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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跟在叶云后面,叶云停住脚步,喉咙发出哼哼的声音,和一头愤怒的牛叫得差不多,叶云属牛。我小心翼翼向前看,一条大黄狗挡在路口,两眼盯着叶云,嘴里在叫,露出带口沫的犬齿,前腿向前爬着,后退蹬地。他们两个没想让谁,僵持如两军过桥,各站在桥头两端。

    李老师说古代打仗要击鼓鼓舞士气,士兵会大吼冲锋。想到这里,我以为如果在黄昏打仗,周围是一大片开放的菜籽花,士兵又会怎样来吼叫振奋人心的一声,我猜他们会说:原来菜籽花是红色的啊!可句式太长,不好一口气说完,而且可能等不到说完就冲到敌军面前了。缩减下句式,红花啊!这又太过抒情,不适合鼓舞士气,应该大气一点:杀红!这很好,有杀气,心中没有了不安与恐惧。两方的士兵对视,看见对方是红红的眼睛,就像公牛看见红色一样,战意激荡在心中,手中的长矛渴望鲜血,喉咙干渴,喉结涌动,红色充满在脑海。鼓声一起,杀红一片,菜籽花在声波中从两端向中间浪击,兵器撞击的声音,鼓声未停,喉咙依然留着红的余音。

    对于战场的痴迷是男人的本色,叶云说过他喜欢战场,他想当一个将军,建功立业。

    我不喜欢战场,我喜欢战场的颜色。我无意间看见了我哥写得东西:

    清明雨,湿心头,三两点,透湿处。明明天清,行人欲添衣,只怕驱寒人更寒,慢行步,无尽路。

    却说清明时节,人花齐憔悴,落地魂失三分,飘飘零步。言辞无用,天也混混,地也迷迷,日子总是轻。道者为情之伤,多少杏花酒,醉了有心人。梦都飘碎,化作小泪。

    痛在何处,但见远处长城路,热血洒疆,马齐声叫,鼓战雷鸣,金甲披士,长矛剑指,北方阴雨。英雄无名,时间终在流去,边疆长城阴雨犹在,醉人有几?

    叶云说这是他的功劳,把院子的石子踢得一个不剩。

    叶云和黄狗对峙,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漏齿狰狞,我躲在一旁,不敢多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该不该击鼓,该不该助威呐喊,还是像一个盼望他们凯旋归来的路人。此时我感觉自己更像一株菜籽花,在黄昏下摇坠,只是风景。

    叶云两只红红的眼睛直射黄狗,黄狗稳立不动,嘴皮颤抖。叶云头发开始立起,双手逐渐握拳,黄狗前脚向后移一小步,后腿弯曲,作弓形状,毛发竖起。叶云一脚踢开石子,石子飞过去,黄狗一个转身躲开了,全身又作弓形状。叶云接着又是一脚,依然未中。连续几脚都是这样,黄狗低吼着,像是在挑衅,叶云牙齿一咬,一脚踢出,黄狗轻轻一跃准备落地,叶云看准时机,快速一脚直接打中黄狗的肚子。黄狗噢噢叫,眼睛布满血丝,全身颤动,抖抖身子,转进菜籽花中。这对叶云不利,黄狗进了菜籽花开始奔跑,速度很快,叶云看下脚下的石子不多了,手已经握好拳。

    黄狗在找时机,在田里来回跑。叶云无法,开始清理周围的菜籽花,一脚踢断菜根,这样留出一片空地。我很担心会被骂,可在此时是危机关头,不可想太多乱了阵脚。

    叶云周围横七竖八堆着菜籽花的残骸,黄狗没有主动出击,我们知道,狼是有耐心的动物,在狩猎的时候会寻找最好的时机。狼的忍耐让人害怕,爷爷给我们讲过关于狼的故事,我想这个害怕就像我看见那三只白狐狸一样。

    爷爷说过,狼是怕人的,虽然狗不是狼,但始终都是怕人的,所以黄狗不敢主动攻击。叶云不耐烦了,红红的眼睛搜索黄狗的身影,眼皮没有动一下,突然俯下身捡起两个石子,一个扔进去,没有中。黄狗看见叶云没有武器了,立马从菜籽花里冲出来,张着嘴对准叶云,叶云另一只手使劲扔出手中唯一的石子,石子打在黄狗的脸上,黄狗紧紧地盯住叶云的喉咙,身体未动丝毫。叶云吓到了,因为刚才的力气全都用在了扔石子上,现在没有反抗的时间,叶云红红的眼睛落下了泪水,但还是睁着看黄狗接近自己。

    一个影子从叶云后面跳过,按住了黄狗,黄狗翻身,站在在菜籽花上,头上滴下鲜血,印在菜籽花上。菜籽花真正变成了红色的菜籽花,我觉得红色的菜籽花并不坏。黄狗对着小白大吼一声,踏着步子,带着伤痕离开战场。

    原来一开始小白就在田坎上坐着,黄狗也看见了小白,黄狗本来就没有想过伤害叶云,因为狗是人类的朋友,也不可能伤害人。但黄狗最后想咬叶云一口,小白决定出击。不过狗真的想伤人的话,人在力量上和速度上明显有差距,何况是小孩的叶云呢?我不知道,黄狗为什么会挡住叶云的路,一般狗见人会绕道。

    雪姐用手擦干眼泪,眼睛里有久久散不去的伤感。

    叶云进屋瞧见雪姐,一声不吭弄着弄那。雪姐也生气了,因为叶云一声不吭的走了,一声不吭又回来了,雪姐认为叶云还在耍脾气,语言上冲撞了叶云。

    叶云对我说,那次他落眼泪了,他一下明白了姐当时的心情。他说他掉眼泪不全是因为害怕,说不出来的感觉。

    叶云站在地上,还在出神,我默默走到叶云身边,叶云转头问我一句:“为什么刚才你不帮我?”

    我大脑一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帮他,叶云自言自语:“不需要你帮忙,一对一公平,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战场的硝烟散去,太阳落土,大地变黑,叶云的眼睛变成黑色。雪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走到身边,拉起叶云:“走,回家去。”

    叶云一下抱住雪姐,再一次哭了。雪姐抚摸叶云的头,小白摇着尾巴在我身边转,我哥跟在后面。

    我喜欢战场的颜色,可以说战场的颜色迷人,可以想象,士兵回营,脚踏夜色的土地,大家互相搀扶,没有言语;身旁的菜籽花有的变成了永久的红色,残骸一片,花瓣上还可能立着一只寻觅的黑蚂蚁。

    对于叶云生气,我认为他在那个时候变了,他有了我想不到东西,比如问我关于山神的事。叶云对任何事物有好奇心,不过好奇心并不是无关紧要,叶云会一个人发呆,在我看来,叶云在思考,在拷问,在幻想。我不知道叶云会变成什么样,可叶云终究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