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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衣枫斗

    “多谢陈墨兄了!若非墨兄,我可就要栽大跟头了,哈哈哈哈哈……”吴过本就生得四肢粗壮,年纪不大却可谓虎背熊腰,要比陈墨高出半个脑袋,此刻愣是给了陈墨一个熊抱,陈墨差点将刚吃下去的糖葫芦都吐了出来。

    那边事了,吴过当然不忘过来感谢一番,还硬是拉着陈墨到附近的街边小铺子里喝上几杯。

    “佛家也喝酒?”陈墨不解。

    “严格地说我并不算是真正的佛弟子,只是我六岁那年,遇到一个老禅师,他说我有慧根,眼中藏着佛性,便收我做了弟子,传了我《金刚经》,还有一套《金刚般若拳》。看来我真的是大有佛根,修炼起来如鱼得水,十岁就脱胎境圆满,成就无垢之身,如今已经养气境二重了,嘿嘿……”

    吴过说个不停,陈墨看着面前这个一手摸着自己后脑勺,一脸憨笑的吴过……又不禁仔细看了看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你这小眼睛里……能藏佛?那佛得多小……

    “现在想想,那老禅师还真是慧眼识珠,找到我这么个修佛天才!像那什么铁拳张七,四十多的人了才养气三重,甚至不是我一合之将……但其实像他这样的修道者还真不少,空有境界,实际根基不稳,他这样的,哪怕我只是脱胎圆满照样干他!”吴过嗤之以鼻,不屑的神情写满了整张脸。

    “吴兄这次也是冲着这神蚕会来的?”陈墨实在受不了他外表憨厚,吹捧起自己来却毫不脸红的样子,赶紧找了个别的话题。

    “这倒不是,神蚕丝虽然是宝贝,但也不如外界传得那么神。一方面,神蚕虽然是上古乃至远古的神兽,甚至据记载,在涿鹿之战中也是黄帝的一大助力,但也就当时的神蚕才真正称得上神字。

    如今的神蚕,血脉稀薄得可怜,力量也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当然,于家这一支神蚕血脉的蚕丝比起普通蚕丝还是要好上不少的。至于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在一定程度上倒也确实能做到,极限差不多在蕴神中期吧。

    另一方面,其实神蚕丝在炼器界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也许因为于家的根基在素锦城,所以这个神蚕在这边显得举世瞩目,但若在白云城,替代品也不少。魈魔蛛丝,从炼器角度看就不比于家神蚕丝差。”

    “吴兄……好像对炼器很熟悉?”看吴过言语之间透露着淡淡的不屑之情,陈墨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哈,墨兄仗义相助,我也不瞒你。我们吴家和段家一样,是这五大帝国中顶尖的炼器世家,听家里长辈说,最早两家祖先还有些渊源。但如今,段吴两家却是暗中敌对,因为我们两家炼器理念出现了很大分歧。”

    看陈墨并未插话,只是静静地等他说下去,吴过笑笑,问道:“不知墨兄对炼器一门了解多少……?简单地说,段家热衷于‘取巧’,他们主张将各种奇技淫巧融入炼器之中,锻造花里胡哨效果,还追求快速炼制兵器;

    而我们将‘器’放在第一位。器是根基,我吴家炼器,谨遵上古遗训,以最原始的方式,对材料锤炼一丝不苟,九锻九炼反复锻造,去芜存菁,从而达到质变。不可妄加发挥,更不能追求速成。因此,吴家炼器不仅耗时很长,还对炼器师自身道行有极高要求。

    段家追求奇巧之技,正如这所谓后天灵器,将灵兽魂魄炼入兵器之法,就是他们段家的手笔,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歪门邪道,不走正途……

    对器胚的锤炼不足,杂质得不到充分祛除,哪怕以别的手段暂时掩盖,也终是巨大隐患。这次我想买下那个拳套,主要就是为此,这若是段山河年轻时炼制,我想应该更容易从中窥探一些端倪,哪知却是这般结果。”

    吴过苦笑,随即眉头微皱,“话虽如此,但就如那拳套的封灵、抗火之法,都是借助符箓铭文或阵道体系的手段来实现。”吴过无奈叹气,眼神中多了一抹不甘:“但这却是当下十分受欢迎的炼器方式。”

    喝了一口酒,他接着道:“通过阵道铭文的加持,兵器具备了各种效果。虽然请动擅长阵道、符箓修行者的代价不小,但对于锻造而言,依旧降低了许多成本。这种锻造方式最初也正是段家所主张。你想,省去数日甚至数月反复淬火的时间,甚至干脆就用差一等的材料,导致刀刃的坚韧、锋锐不足,但可以通过刻画铭文符箓来弥补,这怎能不让人心动?

    段家的追求是一种革新,而吴家仍在坚守古法。我们所炼之器,在兵器本身品质上要比段家高出不少,但段家有各种外道加持,最终并不比我们差,甚至短期内在某些方面比我们的兵器更好。再加上他们不强求对器胚的锤炼,耗时自然比我们短得多,而时间也代表着效益。”

    吴过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在白云城,他段家的地位要高我们一筹……尤其是,他们也许还和帝国王室似乎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眉头轻皱,他看向陈墨,“墨兄眼界不凡,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我对炼器是毫无涉猎,不过……就说这封灵之法,只是仿照封灵符箓刻画在兵器上,就连我也能轻易解开,若是其他深谙阵道或符箓之道的修行者呢?”

    吴过皱起的眉头略略舒展,陈墨又道:“当然,这其实是不同的选择,追求奇技,能出奇制胜,若是恰巧对上不懂符箓之人就大有所为,但在兵器上刻画阵道铭文符箓之类,也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兵器自身吧?”

    “墨兄真是一语中的!世事难两全,这本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杂者难专,专则心外无物,大道唯一。

    就如一柄剑,从剑尖到剑身剑锋,剑托剑柄乃至剑穗,须一气呵成,浑然一体,方能使剑气流利,一剑刺出,随心所动。若是舍本逐末,追求花哨外力,在剑身铭刻符箓阵法,必将影响剑气之畅达,越是高明的剑客剑仙,对这一点的要求就越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知墨兄是否用剑?可曾听说过上古十大名剑?”

    “十大名剑?我和爷爷久居山林,最近刚下山来,接触到这这糖葫芦都是最近才吃到,味道是真不错,就是糖衣太硬口感欠佳,至于十大名剑倒是不曾听说。”只要谈到吃食,陈墨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吴过讶异,看陈墨衣着不俗,更是一眼洞察骗局,深藏不露,本以为是什么大家族子弟呢。不过也好,吴过最反感的就是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子弟,哪怕陈墨帮了他,若是什么官宦贵族之后,吴过也会将这人情还清,之后不再往来,不愿与这等人结下因果。

    吴过从小就对官宦贵族心存鄙夷,这也是他言语之中透露着对段家不屑的原因。段家炼器,热衷帝国权贵及乡绅富豪合作,而吴家却是不愿与些人多有联系。他自小受爷爷与父亲影响,认为不该指望着靠炼器挣钱,而要在炼器一道上做追求极致的探索者。当然,这些东西吴过也没往下说,陈墨毕竟不是炼器师。

    “上古十大名剑,是由几位掌握神技的炼器鼻祖铸造的神兵利器,当然,这只是后人排名,未必就能分个孰优孰劣。十剑之名,轩辕、湛卢、赤霄、太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是也。

    十大名剑都是古法所铸,虽各有特点,却毫无花哨之处,剑的力量都来自于剑本身,不需要符阵外力加持,更没有其他奇技淫巧,却冠绝古今,甚至全都自然孕育出了器灵。无数年来,后人都无法超越,甚至无法比拟。欧冶子先师不愧是炼器的开山始祖,十大名剑超过一半是出自他之手。”说到欧冶子,吴过脸上都溢出无比崇拜之色。

    “说来惭愧,我算是从记事以来就开始跟着爷爷练剑,对这些却未曾听说,倒是吴兄见多识广,陈墨孤陋寡闻了!”

    “哈哈哈哈,不必如此,墨兄的眼力独到,我才是自愧不如。”忽然想到了什么,吴过问道:“陈墨兄可有自己的佩剑?”

    陈墨道:“没,我爷爷也不擅炼器,我们刚下山……还未曾……”

    吴过当即打断道:“日后有机会来白云城找我,我让我爹……让我爷爷给你打造一柄衬手兵器。墨兄如此举世罕见的大才,怎可没有兵器傍身?”

    陈墨有心打断这令人尴尬的吹捧,接着问道:“那吴兄来素锦城是……?”

    “嗐,实话跟墨兄说吧……”吴过忽然间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到这素锦城,只是路过罢了,我是要到雁荡山去。”

    “雁荡山?我跟爷爷采药也去过几次,倒是不远,那边景色奇绝,大小龙湫里的河鲜也是美味至极。”说到这个,陈墨不禁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回味着那极致鲜美的滋味。

    没想到吴过顿时两眼放光,激动道:“墨兄还通药理?”陈墨一愣,回答道:“嗯,懂一些,我从小就跟爷爷住在天虞山上,采药炼丹几乎是家常便饭,我们在山上还有一个小菜园……不,小药园呢!”

    这下吴过直接激动得站了起来,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大手搂在陈墨肩上:“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墨兄见多识广,没想到还是医家子弟,真是天助我也!”陈墨被弄得一头雾水,但也隐约猜到吴过也许是要去雁荡山采药,也没插话,就这么看着。

    “哈哈哈哈,墨兄勿怪,我实在是有些激动。此次去雁荡山,乃是为了采一株神药。但我这门外汉一个,正愁着呢,没想到墨兄却是个中能手,真是我的福星啊!”

    “金衣枫斗?”陈墨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吴过刹那间张大嘴巴哑口无言,面上写满了震惊。许久,看着陈墨微微翘起的嘴角,吴过也是咧嘴笑了起来。“墨兄简直神了!”

    深吸一口气,吴过脸上不再有嬉笑之色,神情严肃,退后一步。正当陈墨不解他这是要做什么,只见吴过突然单膝跪下,双手作揖,着实把陈墨吓了一跳,瞬间闪到一旁:“吴兄这是何故?!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快起来!”

    吴过却是没有接话,正色道:“若是墨兄方便,望墨兄陪我走一趟雁荡山,助我一臂之力!”

    陈墨看到他这神情,也是认真道:“吴兄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吴过却并未起身,依旧单膝跪地,“这次离开家族,离开白云城,实际上是受了家中长辈秘密指示,去往雁荡山,采一株神药,正是那‘金衣枫斗’!说起来,这雁荡山有金衣枫斗的消息,还是家中花了不少金币才从百晓阁买来的,却没想到墨兄似乎早就知晓……”吴过苦笑着摇摇头。

    陈墨满脸疑惑:“这消息还能卖钱?大概五年前我和爷爷去过一次雁荡山采药,也是无意中发现了一株未成熟的金衣枫斗……爷爷倒是也挺惊讶,说这枫斗百年难遇,能填精益髓,峻补真阴,救枯木之将朽,挽残灯之临灭。还能治愈陈年旧患、暗伤,若是炼成龟寿丸,甚至能凭空延续百年寿命……”

    陈墨一边低语,见吴过还在跪着,一边伸出双手要将其扶起来,吴过感觉到陈墨的意图,连忙暗运真气,抵御陈墨的搀扶。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运力,刹那间大吃一惊,本以为自己的真气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在二人的对抗中,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壮年面前的三岁小孩,自己的力道丝毫抵御不了陈墨那随意的一扶,毫无阻碍地就被扶了起来……

    吴过暗自心惊,瞪大眼睛看着陈墨,却见陈墨似乎没有看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这还不是最神奇的,听爷爷说,这金衣枫斗相当于是枫斗中的王者,丛生于大片枫斗之间,上万株中才有可能出现一株,而且似是为了自我保护,真正成熟之前,外观上与普通枫斗无异,若非爷爷有独特手段和丰富的经验,还不见得能提前知晓。

    枫斗之所以被称为王者,因为它最有价值的地方其实并不在于疗伤续命,而是助人感悟更高境界……”

    听到这,吴过脸上神色逐渐变为惊喜,或许狂喜更为准确。他已经来不及惊叹陈墨那远比他雄浑的真气,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郑重又神秘地交给他这个任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采回金衣枫斗。

    感悟更高的修行境界……这样的话,爷爷就有希望……一瞬间,吴过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原来如此……此刻,他心中不由得狂跳,想到若是取回了神药,助爷爷跨入更高的境界,那吴家现在所有棘手的麻烦都将不复存在,吴过不禁热血沸腾,若不是陈墨双手还在扶着他,他又得忍不住跪下去了。

    “墨兄弟,此事对我吴家至关重要!拜托了,还望一定帮帮我!此事若成,你就是我吴过的恩人,我吴家上下都会感激墨兄弟的大恩大德!”

    看吴过的神情,陈墨自然也知道其中必定有着什么隐情,于是倒了两杯酒,示意吴过坐下,“如果方便透露,还请吴兄详细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吴过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

    “唉,本来家丑不外扬,如今既然请墨兄帮忙,也应当悉数告知……只是,还希望墨兄一定保密。

    如今,吴家在白云城虽然表面依旧光鲜亮丽,实际上,已经祸起萧墙……甚至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唉,简单地说,吴家如今分成了两个派别,我爷爷,我爹等一部分人坚持传统炼器之道,而三爷爷,和四叔为首的一群人却是在追求革新。传统炼器之道,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技艺追求,是在求道,但因为耗时长,投入大,效率低,故而产生不了太大效益。

    尤其是在段家的打压下,我们……其实不好过。段家势大,近数十年还和王室搭上了不浅的关系,段家在帝国的第一大炼器势力神鼎阁中,与王室白家勾结,更是如日中天。所以才会有人动摇,或者说其实有一大部分族人都倾向于四叔他们。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并不把兵器自身品质放在第一位,而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正如先前所说的,他们也主张顺应潮流,用一些外在手段,而不必苛求‘古法’,墨守成规。否则,没有足够的效益支撑,家族都很难延续下去,这就是两派最主要的分歧。但我爷爷他们猜测,这种分歧的产生,很可能是有段家的人从中作梗。

    若非爷爷是蕴神境巅峰,隐隐压过他们一筹,才能勉强震慑,维持着平衡。但最近他们的挑衅越来越明目张胆,也许发生了什么变故。因此,为今之计,唯有让爷爷修为突破蕴神,达到超凡境,那一切的威胁都将不复存在。

    可爷爷年岁已高,身上也留下了不少陈年旧患,靠自己突破肯定没什么希望。因此我爹才不惜花十万金币,从百晓阁得到了金衣枫斗的消息。他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没细说,我本以为,金衣枫斗是疗伤圣药,只是为了给爷爷疗伤增寿,如今看来,这甚至是可以直接改变吴家现状最关键……”

    吴过突然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混蛋老爹,竟然连我也瞒着!”

    陈墨失笑:“毕竟事关重大,一方面,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一方面,也许你父亲是不想让你有太大压力。毕竟,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其中有其他势力在暗中操控,也许你这一趟不会那么顺利。”

    听陈墨这么一说,吴过倒是想通了的样子,摸摸脑袋,嘿嘿地傻笑了一声。“我就说,我这么优秀,老爹没理由瞒我的……怪不得,金衣枫斗的消息百晓阁居然要价十万精金币,如此看来才是物有所值。”

    “百晓阁?”

    “墨兄不知道?百晓阁是一个神秘的组织,遍布整个炎黄大陆,靠贩卖各类消息赚取钱财或宝物。都说这天下就没有百晓阁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大势力大家族的秘密,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都能给到你准确的消息。想必他们也是知道吴家的状况,知道金衣枫斗对我们的重要性,才漫天要价!

    算了,若是真能助吴家渡过难关,十万金币买个消息,吴家虽然势微,却也还出得起。墨兄,不知你意下如何?事成之后,吴家一定不会亏待墨兄,虽然吴家不如往年,要拿出让墨兄满意的报酬应该也不难。”毕竟是大家族子弟,吴过说起这话来,脸上还是不自觉地洋溢着自豪之色。

    陈墨正色道:“吴兄……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无利不起早?”

    “墨兄,我……”

    说说,能给我多少精金?”

    “……”

    无言,两人相视半晌,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