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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香山行

    “陵哥儿或有所图?”两人走向等候在外面的马车,司马无期好奇问道。

    苏陵笑了笑,道:“闲来无事。姚轼棋艺超群,与他对弈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或许能让我突破当前瓶颈也不一定。”

    自从年前过了棋待诏二子关后,苏陵在试图找到战胜棋待诏时却感觉自己棋艺不进反退,下棋时经常招法变形。棋待诏告诉他这种状况便是遇到了瓶颈,需要思考清楚到底如何下才是自己的棋风。

    因为自己师从棋待诏和自己的父亲,而两人下棋都是堂正大气的风格,所以自己也是。一次复盘之时棋待诏却说这样的棋风可能并不适合苏陵,让他自己去寻找更合适的路。

    苏陵闲居京城,这三年来已经将兴致转到了锤炼武艺,棋艺和读书之上了,因此苏陵对提升棋艺很感兴趣。

    “可是香山在京城之外。王朝初立,言官势微,那些所谓清流不敢去找权臣世家的麻烦,但你这个落魄世子他们怕是很乐意咬上一口。”司马无期嘴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他十五岁正式从军,征战六年,最见不得这些只会刷嘴皮子的言官。

    “参我一本又何妨,还能遣我回青州不成?这倒是遂我愿了。”苏陵笑了笑,又道:“他们只是阻止我逃回青州,说不定还有些人巴不得我出城呢,最好再来一群前朝余孽豢养的死士让我葬身荒野。”

    司马无期看着苏陵略带苦意的笑,也叹了一口气。听父亲说当年当今圣上与青武王苏相源以及宰相宇文甫亲如手足,而苏陵质留京城一开始皇上也将苏陵当作亲子侄看待,但如今……

    “陵哥儿身手虽好,但是还是要多加小心,姚家姚轼虽然看上去没有机心,但世家子弟最擅作伪,陵哥儿最好也留个心眼……”

    苏陵挥挥手打断了司马无期的喋喋不休,道:“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当年在军营的时候你话可是很少的。”

    司马无期看着骑马远去的苏陵远去的身影,心道:“陵哥儿你变得岂不更多?当时在征战时嗅觉敏锐,能谋善断,杀伐果决,意气风发,谁会想到如今的你如此郁郁呢?”

    回去后苏陵一头扎进书房,寻找起古棋孤本,特别找那种有特殊的布局设计的,在棋力上有差距通过开局巧妙的设计确实有可能以下克上。但是苏陵没有报太大期望,以姚轼的棋路,遇到可能有陷阱的定式他很有可能脱先他投。

    苏陵一直在书房一直从未时待到了亥时,只有在小翠送来晚餐的时候停了一段时间。苏陵的过目不忘在此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若是姚轼落入了圈套苏陵有信心赢下这一局。

    但是,苏陵有些怀疑的是,古书上说的某个局面下的优劣判断并非准确,因为上次跟姚轼的对弈中苏陵在前面一直自认为是优势,然而显然姚轼不这么认为。而且,一局围棋的变化何止万亿,一旦变招对自己来说反而不利,同时还要避免陷入姚轼擅长的乱战局面……

    在脑中罗列下应当注意的方方面面,苏陵这才洗漱熄灯睡下。

    次日,苏陵提前了一些时间去往南城门,车夫没有跟随,苏陵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色毛发的骏马独自出行。从南门出去大概还有十一二里可以到达香山的山脚,三三两两的人群或骑着马或乘坐马车顺着大道一直延伸出两三里的队伍。

    姚轼站在道路旁的一株垂条的柳树旁边遮阳,与身边的两男一女有说有笑。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风采出众引人注目;那把扇子被他插在了腰间,一匹黑马站在他身后打着响鼻朝远方张望。

    “姚兄久等了。”苏陵放慢速度停在姚轼等人面前,利落的翻身下马。

    姚轼未曾说话,他旁边身高八尺姿容出众的贵公子率先开口说道:“见过青武王世子!姚兄只说还有贵客,没想到竟是世子殿下。之前有幸去过太子殿下的宴会远远见过世子殿下几眼,当时就被世子殿下的风采折服,可惜未得拜见,今日托姚兄的福,倒是有幸结识一下世子殿下了。”

    苏陵识得此人,乃是京城望族云家的麒麟子云弄章,是云家这一代重点培养的对象,纵使在青州与朝廷未生龌龊之前,他在京城之中的地位也不逊色于苏陵。

    云家已经历经三朝昌盛了数百年,代代都人才辈出,至今未曾没落,如今吏部尚书之位便是云家之人。姚家因为在京城之外,所以地位也略有不如。云家并没有交恶青州,以云家的地位并不需要以此来迎合上意。

    听着云弄章刻意吹捧的话语,苏陵却笑容淡淡,眼神有些疏离——传闻云弄章好男风。

    除却姚轼和云弄章,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魁梧,不知为何头发只有寸许长,显得有些怪异。他穿了一身单薄的玄色练功服,一身贲张的肌肉隐隐可见。在云弄章说话时他就打量着苏陵,神色中同时带着惊喜和审视。

    “见过世子殿下!”他们二人也行了一礼,最后那名女子长相不算出众,做男装打扮,英姿飒爽,相比于男子她眼中的惊喜更加纯粹。

    “在下张天隘,这是吾妹张清灵,家父乃兵部左侍郎。家父曾多次在家中提起苏大将军,经常说起这些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曾在苏将军麾下当值。父亲对世子殿下也很推崇,常夸赞世子殿下有苏将军之勇,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说到此处张天隘哈哈大笑了两声,似是开玩笑的说:“不过世子殿下的体格我倒是难以想象如何在人堆中冲杀。”

    苏陵打量了张天隘几眼,六部中人近两年时有变动,苏陵并不清楚兵部左侍郎的根底。不过军中之人对待青州的立场十分鲜明,张天隘对自己父亲十分推崇,若是敌对势力如此作伪毫无意义,至于最后一句话……

    苏陵微微一笑,突然右脚一个垫步后撤而后快速出右拳直击张天隘胸口,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拳竟然直接将魁梧的张天隘击退数步直至背靠柳树才停下来。而这时张青灵才反应过来,急忙一个正架防备着苏陵的进攻。

    “现在相信了吗?”苏陵微笑着道。

    张天隘一阵胸闷,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苏陵,而后拍了拍胸口,对着张青灵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激,这才缓过气来苦笑着道:“好你个青武王世子,不讲武德,竟然偷袭!”

    苏陵感觉对方反应还算正常,张天隘不似作伪的笑容至少看不出他之前别有所图,应该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怀疑,于是道:“都是军中之人,若在战场上讲武德小命早就没了。”

    张天隘感觉一拳的气劲终于完全散去,闻言哈哈大笑,深以为然,略过这个话题。云弄章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闪,隐藏震惊,在一旁微笑着没有说话。以前他也听过类似张天隘口中有关苏陵的传言,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苏陵的勇武。

    姚轼在一旁小声道:“不下了不下了,今天不下棋了,若是世子下棋不敌一拳砸我面门,我又该如何应对?”

    声音虽小但大家都听得见,于是众人皆笑。

    “其他人已经上前,我们还是快些赶上去吧,我这个做东的一直不到未免有些失礼了。”云弄章道,对几人示意后去牵自己拴在树上的马,几人应声之后也都纷纷翻身上马。

    张天隘想了想,指着远处的香山道:“从这到香山上的凉亭大约十五六里路,我们不妨比一比骑术,各自压上百两银子作彩头,如何?”

    从南城门出去一路平坦,只有一座香山拔地而起,因此即便相去甚远也能看见。

    苏陵闻言看了眼张天隘,但是对方并无异样。百两银子对在场的人都不算什么,姚轼和云弄章也都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很快应允了下来。连张清灵也兴致勃勃地道:“此去不远,我这匹小马虽然耐力不行,速度可是不差,你们几人可不要输给我了。”

    一行人中张天隘的胜机最小,因为他的体重至少超过两百斤,此去香山十五六里,官道上这个距离大概大半刻可以到,不过最后一段是崎岖的山路,但应该也只会略微超过一刻钟。即便是短途骑行,他的体重对马匹的速度也有很大的影响。不过众人出来踏青即是为了寻乐,本就不在意这个输赢。

    苏陵顺着宽阔的驿道看去,驿道上车来人往,络绎不绝。去香山的路在五六里后的位置就从大道转往小道,前面出发的人也有人在纵马疾驰,大部分人都坐着马车慢慢前往,越靠近香山的方向人越少。

    几人略作准备,并排同时起步,驿道十分宽阔,足可以让二十余匹马并行,而且大宋律法规定按速度从快到慢从中间到外侧选择道路,违反规定导致他人损失的从重处罚,所以宋国很少发生车马冲撞人的事件。尽管路上也有其他马匹马车,但道路宽广,中间几乎没有人马,并不影响五人快速行进。

    几人都是良马,差距不大,不出意外张天隘落在了最后面,而张清灵竟然真如她所言跑在了最前面,不过领先不多,苏陵、姚轼、云弄章三人紧随其后。在切入小道后路况变得稍显复杂,而且没那么好走,骑术的作用才体现出来,这时候苏陵和姚轼先后赶超了张清灵,张天隘也赶了上来,云弄章骑术也不佳,倚仗着马和体重的优势也只能保证在第四位不被张天隘超过。

    在入山后苏陵成功将距离拉开了一些,只剩姚轼还在身后紧追不舍,上山的路盘曲折叠,胜负尚未可知。这香山苏陵只来过一次,而且是一年多以前,路况不算太熟悉,所以并不能拉开太多,中途还因为遇到了其他的纵马先行来踏青的人挡住了道路,导致减速被姚轼追到了极近的位置。

    姚轼的驱赶马匹的声音在身后不停传来,苏陵却把注意力放在路况之上。一路上有四处极易设伏的位置,这些路段地形都是道路贴着山体,内侧是岩壁,外侧则是悬崖,其中两处还是位于转弯处,视野极差。不过苏陵有些多虑了,这些路段都一一安全度过,率先到达了山间凉亭处。

    “看来与世子殿下比骑马无异于是班门弄斧。”十几息后姚轼也拍马赶到,将马交给仆人后微微喘着粗气对苏陵道。说罢找到一个席子坐下,唤侍女上了一杯茶,开始享受起山间的清凉。

    苏陵回道:“姚兄过谦了,我不过是马匹比你好一些罢了。”

    姚轼一听顿时做恍然状,道:“也是,不然我应该赢了。”

    苏陵顿时被噎住不知道怎么回应,姚轼则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赢了就是赢了,不管什么原因,有什么好谦虚的。”

    “姚兄所言……倒是话糙理不糙。”苏陵看姚轼并无恶意,呆了一会儿才回了这么一句。

    这十几里的骑行苏陵并没有觉得很累,虽然汗水打湿了一些细密的碎发,但是苏陵气息不乱,反而因为活动开了筋骨感到十分舒服。

    凉亭位于一个小潭旁边,潭水很清,小潭上面的瀑布涓涓细水长流不息。亭子外展开有一大片空地,此时空地上有三十余侍女仆人在铺设座椅席子,张挂饰品,清洗蔬果,准备吃食,外侧点燃了一堆篝火,火边有两头宰好的羔羊,几个厨子正在准备将其烧烤。

    这一片空地外面就是悬崖峭壁,不过最外沿不知道被哪些达官贵人改造过了,最外侧已经被特意加固而且立上了围栏,防止意外的发生。放眼望去一片青绿,群山苍莽,生机勃勃。

    又过了一小会儿刻钟张清灵姗姗来迟,云弄章和张天隘紧随其后,五人中云弄章的体能最差,此刻脸色泛红,喘着粗气,他虽然不至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文人,但他强身健体最多也就是骑马登山之类的活动,并不像苏陵以及张天隘兄妹二人时时锤炼。出乎苏陵意料的是姚轼这一趟感觉很是轻松。

    “你们二人……是谁赢了?”一刻钟的时间奔行这么远,云弄章以前从未这么比试过,所以气息还是不稳,喝了一口水后断断续续问道。

    “害!这还用问?我姚轼一出手……也敌不过世子殿下。”姚轼摊了摊手,试图误导三人的判断,但是三人已经熟知他说话的风格,从他略显浮夸的开始就已经知道他输了。

    云弄章笑着对张天隘道:“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熟识?故意提议骑马来诓骗我们银两?”

    张天隘闻言白了他一眼,道:“我其实以为小妹能赢的,她那匹马可是西域流传来的良驹,谁知道比不过世子就算了,连姚兄也远远不及。”

    张清灵也白了张天隘一眼,运动后微微泛红的脸此刻倒是显得多了几分姿色,道:“我可没看出来你想让我赢!况且我赢了也没有你的份!”

    众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过一会儿其他来集会的人也纷纷到来,云弄章便离去,一边招呼众人一边指挥丫鬟仆人布置场地接待众人。

    今日前来赴会的大都是世家子弟,少有的几名寒门子弟是明年的会试中大有希望中第之人,女子则是各个待字闺中的富家千金,另外请了一些名伶表演歌舞。这种集会一是为了众人互相结识,二就是看能否凑成什么佳偶良缘,这也是苏相时为何叫苏陵来参加的原因。不过大伯苏相时虽然有经商头脑,却无政治才能,似乎没有看出苏陵在京城不可能有佳偶,只有可能有孽缘。

    苏陵以前少有参加过这种集会,即便有类似的也是太子周望青或者司马无期组织的,与会之人身份比在场的要高出一个层次,所以来的人大都不知道苏陵的身份。姚轼入京不过两个月,虽然名气不小但是见过的人也不多。但是两人的风姿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交谈也如黑夜中的火炬,不由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曾听闻那漠河之战,苏大将军以同等兵力分割包围全歼敌军,不由在想就算那天宫战神下凡是否能做到?”

    “袁城破围一战中,听闻世子亲率两千兵马奔袭六百多里,神出鬼没的绕过了对方三道关卡,与守城的宰相大人里应外合大破衍州军围城的十万人马?”

    “……”

    随着张天隘如数家珍的说出自己经历的每场战争,苏陵已经打消了对他的一些怀疑。他所言并不完全准确,以张天隘的地位自然看不到那些卷宗,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所以他在向苏陵求证那些传奇事迹。

    不过苏陵没想到的是长相魁梧的张天隘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对往常诸事都充满了好奇?不过似乎不止他一个,张清灵和姚轼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而其他几个有意结交的男男女女都走了过来,眼瞧着自己快被围观时,苏陵连忙对姚轼道:“姚兄,我们早些开始早些结束,免得耽误待会儿填五脏庙。”

    姚轼有些被打断的遗憾,片刻后笑眯眯地看着苏陵,道:“听别人夸自己的传奇事迹不比下棋被虐有意思啊?”

    苏陵觉得两者都没有意思,冷哼了一声,道:“姚兄的嘴皮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姚轼笑了笑,道:“速战速决,待会儿听张兄继续说。”

    苏陵没再回应,一个仆人将一副棋盘端来,其上以云石做的名贵棋子。两人行礼,猜先,姚轼依旧执黑。

    这次他没有再下天元,但是前四手双方二连星占角之后,他第五手下在了白角三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