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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暴雨年代(6)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易志平沉默地面对自己——低下的头颅,隐在阴影处的脸,光芒从眼睑处往外流出,只是黯淡,没有生气,话梗在喉咙处,喉结不停上下游动。

    如果易志平此刻能看到自己的脸,也许他也会这么形容自己。

    “也许我该做些什么!”

    也许他真的该做些什么!

    “我想我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

    易志平对着楼道里的黑暗说,话语像是说给另一个自己听。

    小吴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易志平早就拉着小郑等人去了食堂,他没找到他想象中的答案,也没抓到易志平的马脚。回来路上他就通过公用电话询问过易志平的去向,同事说他去了修理厂,那辆本该在修理厂的桑塔纳此刻也的确停在楼下。

    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易志平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目前也只限于怀疑。小吴翻着凶杀案的卷宗,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转个不停。雨后的天空肆意的撒着光,光在水雾上游荡,在草木缝隙里就能看到一段短短的彩虹。可他心里的光,还藏在积雨云中。他想知道易志平的近况,所以给他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他想知道被害女子的身份,所以在雨夜偷偷跟踪易志平的行踪。他想知道易志平的性格,所以选择跟他去往法医处。在他心里,易志平已经可以打上“疑点重重”之类的标签。难道,是因为自己心里先给他打上标签,所以才会笃定他就是凶手?

    小吴喝了一口浓茶,味蕾就被“困惑”淹没。

    易志平就没去过修理厂,他只是打了一个时间差。一通电话、一些钞票让修理厂派车把桑塔纳送到指定的地方;在小吴还在小区调查时及时选择返回;主动拉着小郑去食堂,利用小吴对小郑天然的信任感和这件案情升华的依赖感作为撬动地球的杠杆。

    如果说自己现在是一座“孤岛”,是“背水一战”,小吴就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作为猎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猎人不懂得他追寻的猎物往往也是出色的猎手。既然他想要线索,那我就给他线索,既然他想认定心里的想法,那么我就让真相呈现在他眼前,只是他怎么看到,如何看到,看到后还能有怎样的作为,却掌握在我手中。

    易志平掐掉手中的香烟,看了眼面前的小郑,这小子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加上满脸的青春痘,让他有点不耐烦。

    “小郑啊,来根烟!”易志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小郑。

    “不用了,易队,我不抽烟。”小郑明显被易志平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不知所措,嘴里的食物多咀嚼了好几口,才勉强咽下。

    “干这活多了,想不抽都不行。”易志平叼了根烟,语气有些深沉的说,“你今年多大了?”易志平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24了。”

    “年轻就是好。”易志平又抽了一口,心里想怎样的话语才能拉近关系,“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小郑变得更加不知所措。

    “得快找,干这个可不像当老板,年纪越大越不吃香。”易志平说完这句,接着神神秘秘探出了头,小声的问,“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小郑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周边一起吃饭的同事哄笑一片。

    易志平也跟着笑,笑声停止后,继续说:“大丈夫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还小,先实现心里的抱负。”

    说完这句,小郑眼中明显亮了几分。

    “原来他是没人要啊。”易志平心里想,但他默不作声,再想了一句,然后说:“在这工作习惯吗?”

    “挺好的,领导对我蛮器重的,同事也对我很照顾。”小郑瞥了一眼周边同事,明显话多了起来。

    易志平抽着烟,快速且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滑头,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过两天,等这事忙完,你跟我去去一线,积累一下经验,别天天跟文件打交道,‘将不知兵’是不行的。”

    小郑快速的点了点头,藏在嘴角的笑意没被易志平眼睛漏过。他当然知道这事是哪件事,易志平也知道。今天的对话虽然有些仓促,气氛一开始也有点尴尬,但索性结果不错,易志平明显感觉,小郑的天平向自己倾斜了一点。

    小吴没去食堂吃饭,一些困惑像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压得他有些窒息。他突然很想来根烟,像易志平那样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更想通过模仿他的动作来窥探他的想法。

    他从隔桌同事那拿了一根,“红塔山”白底的盒面让他一再想起被害人被雨水泡肿的脸。“那人生前应该算是一位美人吧。”这句话随着香烟燃点的烟雾不断在他心里萦绕。

    虽然她的脸已经被雨水泡肿,手腕都是被绳子勒出的伤口,头发像一团干枯的野草散在背上,但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位美人,起码生前是。他现在就想找到她生前的资料,去了解这个人的生平,去找到杀害她的凶手,绳之以法。

    小吴抽着烟,心里的思绪不断翻滚,“若是易志平心里没鬼,为啥那天清晨接自己时会说那么多奇怪的话。如果他不是嫌疑人,为啥会“狡兔三窟”,自己明明结了婚,还要出去另外租房子住。如果他的妻子不住在那里,那住在那里的是谁?光是他自己,可能性很小,和他同居的人从凶杀案后就仿佛在人间蒸发,如果她不是被害人,那还能是谁?”

    “当然这只是猜测,毕竟自己没有证据,但如果自己找到跟他同居人的身份呢?事情就离真相大白不远了。或许自己下午要再去一趟周边小区,那天雨下得太大,自己没看清易志平是在哪里下车的。今天怕被他发现,也没有看仔细。只是有一个大体的范围,但一下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想啥呢?都不吃饭。”小郑的话语把小吴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没想啥,就是有点累,坐着抽根烟歇歇。”小吴伸了个懒腰,对小郑说,在今天下午心里疑惑确定之前,他不想向其他人透露。

    “你也学着抽烟啊。”

    “偶尔来一根。”小吴把烟捻灭,烟头还在冒烟,他再加了一句,“提提神。”

    “怪不得易队说,干这行,抽烟都是早晚的事。”小郑把饭盒递给小吴。

    “易志平跟你还说这个了,他还说啥?”

    “也没啥,说了一点家常。”小郑想起易志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后面他就想让我跟他去趟一线,等这件事完结后。”

    “这件事?”

    “就这件。”小郑努努嘴,示意小吴看放在他桌上的卷宗。

    “难道他不是凶手,我想错了。”小吴有些皱起眉头,心里的迷惑又加深了一点。

    “想啥呢?还不吃饭。”小郑开玩笑的拍了拍小吴的脑袋,笑着说。

    小吴打开今天的饭盒,中午菜是木耳炒肉、土豆炖豆角,两个金黄的溏心煎蛋摊在雪白的大米饭上,还流着橘红色的温热蛋液。

    “我在想,你这么贤惠,要是个女的,我就把你娶了。”小吴笑哈哈的打趣小郑,“当然你得先去治治脸。”

    “去你大爷的。”小郑笑着骂了小吴一句,就是听见“治治脸”三个字,眼底有些阴霾,小吴没有发现。

    小吴躲过小郑袭来的一拳,快速扒着饭,小郑回到自己办公桌继续整理着资料,时钟在空挡的房间“滴滴答答”。小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来一句。

    “你说,易志平想让你跟他去一线锻炼锻炼?”

    小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紧接着说:“对,他是这么说,谁知道真假。”

    小吴继续思索,“那你下午让他带你去趟凶杀案现场吧,反正他都这么说了。”

    “去那干嘛,下了几天雨,估计啥痕迹都没了。”

    “易志平不是说尸体手指上有戒指痕迹,戒指还没找到,现在雨停了,找到可能性就大了,再去看看呗。”

    “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带我去?”

    “他都准备带你去一线了,还不是‘器重’你。”小吴在“器重”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笑着揶揄小郑。

    “谁知道他这话真假。”小郑说完这话就准备在桌子上眯一会,说话声太轻,听不出情绪。

    “你得让他带你去。”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小郑,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对自己说。

    “如果他下午带你出去,我就能避开他的视线去调查了。”小吴把饭盒里最后一口吃下,靠在椅背上,又点起一根烟,任思绪漂浮。

    到了下午,倒是出乎小吴意料,易志平主动让小郑跟他一起去趟犯罪现场。小吴看见小郑出门笑嘻嘻的面庞,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事情偏偏又这么凑巧。

    小吴并没想这么多,等到易志平出门一会后,就跟上司请了个假,说身体不太舒服,下午想回家休息会,上司看他中午也没去食堂吃饭,客气询问几句就批了假条。

    易志平是单位中的老人,跟同事处的不错,若是自己贸然用“调查”之类的说辞请假,让别人说起怕会被引起他的怀疑,何况自己上午还偷偷溜了出去。

    出门后小吴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上午他调查的小区,下过雨的路面还有很多积水,天空仍被厚重的积雨云覆盖,但街上的行人总算多了起来。汽车快行到小区门口时放缓车速,街上的孩子们身穿雨鞋踩着积水抓蜻蜓,今年的夏天倒是来的格外早,蝉都叫了起来,路边的小商店也推出了盖着棉被的雪糕柜,摇着蒲扇的大爷和不上班的青年人坐着马扎在树下下象棋……小吴很想把这些画面记录到脑子里,连他也不知何种缘故。凶杀案已经过去四天了,局里其他同事搜查的力度也放缓了,时间再一长,恐怕就会和档案室里的陈年旧案一样,不知何时才能“昭雪”。也许,怀疑真的能扰乱人的心境吧,坐在汽车后排的小吴感到非常疲惫,他很想真的回家,好好睡一觉,可小区门口已近在眼前。

    同上午一样,小吴依旧没在这个小区找到什么线索。停雨的下午异常闷热,蝉鸣响在树梢,纷纷乱乱。小吴去小商店买了一根雪糕,有些无聊的看人下象棋。大爷的手很稳,双马都过了河,炮也顶到相上面。红方的小伙子有些手生,只懂得用车横冲直撞,最后免不得亮了白旗。大爷看小吴看得聚精会神,示意他也来一把。小吴说不会,自己的水平一般。大爷说没事,反正也是下着玩。小吴心想这大爷既然会来这下象棋,肯定住在附近,自己可以打听一下。

    一上手,小吴就往前推了兵,大爷走马,小吴飞相……待下到第六手的时候,小吴用炮换了大爷的车,才用可惜的语气,说:“我不应该用炮换你车的。”

    大爷笑了一声,把炮架到士的上面,小吴看出他下一步想跳马,逼自己的帅走到炮口下,索性直接将帅往上提了一步,大爷果然跳马。小吴瞅了一眼自己的帅暂时没啥危险,决定下车想营造一个对方将和自己帅碰面的杀局,没想到大爷早就埋伏好的车直接下冲“将军”。

    小吴看了一眼棋盘,帅之上是相,往左有炮迎面,向下有马相踏,已是死局,“我输了。”

    “年轻人别太急躁,你就太想吃我子了,象棋讲的是如何‘杀将’。”大爷像训孙子一样说话。

    “今天提不起劲头。”小吴挠挠头说,“大爷,你在这附件住?”

    “咋了?”

    “没事,我老板也在这附近住,今天他出门忙,让我去他家拿点东西,可门牌号我忘了,他又没接电话。”

    “小伙子,做事得认真点。”

    小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爷紧接着说:“你老板叫啥名,我在这住了十几年,该见过的都见过。”

    “他经常开一桑塔纳,车子型号有点好,车牌号……”

    小吴顺着大爷的指引走到易志平租房的小区,这年头,报车比报人名好使。很快,小吴就通过物业的租房登记表找到了易志平租房的单元楼,他亮出警官证,让物业用备用钥匙开门,待走到门口时,他使劲深呼吸几下,平复了一下心情。门背后藏着的是一位好人还是一位凶手,他有些紧张。

    没等物业开门,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位穿着睡袍的女人探出头问他们是谁。小吴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亮出警官证,抢在物业前面说,自己是负责这一片的民警,现在要进门调查户口。

    女人“哦”了一声,迟疑了片刻,开门让小吴他们进来。借着物业询问女子的间隙,小吴打量起房间。这房间不大,挂在阳台的衣服因为下午的缘故还没完全晒干,发出些臭味。电视机下是影碟机,碟片也的确是易志平喜欢的刘德华,其中也夹杂了一些张国荣的电影。整个房间没有合影,倒是垃圾桶里还有刚用过的避孕套,若是把一些女士化妆品和一些女士衣服外去掉的话,就像一间男生宿舍。小吴摇了摇头,走进被物业询问的女子前,低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很爽快的回答,小吴看了一眼女子后,接着问:“你和易志平什么关系?”

    女子瞥了眼垃圾桶里的避孕套,笑着说:“还能什么关系。”

    “严肃点,为啥租房的时候不和易志平一起登记。”

    “他说他结婚了,不方便。”

    小吴倒是惊讶于易志平的直接,接着说:“一会去物业补办一下手续,带着身份证。”

    女子答应一声,小吴又随口问了几句,也没什么线索,临走时,嘱咐一句:“天晴了,就把窗打开,衣服都味了!”

    小吴有些失落的坐在小区门口,天边的云彩涌的越来越厚,看来今日还有一场大雨落下。他有些烦躁,明明易志平已经脱离了嫌疑,怎么自己还有些困惑,难道自己心里给他打定了标签,他就是标签下的那个人?小吴把手中喝光的矿泉水瓶像投篮一样扔进远方垃圾桶,决定向易志平家里再打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的还是易志平的妻子,小吴顿了一下语气,说:“嫂子,我是小吴。”

    “小吴啊,咋了?”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

    “没事,最近我们局里有一个案子蛮棘手的,想问问易队这两天晚上在家吗?”小吴话刚出说出口,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像无头苍蝇一般,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在家啊!”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听不出小吴话语中的矛盾,直接开口回答。

    “他在家啊!”小吴有些疑惑地嘟囔,如果他在家,那垃圾桶里用过的避孕套是谁的,他又紧接着问:“那易队平时一般啥时候回家。”

    “基本上下班一会儿就到家了。”电话那头人说完这句,又接着补充道:“要是单位没事的话,有事的话基本都会打电话和我说。”

    “哦,要是易队今晚到家了,麻烦您和我说一下,我把call机号给你,麻烦您记一下。”

    小吴把call机号报给易志平的妻子,刚打开call机就发现小郑发来的消息。

    他很快来到之前的案发地方,打车的路上他就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易志平一直回家,那么他租房子是为了什么,房子里的女人又是为了什么。那刚用过的避孕套,难道不是易志平用的?除了易志平外还有什么人?易志平的妻子为啥要补充一句“要是有事会打电话通知”?这话本身没什么矛盾,可当自己找到易志平的出租屋,看到那刚用的避孕套后,就显得疑点重重。难道跟易志平租房的女人也在外面偷人?按理说,易志平那么仔细的人,不调查好女人的背景和性情,怎么会在外面租房。如果那女人的品格是好的,那易志平老婆说的话就有可能是假的。为什么她要说假话?

    “是易志平发现了自己?不,易志平应该是无辜的。如果是自己在外面偷人,也会用这个说辞,何况易志平还是一位警察,身份更加特殊,那么是跟易志平租房的女人也在外面偷人?一个被窝里果真睡不出两个人。”小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心里对易志平的标签摘下后,也觉得他就是易队。

    出租车在土路前就把他放下了,小郑说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让他带两个手电筒过来一趟。土路有些黑,将要降临的大雨阴的天空没有一丝亮光。小吴打开手电,一步一步走向当初发现尸体的排水渠旁。

    排水渠旁没有看到易志平和小郑,小吴心里有些惊恐,对易志平的怀疑又一下爬上了心头。突然背后树丛,两道剧烈的强光照出,吓得小吴紧急猫下身子。光影后的阴暗里走出一个人,易志平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小吴吗?”

    小吴心有余悸的站起身,走了过去:“易队?”

    “你手电筒拿来了吗?”

    “拿来了。”

    “一个人来的?”易志平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小吴,轻身询问了一句,看到小吴点头后,又说:“这大晚上的,下次别一个人过来,谁知道凶手会不会去而复返。”

    小吴点点头,把手中另一个的手电筒递给易志平。易志平打开手电,往前走几步,打算去照排水渠。

    小吴点了一根烟,忽然间,像想起什么,问道:“小郑呢?”

    “我早就让他回去了。”易志平回过头,汽车的车灯照亮他的身子,他手里拿了半截铁链,正对着小吴发笑。

    小吴像想起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向他走进的易志平,“谁知道凶手会不会去而复返”不断萦绕他心头。

    他忽然向后跑去,易志平的铁链打中了自己的背。他看到面前的桑塔纳,打开副驾驶车门,一口气溜了进去。易志平也跑了过来,小吴快速的撑着仪表盘坐到主驾驶位置上,踩中离合,想发动汽车,却发现油门下被垫了一块砖头,自己情急之下也忘了锁住车门。

    易志平打开副驾驶车门,一铁链正中正在逃跑的小吴脸颊。小吴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眩晕,火辣辣的痛觉爬满了自己的颅骨,身子下的泥土有血液的腥味。

    大雨落了下来,雷鸣闪烁在树林上空,雨水似银箭,冲刷着大地的浮沉。易志平把铁链往小吴脖子上绕了一圈,拖着他往树林走去。铁链带来的窒息感像是雨水淹没着自己的口鼻,他扭动着身躯,脚掌想找一个借力点,让自己的身子停下来。他想伸手去抓易志平的手臂,自己的力道却打破了自己的平衡。他整个脸埋进了泥水里,脸颊上的伤口不断渗着血,血混合泥巴涌进自己口腔,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引得自己直想呕吐。

    易志平走到一个大树下,把小吴的头颈靠在另一端,双手拉着铁链不断使劲,想把他绞杀在这里。他看着大树另一端这个不停挣扎的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大雨打的树叶哗哗作响,天地仿佛都在这喧哗中沉默。那一双手还在不停的抠自己脖子上的铁链,血液在闪电中布满指甲,等到无果后,手掌忽然向后像地狱索魂的恶灵般想抓住自己。易志平忽然觉得内心有些恐惧,手上的铁链不觉得有些放松,大树那边传来沉重的咳嗽声。眼眶带血的人抓着大树枝干转头看向自己,易志平往后退了一步,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双手同时发力。那只探向自己的手掌忽然抽搐,手指紧绷像要抓住空气在不断挣扎。易志平喉咙发出低声的吼叫,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双手不断用力。小吴通红的眼睛不断胀大,血液随着眼眶滑到满是泥污的脸颊,手掌从空中抱向大树,指甲深深嵌入树干,抓出一道道带有血迹的白色树皮。

    大雨疯狂的落下,雷电鞭挞着乌云,老桑塔纳停在排水渠一旁,亮着车灯照在树林的另一旁。远方的城市沉默在雨夜里不出一点声音,树林中的两个人也像是死人,埋葬在自己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