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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年里,刘永伟在吉林和浙江双方建立了几个固定的客户,收入开始增加,他不在手拉肩扛,开始随车发货。每次从南方回来都给家里人带一些特产,岳父很高兴说;笋干和鱼干,下酒最好。过年的时候,他领着母亲,小玲和女儿小慧给他们全买了新衣服。回来后女儿问:爸爸,你现在是老板吗?刘永伟摇摇头说:不算是,女儿又问;那算啥,刘永伟不想用经纪人这个词,孩子还小,不太好理解,这时,小玲抢话说:你爸要是在以前就叫投机倒把,女儿噘嘴说:不好听。刘永伟说:以后爸爸会当老板的。女儿说:那你说话算数。刘永伟看着女儿,严肃的回答,算数。女儿高兴的说,噢,我爸要当老板了,我爸要当老板了。

    刘永伟知道,当老板哪有那么容易,可他有他的想法。他想等挣到一定的钱数,自己开一个土特产门店,他负责进货,小玲看店,一家人能常在一起那该有多美。他时长这么想着,他在外跑车这么多年,知道应该进哪的特产。

    第二年,参农大量起参上市,给市场冲击不小,价格降了下来。刘永伟几个来回都没赚到钱。他盘算着增加收入,他联系一家浙江大的批发商,定了一单货。可问题是他手头的钱远远不够,他想借钱,可他认识的人都不富裕,回到家他一筹莫展,小玲听说后,坚决反对,并说,好不容易攒点钱,别瞎“嘚瑟”啦,刘永伟说:这那是“嘚瑟”,生意不就是越做越大吗,小玲说那万一要赔了呢,刘永伟生气地说:你嘴里怎么咋也吐不出好话呢,小玲也生气地说:不是好不好话,而是,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刘永伟,没说下去。刘永伟觉得小玲话里有话,他问:说,到底是什么?小玲气的脸通红说:说就说;人家早就住上暖气楼了,我们家还得烧煤,多暂是个头呀。那钱该买暖气楼。刘永伟也大声说:买楼,买完楼房就没钱了,那还咋做生意,小玲气哭着说:那我不管,你去开车我也要住暖气楼。刘永伟想了想,和小玲吵嘴也没必要,他说:等我再挣一年钱就给你买楼,小玲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干,现在就买,刘永伟说:去一边去,转身不理小玲。

    第二天他脸红着向大哥大嫂借了一万五千块钱,尽管是自家的亲哥,第一次觉得借钱的滋味非常难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可钱还是不凑手。他想到一个人,是父亲的徒弟任哥,他现在已承包红旗铸造车间,听人说干的风生水起,正好去看看。

    来到他干过几年的老厂,刘永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此时厂院没有那么大,院内一个人都没有。他干过的冲压车间门口已长出杂草,车间的门一把大锁紧锁着,已经锈迹斑斑,像一间尘封已久的仓库。刘永伟上前用手摸了摸锁头,感觉又摸到了冲压件一样。

    远处有鼓风机的嗡鸣声,铸造车间工人正在抬铁包,一个老师傅正在喊:对准水口慢慢倒,一股洪流注入翻砂模上。刘永伟正看的来劲,一只手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永伟回头,是军哥,任文军说:老弟,你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刘永伟回答:顺路来看看,刘永伟想逗一逗任哥,他平时一般不这样。他说:大哥,现在应该叫你任厂长还是任老板,任文军回答:行了老弟,我就是混口饭吃,来吧到办公室去,这里说话得喊破嗓子。

    他俩来到隔壁一个小厂房改造的简易办公室,办公桌前,堆放各种铸造件。刘永伟问:军哥,这些都是你们生产的,任文军抑制不住脸部高兴的表情点点头,刘永伟一边摸着件,一边说:太像样了。任文军坐下后问,师母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刘永伟回答:挺好,任文军看着刘永伟说,老弟你喝什么茶,刘永伟忙摆手,我可不喝茶,我要是喝了茶,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他俩都笑了笑。刘永伟坐下后,任文军问:老弟,听说你那人参生意做的也很好,刘永伟忙说,不行不行,我那是倒弄一点小买卖,挣不了几个钱,不像你这是一个实体,任文军比刘永伟大十岁,有一定的阅历,他看出刘永伟今天来一定有事,他平淡的说,老弟说吧:有事你尽管说,就是帮不上,也帮你出出主意,刘永伟脸红了,第一次结巴说,大哥,我,我确实遇到点困难,任文军:说。

    刘永伟把借钱的意思说了一下,任文军快速思考着,他点点头,行,我这先能给你挤出两万块,两月后,有一笔货款就到账,我手头就宽绰了,你再来,刘永伟忙说:不,不,大哥,这就给你添麻烦了,钱我就用一个月就还,任文军打开抽屉,拿出两叠钱递给刘永伟,刘永伟很激动的接过钱并说:军哥,一月内就还,任文军回答:不急,你就用吧,刘永伟脸部表情恢复后说,做生意都钱紧,我这给你添乱了。任文军说:嗨,自家人别说外道话,刘永伟说了一声:那谢谢军哥,任文军摆手:还外道。噢,别忘了走时拿两个控温锅回去给师母用。刘永伟问:是新产品,任文军脸部表情兴奋点头回答。对。

    回家后,刘永伟盘算着,按着预计的数目还相差甚远,他脑海里在收索着他认识的人,有时他还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和他一边大的同学和朋友,他算有余钱的,可要是买房,他也所剩无几。

    第二天他想到自己的师傅,也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他买了一些礼品,赶往师傅家,师傅家也是一片平房,非常老旧,到处强上写着拆字,刘永伟心里为师傅高兴,可他到师傅家地方一看傻眼了,明显师傅家着过火,已面目全非,刘永伟心率加速,忙问邻居,方知,师傅一家三口没事,已到不远处租房住了,一路寻来,他到一处拐角,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是姜师傅,他慢慢走到跟前,师傅正在路边修自行车,路边挂了一个牌子,上边写着:快修自行车。师傅没有抬头,正在修车背对着他说:等一下,我这一会就好,刘永伟没言语,他看着师傅一双满是黄油的手,头发鬓角有白发,像个老人。刘永伟刚进厂时,师傅还是厂篮球队的主力前锋,不知道这几年岁月的刀痕怎么在他身上雕刻的。

    师傅回头,哎,是小伟呀。

    师徒俩在路边的小吃部点了两个菜,刘永伟偷偷先把账算了,师傅是一个要强的人,生活这样,也没在徒弟面前有叹气,有抱怨,只是说,早年要是学一门技术就好了,刘永伟问:师傅您的房子怎么回事,这时师傅叹了口气回答;是早年家里放的一瓶汽油漏了,哎,好在人都在外边没事,来吧喝口酒。嘴里嘟囔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也要动迁了,他看着刘永伟,不提那事了,你怎么样?刘永伟举着酒杯想了想回答:师傅,我挺好的。

    连着两天刘永伟并没有想出办法,他深深意识到求人太难张口。他走在大街上,无聊地看着街道的两边,他看到一个吊着的“牌子”,随风摆动,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當”字。他想了想,差点笑出动静,浑身上下和家里也没有一样值钱的物件,就小玲一件貂皮值点钱,可小玲抱的死死的,就是當点钱,也不解决问题,可他还是走进當铺,马上有人上前问:您想办理什么业务,刘永伟看着老板,五十多岁,眼睛极小,像是用刀片划开一道缝,刘永伟也只是随便问问:老板,你这都什么可以當?老板嘴角动了一下,这位同志,我们这,不光可以當,古玩字画,你家里所有的物品都可以,小到一块表,大到产权房都可以。刘永伟停下移动的脚步,回过头来问:房产也可抵押吗?老板点头回答:当然,和银行性质一样,不过我们这办起来没那么繁琐,简单,快的话,一天您就能拿到钱,刘永伟很惊讶,他想过到银行抵押,可手续太繁琐,而且最少一年期限,刘永伟装作镇静地问:老板,我就抵押一个月可以吗?老板马上回答:当然可以。临走刘永伟接过老板的名片。

    回家后,刘永伟和母亲商量,母亲看到儿子急的表情,说了一句,儿子,妈知道你有正事,不过这可是房子呀,万一。刘永伟忙说:妈,您放心,就一个月,房照就又回来了,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子,这次生意一定要“保靠”呀。刘永伟看着母亲回答:妈我做这个这么长时间了,一定’保靠”。

    第二天当铺老板到了,母亲和刘永伟在抵押协议签了字,刘永伟递给老板房照,后接过钱,他对老板说了一句:算你狠,老板回答:我这也得吃饭呀。走后,小玲对婆婆说:妈,你也太任着他了。母亲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儿媳一眼,转身做饭去了。小玲冲刘永伟说:我可告诉你,如果我们连这房都住不上,她停顿了一下,刘永伟看着小玲追问,你想怎么样?小玲怒目说:我可不跟你遭罪去。刘永伟笑嘻嘻回答:你就等着享福吧。

    刘永伟来到抚松人参市场,时间紧迫,他抓紧联系,可商家并不肯轻易让步,而且行情不好,大家囤货量都不多,一上午他收购不到预期的两成货,可他心里有数,绷到一定程度,商家就放货了。出了一家店铺,刘永伟看了看表,他想找一家饭店吃饭,他没注意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其实这个人已经跟着刘永伟好几个店铺,只是刘永伟忙业务没注意到他而已。

    这个人叫了一句:前面的老板您等一下,刘永伟看左右并无他人,他转过身看着来人,来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中年男子,下巴胡子已经几天没刮了,具体看不出年龄,穿一套灰色衣服,衣服最少穿了五年以上,显得非常陈旧,脚上穿着一双黄胶鞋,满是泥巴,手上的指甲也带泥,刘永伟能想到他抓馒头送到嘴里的镜头,刘永伟平淡问:您有什么事?那男人看看左右小声对刘永伟说:老板你想买参吗?刘永伟并没有回答他,他以前从没见到过此人,那人说,想买参跟我来,这个人在前面走,刘永伟想了想,光天化日,他没什么可怕的,万一他那里有他需要的参呢。刘永伟跟在那个人的后边走,走过两个小巷来到空地,这块空地一般是农村自家种的菜集中在这买卖,到中午就散市了。这里停放了一辆半截车,那个人来到车前指了指车上整齐的蛇皮袋,老板,你看看,我这货怎么样。刘永伟没有动,车上有个人,拎起一个袋子,递给满脸胡子的人,他把袋子放到刘永伟面前,把口敞开,刘永伟低头看了一下,是上等的干参,品相非常好,刘永伟抓起几颗,用手颠颠,又拿到鼻下闻闻,不错,完全能达到他想买的标准,刘永伟放下参,他有疑惑,他想弄明白。他说,这货不错,为什么不到市场上卖呢?大胡子叹了口气,眼睛有些红晕说:老板,我是向阳村的参农,这些参都是我自家种的,起帘后自家晒的,说着,用手拿了几颗,举起,你看这品相多好,刘永伟抱着膀听他的下文,他接着说:前几天我带了些样品,到这和几个商铺老板说好了的,可是,等我把货拉来,他们集体杀我价,我这,说着他蹲下,我这是货到地头死呀,他们也太黑了,简直要给我萝卜价。拉回去,,这几年家里就等这参卖了用钱呢,哎,这也太闹心了,种了几年的参就这下场,回去种菜得了。刘永伟理解的点点头,噢,是这样,刘永伟爬上车,车上的人忙都把蛇皮袋敞开口,刘永伟仔细用手和鼻验了验。问,那您这想卖什么价,大胡子说,不瞒你,你和商户老板砍价我都听到了,就按你给他们的最低价,你看行吗,刘永伟心里暗喜,但表面没流露出来,他说,货是不错,但你的量不小,我看,他咬咬牙又降了两成,你看行吗?大胡子,那可不行,怎么您也得让我这几年不白种呀,种参你知道,时间得好几年,这样吧,你别降两成,咱折个中降一成行吧。刘永伟算了一下,这两顿货都买下来,他的量基本够,好,就按这个价,我先雇个车,回来验货过称。刘永伟刚要去雇车,大胡子忙说,老板,我可先说明白,你得给我现金,我这可不带赊账的,刘永伟微笑了一下,你放心,现金带着呐。

    不远处刘永伟就雇了一辆车,大胡子和那个人从车上抬下“地称”,对刘永伟说:老板你校对一下,刘永伟校对了一下,自己又站到称上,称了一下,行;开始把,紧接着刘永伟说,验“底货”,这是个行话,就是把货都倒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掺假。大胡子回答:那一定,来吧,大胡子接过一袋一下倒在一个塑料布上,一颗颗参倾囊而出,刘永伟验了一下货一样,好过称,连续倒验了八袋货,完全没问题,大胡子说:就放心吧,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刘永伟说:货差不了,但这样太慢了,还的再装上,我看老板这样行不行,你不用挨个全倒,你抽查就行,你想抽那袋就那袋,刘永伟想了想也可已。过了几袋,还没等刘永伟说话,大胡子就喊,倒一袋,那人拿一袋到出,刘永伟点头。过完称,大胡子说,今天全卖出去,俺高兴,一会请你喝酒,刘永伟笑着说:不了,我还得赶路,下次吧,刘永伟用计算器算了两遍递给大胡子钱。大胡子只是看了一眼回答:没错,零头俺就不收了,给个整就好,刘永伟把钱递给大胡子,大胡子只是点了捆数,好了,对的,刘永伟觉得一个参农还不得一张一张的点,对他说,你点点,对不对,大胡子说,不了,俺也急回呢。刘永伟看着他俩把地称抬上车,只摆了一下手上车就走了,车一起步“车速”就开的很快。

    刘永伟到了货站给人参发了快件,自己坐火车直奔浙江参市。火车上刘永伟拿出计算器,算了很多遍,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看到窗外,他盘算着赢余的打算。到了目的地,他身体没感到一点的疲惫,极其兴奋。

    商家一看到刘永伟拉货来了,很是高兴,货卸到一个库房里,刘永伟亲自打开一袋货,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收货的老板说:老板,您看我这货怎么样,老板抓了一把,老奸巨猾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还可已,不知道里面怎么样。刘永伟回答:里外都一样,你验吧,老板点点头,吩咐库工,倒吧,库工抓住蛇皮袋的底部,高高举起,里面的货瞬间倾囊而出。

    连续倒出三袋,库工停止了动作,在场的人看到地上的货,一点动静也没有,老板看着刘永伟说:你是做生意还是开玩笑呐?刘永伟没有听到老板讽刺的话,他慢慢蹲在地上,慢慢抓起地上的树根和柳条,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头脑飘到他收购时,那么真实的画面,这不可能,他全程跟踪称的,而且是验货的,中间也抽查了,这不是真的,人参怎么变成树根呢,他紧紧握着树根,树根的尖刺破皮肤深深扎进的的肌肉组织,鲜血顺着胳膊流淌,他一点也没感到有一丝的痛感,他的大脑出现一段空白期。老板推了他几下。

    他头脑恢复运转后,他发疯一样把眼前的袋子,一袋一袋抓起抖落,几乎全是表面一层是人参,下面全是树根和柳条,抖到第十袋时,里面的货上下是货真价实的人参,他接着再倒,经过几个小时的查看,刘永伟终于发现了端倪,他在不掺假的袋子上发现有个红点,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他明白了一切,抽查的时候,给他倒的是带红点的袋子。他看着货,根本说不出话来,喉咙好像用绳子系了一个死扣。

    分拣处理完人参,刘永伟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买回城火车票时,刘永伟只能用笔写出站名,递给售票员。车窗外的景象好像是一种颜色,一点倒退,慢慢变成一个人,他满脸大胡子看着刘永伟,而他则变成一副雕像。想象的生活是美好的,现实是极其残酷的。两天两夜,他只喝了一点水,他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下了火车,他路过一个地摊,上面摆放着各种刀具,其中一把板斧映入他的眼帘,他回身蹲下,拿起了那把板斧,双手掂量掂量,举过头顶,摊主看到他的脸色,吓得倒退了两步,刘永伟用手抚摸着斧头,金属的质感和凉度,通过他的手延伸到他的大脑。刘永伟走后,摊主也蹲下摸了一下刘永伟放下的板斧,他也感到冰凉。

    刘永伟想到了“家”,没有走极端,最终还是选择在抚松当地派出所报案,由于嗓音嘶哑,刘永伟写了报案材料,派出所所长看了材料,很负责,立刻派车拉着刘永伟到向阳村进行调查,村长听后直摇头,村里根本就没这样的人,所长对刘永伟说:放心,案子破了,一定通知您。接下来的十几天,刘永伟自己到各个参茸加工厂和参场打听,也没发现大胡子的踪迹。晚上他躺在客房里,看着墙上的日历,他无论如何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