紧,安帝在众大臣的压迫之下无奈娶了几位世家之女,安帝的专宠很快就引得几位世家之女对易卿不满,易卿何曾见过这些深宫后院的腌臜招数,在几番挑拨离间之下,她与安帝心里生了嫌隙,昔日的风花雪月终究是败在了功名利禄之下,后来安帝迎娶宰相之女为一国之后,易卿又是个有骨气的女人,也正是从那年起她便再也没与安帝见过面,易卿把自己关在了洗梧宫

    那年,安梧月三岁

    也许安帝曾在一墙之外缅怀逝去的爱情,也许安帝曾在洗梧宫的门口驻足凝望,不过这都不重要,站在了一国之君的高度,儿女情长便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安帝的不曾打扰是对两人最后的体面

    三年过后,贤妃郁郁寡欢,最后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与人世长辞

    在此之前,易卿最后见了一面安帝,随后就把安梧月送出了宫,谁也不知道那晚他们究竟交谈了什么,安梧月只记得,安帝望向她的眼神是有不舍的,但也仅就是那么片刻罢了

    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进过宫

    小时候,易蕴并不喜欢她,安梧月从小就很安静,也不爱与人交谈,几乎没什么朋友,总爱一个人出没,后来易蕴许是看在易卿的面子上,派戚雾北照顾着她,一来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二来是因为戚雾北会教书识字,时不时的还能教教安梧月

    不过他并不算安梧月的师父,真正教安梧月武功的是赵乾晟,药谷的长老之一,也是戚雾北的师父,一个风趣幽默心狠手辣的小老头,功夫很高,但人总是神出鬼没的,相较于医术,他的毒数才可谓是天下一绝,戚雾北跟着他学到了毒,而安梧月跟着他学到的更多的是功夫

    也可能是安梧月对书本并不感兴趣,看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录就发困吧

    安梧月不能在此待太久,确认了戚雾北过两天就会回去便回到了看烟花的地方

    此处摩肩接踵,安梧月倒是仔细瞧了半天舒阳在哪,寻了半天没寻到人,安梧月觉着奇怪,难道舒阳回府告诉江符叙她不见了?

    她从嘈杂处挤了出来,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解释

    因为人群都挤着看烟花去了,现在的街道倒是比原先少了不少人

    安梧月专心致志地想着该如何编,突然的从后方有人用巾帕蒙住了她的口鼻,安梧月迅速反应,反肘一击与人拉开了距离,巾帕上的药剂下的格外大,安梧月有些昏昏沉沉,转身间又被另一人忽地撒了一把药粉,几乎本能地,安梧月摸上腰间的折扇,还没抽出就被来人卸脱了手臂,安梧月瞬间脱了力,恍惚间,她看见了六七个黑影在眼前晃悠,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舒阳跟丢了安梧月后在附近找了一会儿,思躇了会儿,决定赶紧回府告诉江符叙

    江符叙不在府邸,许是在暗阁,也许是有事出去了,舒阳有些拿不定主意,在府里又找了一圈人,还是没见踪影,结果在门口看见了一只信鸽在徘徊,他吹了个口哨,唤来了信鸽,他取下竹筒,一片衣袍,看起来像安梧月出去穿的那一件,还有一片小纸上印着犀角

    看样子安梧月是被绑架了,而且这个架势是来跟江符叙谈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