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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傀儡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首《题临安邸》是南宋诗人林升所作,说的是都城临安府中的达官显贵们沉湎安逸,贪图享乐,完全忘记了靖康之耻,不再想着恢复中原。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临安府有人口七十余万,又怎会没有几个血性男儿?只不过赵昀此刻务在韬光养晦,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招募壮士。好在张令午出身将门世家,平时也认识不少军中子弟,向赵昀推荐了两个人:一个名叫毕承节,同样也是岳家军的后代,属于临安侍卫亲军马兵司麾下;另一人叫李继伦,是南归名将李显忠之后,目前担任殿前司三班奉职,因不肯攀附夏震遭受排挤,那日演武也没通知他来。这二人都是武艺精湛、弓马娴熟的将才,且性情忠直,胆略过人,在苟且偷安的当今朝廷下郁郁不得志,与赵昀一见如故,被引为心腹。

    毕、李二人又呼朋引伴,最终聚集了百余临安少年,赵昀每隔三五日便率领他们到城西的崇山峻岭之中策马射猎,名为游玩嬉戏,其实却是在观察地形、谈论兵法,在围猎之中演习各种迂回穿插、包抄合围之战术。

    常言道”穷文富武“,这骑马射箭都是颇费钱财的把戏,想那些平头老百姓营生尚且艰难,又有什么余钱余闲来买弓养马?因此这百来人要不是京中好武的大户子弟,要么就是出自将门世家,世代军旅。这些少年见沂王慷慨豪迈、气吞山河,无不折服,都乐于听其指挥。

    这日赵昀打完猎回到王府,浑身大汗混着泥土,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名中年儒士早已端坐堂中——正是史弥远给自己安排的老师郑清之:“殿下如此风尘仆仆,真是操劳了。”

    赵昀听得他出言讥讽,嘿嘿一笑道:“老师所教的经史诗书,学生早已倒背如流,又何必再劳烦老师辛苦。”

    郑清之捻须道:“殿下进来的确进步神速,即便是老朽也自叹不如。只是眼下理学方兴,殿下如不潜心钻研,又怎能跟得上儒学洪流?”

    程朱理学,程朱理学,在他还是辛弃疾的时候,就极度讨厌这班空谈误国的腐儒。打了个呵欠道:“理学所谓,不过玄虚空谈,百无一用。对治国安民有何裨益?”

    郑清之笑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程朱理学望重士林,当今仕宦儒者无不出自门下,即便官家也要定其为官学。若想要结好当朝文官和民间士子,至少面上也要做出尊重理学的样子。据我所知,皇子竑就颇得文官的喜欢。试想殿下即便靠着相爷的帮助坐上大位,朝廷众臣若只当你是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心里属实看不起你,这皇位又如何坐得稳呢?”

    赵昀心中苦笑道:太过贤明则会被老贼所忌,不够贤明则难以服众,这也忒左右为难了。只好改容拱手道:“请老师教我。”

    郑清之点头道:“百贤孝为先。殿下出自民间,如今入继了沂王一脉的香火,在这祭祖礼节上分外要紧。殿下可以亲自去皇陵祭祖,再派人送物资用度回乡给亲生父母,如此则礼仪归于先祖,财帛归于血亲,两不相误,贤名必为士人所称道。”

    赵昀满口答应下来。

    郑清之又道:“还有一件要紧的事。皇子竑前些日子喜得贵子,官家大喜,诏告天地、宗庙、社稷、宫观,这是摆足了要继承大统的架势。殿下若是一直无子,在入嗣上就始终矮了皇子竑一截。眼看官家的身体日渐衰弱,此事拖延不得。因此相爷与我商议,要为殿下筹办大婚,以期早生嗣子方好。”

    赵昀道:“相爷早已送了许多姬妾给我,要生儿子并不一定要大婚。相爷可是有其他考虑?”

    郑清之大笑道:“殿下果然聪明。当今朝廷位高权重之人,第一位自然是咱们的相爷,这第二么,当属宫中的杨皇后。不管谁要做皇帝,没有史相爷和杨皇后这两个人点头,那是万万坐不上去的。相爷已经与皇后商定,从皇后的宗族女子中挑选一名配与殿下。有了这等姻亲作为强援,殿下的胜算可谓十拿九稳了。”

    赵昀心中颇不是滋味。自己已经被史弥远如牵线木偶般控制,现在这个杨皇后的势力再来插一脚,看来这皇帝还真不是好当的,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每日就在这争权夺利中如履薄冰,风雨飘摇,却不知何时才能静下心来励精图治,谋划北伐大业。

    果然没过几日,杨皇后就选定了奉国军节度使杨谷之女杨素英嫁与沂王为妃。史弥远亲自操办婚礼大典,皇帝御赐鸾凤仪仗,好不风光。当日史派党羽与杨氏外戚欢聚一堂,赵昀却只觉得欲哭无泪,没心思应付这些场面上的事,随便敷衍了一阵,便早入了洞房,图个清静。

    王妃凤冠霞披,早已安坐房中。周围八个侍女,分作两排,侍立左右。这阵仗,竟好似战场上十面埋伏一般。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各大势力中周旋游弋,虽然艰难,却也壮烈,一时间豪气涌起,径自大剌剌走到王妃面前,掀开珠帘一看,却是个玉肌雪肤、花容月貌的明艳少女。

    怪不得被皇后挑中,这等品貌,当真时间少见。这辛弃疾本就是风流才子,赵昀又是个浪荡公子,见了这等绝色,也忍不住心旌摇曳起来。王妃抬头偷看了赵昀一脸,马上又羞红地低下头去。赵昀轻咳一声,对两旁侍女道:“你们还站在此地作甚,莫非还想一拥而上,与寡人来个车轮大战?”侍女们面面相觑,王妃点点头,众人只得退下。赵昀往王妃身边一坐,笑道:“夫人,皇后和宰相都盼着你我早生子嗣,我看此事时不我待,不如咱们这就办事吧。”王妃却伸手拦住了赵昀道:“妾有一言,请容诉说。”赵昀道:“夫人请说。”王妃道:“皇后娘娘说殿下前途远大,身负荷国之重,教妾身好生辅佐。妾身听说殿下平日行为放荡,不治行检,若是长此下去,恐失了天下人望。还请殿下修身治德、匡正品行,如此则妾身之幸,天下之幸。”

    赵昀听了,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夫人可知齐威王之事吗?”王妃杏眼一转,道:“殿下是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如此,妾身就拭目以待了。“

    大婚之后,赵昀依郑清之所教带着王妃去了皇陵隆重祭祖,又名人送厚礼回乡赠与父母兄弟,以示不忘本。平日只是规矩在家,间或进宫向杨皇后问安。朝野之间对沂王的风评果然稍有好转。

    又过了两个月,王妃的肚子还无动静,宫中却传来一个噩耗,刚出生的皇孙夭折了。赵昀听得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觉得是史弥远做的手脚。可朝堂之上碰见老贼,他也只是神色如常。宰相虽在外朝,可想在宫中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与此同时,皇帝的病情也愈发沉重,据小道消息,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临安城中暗流汹涌,杨皇后将两个侄子奉国军节度使杨谷、保宁军节度使杨石调回京师,史弥远命夏震派殿前司把守宫城各个门口,凡出入之人均严加盘问。

    一日清晨,史弥远、夏震、郑清之、杨谷、杨石五人一起请了赵昀入宫,面见杨皇后,直禀改立太子之意。杨皇后起初还有些犹豫:“官家未有旨意,我等岂能冒行废立之举?”史弥远道:“官家病逝沉重,倘若就此去了,来不及下诏,岂非误了大事?事急从权,还望娘娘以大局为重。”杨谷看了一眼史弥远和夏震,道:“沂王继位是众望所归。素英跟着做了皇后,方可保杨家平安富贵。”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赵昀听得心中冷笑,可他已忍辱负重走到这步,心中纵有百般不屑,也只能先把这戏演完。杨皇后长叹一声,点点头道:“昀儿,今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众人听了大喜。史弥远道:“老夫这就召集百官,当众宣诏。”向身后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便出去了。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再回来对着史弥远耳语了几句。史弥远道:“诸公,官家已经驾崩了。请皇后和储君临殿即位。”

    这一刻终于到了。杨皇后和杨谷杨石神情复杂,夏震喜上眉梢,唯有史弥远仍然面如平湖,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这老贼虽然坏事做尽,却也着实是个人物。赵昀跟着众人来到大殿,百官陆陆续续也已云集。皇后台上就座,赵昀侍立在旁。史弥远登台宣读遗诏,收沂王赵昀为皇子,册封皇太子,即位为君。杨皇后为其戴上冠冕,侍者换上龙袍,赵昀移步龙椅坐下,心中百味陈杂。

    史弥远党羽、杨氏外戚、殿前司武官等当先下拜叩首,山呼万岁。其余百官虽然惊疑官家为何突然改立储君,但既然杨皇后都已承认,自己做臣子的也无话可说,只有跟着下跪朝拜。唯有原皇子赵竑死命不拜,被夏震按着他头向新君跪倒叩拜。赵昀看着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皇兄,实在抱歉了。我做这个皇帝绝不是为了自己,你等着看吧,我赵昀今日对天起誓,有生之年必要为祖宗洗雪靖康之耻,重整大宋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