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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老兵(二合一章节)

    “孝远,坚持住,时间就快到了。”

    陈长庆将一名冲到近前的妖兽一刀枭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将刚刚被妖兽撞在心口导致瘫倒在地的钟孝远扶起,目光四下环顾。

    镇南军十人为一小队,十小队为一大队,五大队为一营,设一领兵。

    可他的身旁只剩三人,算上他自己,小队已然十去其六。

    这就是真正的战场么……

    陈长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心中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绪起伏,看着相处多年的同袍一个个被撕碎在身边,看着领兵与副领兵在高喊中先后自爆,他的心中连些许的悲伤都来不及涌起。

    只有无尽的麻木。

    或许在第一位同袍死去的时候,他的内心便已经开始自我封闭了吧。

    耳畔萦绕着嘶吼与怒吼,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他低头看着目光有些涣散的钟孝远,忽然轻笑了一下。

    好在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活着。

    他将还没有从撞击中缓过神的钟孝远放在城墙的角落,再度转身,从地上捡起来一根不知道是谁的长矛,面色平静的摆出那重复训练了上万次的动作,等待着下一波兽潮的冲击。

    “唔…这是哪?”

    不知过了多久,钟孝远的双眼再次开始缓缓聚焦,他揉着有些发闷的胸口低头看去,发现原本整洁坚固的甲胄向内凹进了一大块,上面站满了碎肉和鲜血,令人闻之欲呕。

    看来是这战甲救了自己一命,钟孝远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一只凶兽越过了防线撞在了自己胸口,随后似乎是被陈哥及时斩杀,自己才没被那妖兽一口咬掉了脑袋。

    对了,陈哥!

    钟孝远连忙抬起头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呼,还好。

    场中人影寥寥,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正持矛战斗的哥哥。

    我要去帮忙。

    钟孝远撑起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发现骨头有些疼痛,但不是很剧烈。

    应该是裂开了,没断。

    对这种事情很熟悉的钟孝远简单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便拿起身旁的长矛,向陈长庆走去。

    “陈哥,你还好么?”

    一矛戳死了一只试图从侧面突袭的小青蛇,钟孝远站到了陈长庆的身旁。

    “还好,孝远,两个时辰快要到了,轮换的援兵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再坚持一下。”

    镇北关的防守模式是轮换制,毕竟城墙上能站的人数有限,一股脑全堆上去只会起到反效果。

    ‘嗤’

    钟孝远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出矛,收回,循环往复。

    他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灵力早已耗干,精神也接近干涸,如果现在能躺下,他相信自己只需要几息便能进入深深的睡梦中。

    好在兽潮也不如一开始那么猛烈了,城墙上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的尸体如今却化作了抵挡妖兽的天然防线,几个大队长仍站在前方,只是他们身后稀稀落落的人影显得有些空旷。

    “小心!”

    一声炸喝将钟孝远从飘远的思绪中唤醒,眼前一只蓝色巨熊正张着血盆大口直奔他头颅而来。

    要死了么……

    钟孝远举起手中长矛横在面前试图阻挡,却被巨熊直接咬断,一双利爪携着呼啸的腥风袭来,而他能做的只有举起胳膊挡在头颅两侧。

    螳臂挡车。

    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自己头颅爆碎的场景。

    “扑哧”

    大蓬的炽热鲜血浇在瑟缩的钟孝远身上,他抬头看去,一根长矛贯穿了巨熊的胸膛,精准的搅碎了它的心脏,而那本该拍碎他头颅的利爪此刻已经再没有抬起的可能,无力的垂在两侧。

    “别分神。”

    陈长庆一脚踹翻巨熊的尸体,拔出长矛,站在了钟孝远的面前。

    “陈哥……”

    钟孝远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抽出腰间弯刀,再次站了起来。

    “就快了。”

    陈长庆嗓音有些嘶哑,他能感到喉咙中阵阵灼痛传来,应该是长时间的嘶吼带来的后遗症,但这点伤痛与身体其他各处的伤势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左小臂使不上力,应该是骨头断了,右肋侧每次呼吸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搞不好是断掉的肋骨插进了肺里,左腿有些发跛,可能是跟腱出了什么问题。

    刚刚为了救钟孝远,仅剩的那点灵力也随着长矛掷了出去。

    陈长庆评估着自己的伤势,心中却没什么波澜。

    起码他还活着,不是么?

    “镇南!”

    熟悉的嘶吼再度从前方传来,陈长庆默默抬头,发现最后一名大队长已经身陨,他记得那名大队长修为只有六品,甚至没有自爆的资格,对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妖兽将利爪刺进胸膛时,挥下手中的刀,狠狠插入面前畜生的头颅里。

    陈长庆扫了一眼周围,还有几个小队长在抵抗,但阵前已经空了出来。

    终于轮到自己了么。

    他咧了咧嘴,拖着左腿一深一浅的缓缓踱到了战阵的最前方,站到了那个属于将军的位置!

    “列阵!”

    嘶哑的怒吼从口中传出,回荡在布满尸骸的城墙上,陈长庆知道,只要这个位置还站着人,他们的城墙就不会失守,哪怕下一刻他可能就会死去,但至少此刻,他就是镇南军的化身。

    “陈哥。”

    钟孝远站到了微微靠后的位置,笑着看向了身前那举矛嘶吼的身影,仿佛那就是真正的将军。

    笑的像个傻子。

    ‘吼’

    低沉的嘶吼响起,一道黑影缓缓从城墙外踏到近前,狮头豹身,长尾如钩,异兽血脉。

    五阶。

    比陈长庆的七品高了两个等级。

    磅礴的压力席卷而来,一旁的钟孝远双腿不禁都有些颤栗,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等级的妖兽,这种兽潮的最前锋,他的心里几乎被恐惧占满,不可力敌的想法止不住的从全身汇聚,集中到脑海,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必死的地狱。

    “镇南!”

    嘶哑的怒吼将钟孝远从失神中唤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噗嗤’

    灼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钟孝远面目呆滞的看向前方。

    异兽的头颅垂在陈长庆的肩上,撕扯下了他的小半边身子,几乎能够看到那炽烈跳动的心脏。

    剧痛让陈长庆瞬间陷入昏迷,却又转瞬间被异兽持续的撕咬痛醒,他看着面前露出满足神色的畜生,只觉心中怒焰如同大日般灼热。

    ‘铮’

    陈长庆完好的右手猛然抽出腰间弯刀,用尽此生仅剩的力量嘶吼着刺进异兽的眼眶,仿佛那两个字有魔力般赐予了他最后的回光返照,随着弯刀的狠狠一搅,异兽发出了痛苦的悲鸣,挥动了自己的利爪。

    ‘砰’

    钟孝远下意识的接住了撞在自己身上的陈长庆,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按住对方的伤口,却不知从何下手。

    异兽的一爪彻底撕裂了陈长庆的胸膛,躺在钟孝远的怀中的他,内脏正缓缓向外流淌,裸露在外的心脏跳动的也愈加微弱。

    “陈哥……”

    涕泗流过钟孝远的面庞,混杂着泥土与鲜血滴落在地,无与伦比的悲痛击穿了他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将原本麻木的精神堤坝击溃,深深的淹没了他的心神。

    “孝远…可惜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你记住。”陈长庆奇迹般的没有失去意识,双眼反而愈加明亮,右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钟孝远的领甲。

    “镇南,永不退!哥这一生,从不后悔!”

    “陈哥!”

    钟孝远握着陈长庆无力垂落的右手,将头深深的抵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镇南!”

    再一次的嘶吼响起,不同的声音,同样的话语。

    钟孝远抬起头,却是另一名小队长不知何时站在了战阵前方,挡在了那异兽的面前,钟孝远认得那名小队长,他的修为比陈长庆还要低,他应该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这头异兽的对手。

    但这名小队长没有犹豫,更没有一丝后退逃跑的想法,正如前面所有人一样,面色平淡的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或许就像陈长庆所说的。

    镇南,永不退。

    异兽这次甚至没有上前近身搏杀,只是在远处不断用尾巴和利爪带起的风刃消耗,而那名小队长甚至没有机会掷出手中的长矛,只能眼中含恨倒在了原地。

    钟孝远举头四顾,却发现已经没人能够再站在那个位置上了。

    将军已死。

    剩余的残兵伤员连勉力自保都成问题,自然也没人能够杀出重围,站到阵前。

    而我,就是下一个将军。

    钟孝远拿起陈长庆身旁的弯刀,站起身,踏过脚下的尸身,向着面前的异兽一步步走去,直到站定在了那个位置。

    将军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钟孝远心中没有什么对死亡的畏惧,反而平静的出奇,仿佛即将到来的命运已经不再属于他一般。

    “列阵!”

    他举起手中弯刀,尚有些稚嫩的嗓音咆哮着喊出了他这二十年来最庄严的一句话。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浓缩了无尽的余韵。

    要是能再喊一次就好了。

    钟孝远忽然想到他还有一句话没喊,于是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双手握住弯刀,膝盖微屈,跃上半空,随着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双唇微启,舌绽春雷。

    “镇南!”

    陈哥,下辈子我一定和你再做兄弟。

    刀光划过空气,紧闭双眼的钟孝远却没感受到意料之中被撕裂穿透的剧痛,他有些错愕的睁开双眼,却看见一只白猫正蹲在一片血泊中,而那异兽竟是被人从中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这是?

    钟孝远当然不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拎得清的。

    “好小子,接下来交给我们把。”

    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从地上拉起,钟孝远回头看去,却是一名身着黑色甲胄的军士带着满目的红色人海赶到了城墙上。

    换防的援军,终于到了。

    脑海中浮现这一念头后,无尽的疲惫瞬间袭来,呼吸间便将钟孝远的意识淹没。

    他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是名一袭白衣的少女持剑站在身前。

    身前,那个将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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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啦?”

    一道轻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钟孝远慢慢的睁开双眼,一道充满着好奇与敬佩的眼神映入视野。

    “哎哎哎,不要乱动,你伤的很严重,需要静养。”

    剧烈的疼痛从周身涌上脑海,钟孝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哼出一声。

    “这里是哪里?”

    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喉咙中传出,钟孝远愣了愣神,半晌才想起这嘶哑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

    “这是军中病坊呗,还能是哪,你都昏迷快三天了,医生说你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呢。”

    钟孝远微微偏头,一名身穿医服的女子正在给他的胸腹处换药。

    奇迹么……

    “城墙上的情况怎样了?”

    “还在打,不过听说战况还行,苏麟大人以一敌三,重创其二,各位将军也都守住了城墙。”

    “那这里……”

    钟孝远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多少伤员在这里躺着。

    “镇南军一向伤残数量不多,你不知道么?”

    女子语气并未有多少波澜,手中动作麻利,几下便上好了药。

    “这样么……”

    钟孝远脑海中闪过城墙上那些高声的怒吼,目光不禁有些黯淡。

    伤残数量之所以不高,是因为大家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全凭心中一口气吊着。

    战斗结束,心气一散,人便也去了。

    想他这种能活下来的,还是少数。

    “你那天看见苏小姐了么?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潇洒?”

    “苏小姐?”

    “苏星祈啊,那天把你从城墙上救下来的就是她。”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原来是苏家的大小姐么,竟然还会亲临一线战斗,钟孝远记得对方修为似乎也不高的样子。

    “啊,可惜,听说苏小姐可是在城墙上连着战斗了一天一夜,斩杀了无数的妖兽,几乎是以一人之力便守住了一段城墙呢。”女子将伤口再度缝合好,拍了拍手“好了,你在这躺着吧,我还要去处理别的伤员。”

    说罢,未等钟孝远回答,女子便起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应该很忙吧。

    见女子熟稔的手法,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钟孝远撑起身子,没在乎对方的叮嘱,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营房,看着外面列队走过的兵卒,感受着他们投来的敬佩目光。

    他猛然惊觉,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样在新兵的队列中,充满敬意的看着营房外的他人。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自己曾经敬佩的人物。

    钟孝远抬头看向擎天的城墙,久久无言。

    离歌阵阵,锣鼓摐摐。

    陈哥,我也是老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