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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洞天福地

    (时间:16年1月12日)

    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山壁一路向北走去。看到灯光,我才想起了三件事,一是天正在黑下来,二是我们在这里竟然逗留了几乎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三是我们已经错过了上山时走来的那条小径,那条向东通往圆亭溪后来会变成散步道的小径。

    灯光是从那片在那坡顶上看去欧洲古镇式的一排彩色房子那里散发出来的。

    灯光也发自我们的脚边,在一些花花草草的缝隙里透出来。原来这条小径在夜里是有照明的,只是完全看不出灯在哪里。因为亮点并不多,显得很弱,衬托着整体的黑暗,更因为,这些灯都躲着不露面。

    两位可敬可爱的长着秦唐面孔却不是秦唐人的女士站到我的身边,跟我一起看着坡下的灯光。

    比特利丝说:怎么样,年轻人,这个郊游?

    对她三段式的问题,我给予了三段式的答复:刺激,惊心动魄,美!

    美?萨丽惊讶地问我,你不害怕?

    我说:就是因为害怕,才觉得美。既是恐怖的景象,同时又是大自然的奇观。你们知道极限运动吗?

    比特利丝说:为什么说极限运动?

    我说:许多人追求一种惊心动魄,追求极限运动的那些人就是这样。如果设备出问题,比如跳伞时伞打不开了,塔楼跳下去的时候绳子断了,他们就会没命。在野生动物园里,或者在非洲大草原上,也会有这种感觉,比如在狮子或者老虎向你的汽车扑过来的时候。我在想,假如这里哪一天开放旅游,就凭着这一份惊险,凭着胆子大的人可以看到的这种自然界的奇观,一定会有无数游人到这里来,挤破这里的大门。

    萨丽说:你倒是敢想。

    走到近处,一行排开的五颜六色的房子在地面灯光的照射下象孔雀开屏般展示着自己。这是另一种美,一种在荒凉的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忽然冒出来般的人间。安静到了极点。

    我们的左边是这些彩色的安静的房子,右边是冒着热气的小溪。

    这些房子中间那栋,即粉红色的那栋,比旁边的其它房子整个凸出了一大截,这栋房子上方的灯光照着它前面的一个的池塘,池塘上飘着五彩缤纷的热气。

    一个女孩子走出门来,远远地看到我们,挥着手叫喊着。

    她一点都没有给我那种“不好的女人”的感觉。是的,她身上几乎没穿什么人间编织的东西,应该说很少,极简。但那些人间编织的东西都在五彩里飘着。我象是见到了秦唐神话里的仙女,真的有这种感觉。

    在她的叫喊声里出现了一众仙女。都穿着几乎是皇后的新衣那样的服装,如果能叫服装的话。她们向我们涌来,很快就到了我们旁边。有的叫着帅哥,有的叫着靓妹,有的叫着进来坐坐,有的叫着欢迎光临。

    比特利丝和萨丽,她们一左一右地把我夹在中间,让我有一种被保镖着的感觉。她们几乎同时,一个用左右,一个用右手,举起了她们手里的网。两个网里本来黑乎乎沉静着的蝙蝠们忽然就展开了她们的飞翼,发出银色的光,在我的感觉里就象是一左一右亮起了两盏设计新颖、特别现代感的LED灯,导致周围的仙女们尖叫着后退。

    我们在冒着热气的池塘边绕了过去,向我们的生活工作区域方向走去,就近地说,是向圆亭的方向走去。我回头看去。那些女孩子仍然五颜六色地挥着手。五颜六色,是因为她们周围的灯光,尤其是她们头顶上方的灯光。

    她们头顶上方亮着的是几个霓虹灯大字。昂语的大字或者说字母群体写的是“海皮挖耳朵”,这是我音译的,意译应该是“欢乐世界”。这些大大的字母集体变幻着颜色,从绿色到黄色到红色到粉色到白色。

    真正让我惊讶的是,这些变色的字母下面竟然有四个不变色的、一直保持着红色的秦语大字。而这四个大字竟然是: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这是秦唐古代神话小说里描述的地方,神仙居住的地方。

    有意思,我想。在我到这个生命岛上来之前,世界各地的旅游点、城市,到处都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秦语字。

    这个风气竟然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岛上,来到了这个更与世隔绝的桶底世界。

    从这里通往圆亭的水泥路两边整齐地立着一些欧式的古色古香的路灯,象煤气路灯那种方头方脑的长相,灯光弱弱的暗暗的。我们迎面走来一些人。都是男人,都是我这一年多时间里在这里见过的男人。有的对我们点头,有的把脸转到了一边去,好象转到一边去就会被看不见了似的。我真的有想要笑的意思。

    从前面的大树转盘那里转出几张脸来。让我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有女人的脸。

    这里看来还挺受欢迎的,我想,也难怪,在这个桶底当青蛙本来就是一件寂寞到极点的事情。

    我说的大树转盘,走到这里我才发现,难怪我们站在圆亭里或圆亭溪的那边见到的这边的这排房子是那么不完整,甚至看不到那个洞天福地的全貌或者说前貌,当然因为这里的路边和路边的旁边有一些树长着,其实更因为有这么一个大树转盘。大树转盘里长着的是高大的棕榈树。道路两边和山坡上的植物都呈现一种热带景象,就是那种从土地里长出来后争夺空气和空间的争先恐后的样子。大树转盘里则只立着一些棕榈树,树与树之间有空隙,导致从圆亭那里看过来能够看到道路尽头的景象,甚至能看到欢乐世界的门的一部分,以及门前的池塘和时而出没在热气腾腾的池塘里的女子,但又看不清看不全,局部还看不到。看来是刻意制造的一种隐隐约约,一种比完完全全清清楚楚更大的魅力。

    难怪从圆亭那里看过来,只看得到一些断点接续的五彩的灯光。

    回到生活街区那里,我才发现肚子饿的现象。我说,我请她们二位吃饭。她们说,她们要先回去一下,把这些宝贝安顿好了再过来。萨丽说:这些宝贝会吓跑顾客的。比特利丝说我可以先吃起来,她们一会儿就来。我说我在东盈料理那里等她们。她们说好的。

    我刚走进那家东盈料理,就有人拍我的肩膀。回过头去,我看到的是长着阿刺伯相貌的黑人青年姆文巴。

    他说:波历同志,我找了你一天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说:姆文巴同志,你找我是什么事?

    随着我跟姆文巴熟悉程度的上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对对方的称呼里就加了“同志”这个词。其实我们说的是盖德尔语的“德瓦利稀”。其实我只会两个盖语单词,除了这个德瓦利稀,就是那个“撕吧稀吧”。

    他的脸胀红了。我觉得那是一种激动的神色,一种我在他那里只见到过一两次的脸色。

    他说:有突破了。

    我说:突破?你是说动物解毒实验?

    他说:是的。

    我对已经走到我们旁边的女服务生说:不好意思。待会比特利丝和萨丽来,你让她们先吃,我尽快回来。

    那个年轻的女服务生说:什么丝?什么丽?

    我说:两个中年女人。

    她说:两个女人?

    我说:两个秦唐长相的女人。

    我发现她没有再说什么。

    我回过头去看,发现自己和姆文巴一起已经走出了半条街,而那个年轻的女服务生已经返回到料理店里去了。

    姆文巴的实验室里很热闹。一开门就热闹了。

    他的实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有两头猩猩和两只猴子。

    我说:你把你的四个宝贝都带到实验室里来了?

    他说:是啊。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我们都气喘吁吁的。一路上,他走在前面,应该说他几乎在奔跑,导致我也几乎在奔跑。其实后来就是真的奔跑了。虽然他长着阿刺伯相貌,可是他的底子里是黑人。黑人的奔跑能力是世界闻名的,就连我这个变成南美运动员体质的人也比不上。

    我说:奇怪了,真的奇怪了,它们的眼睛。

    是的,它们的眼睛,本来都已经象把脸皮长到眼眶里的眼睛,忽然会眨动了,不仅会眨动,而且是透明的。我的意思是,它们的眼睛又是眼睛了,红红的是眼白,黑黑的是瞳仁。

    他说: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两头猩猩早上眼睛就恢复了,两只猴子下午也恢复了。

    他蹲到一头猩猩面前,伸出右手的四个手指,提问道:这是几?

    这头猩猩说:汗。

    他说:什么汗?

    这头猩猩又说了一遍,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汗!

    我说:它是说手,汗德。

    他没理我,又蹲到一只猴子面前,伸出三只手指问道:这是什么?

    这只猴子说:佛!

    他说:什么佛?

    那只猴子说:佛!

    猴子显然也不耐烦了。

    我说:行了,佛就是四,一二三四的四。它眼睛看来还有点花。可是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有好消息吗?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过头去说:曼珈?

    这个女孩子说:什么曼珈?我叫罗西。

    罗西?我说。

    其实我很少搞错她们姐妹俩的。我这次之所以搞错,是因为罗西本来一直是静默的样子,从来不象现在这样展现眼睛放光的生动感,她平时的话也很少,一般不会连续提出两个问题,何况是用生动的语气连续提问。

    我说:罗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她说:我找了你半天了。我刚才看到有两个人奔过去,其中一个好象是你,我就跟过来了。

    我说;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真的有些惊讶,甚至仍然怀疑她明明就是曼珈。我印象里的罗西说话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说:出事了,大事。我是说,我们的狗和猫。

    我说:狗怎么了?猫怎么了:

    她说:猩猩和猴子怎么了,它们就怎么了。

    我说:它们也复明了?

    她说:是的。

    我已经跳了起来,我已经到了门外,还记得回头喊叫:姆文巴同志,谢谢你!

    奔到我们的蝙蝠楼,奔到我们的实验室里,我就看见了那两条狗和那两只猫。

    罗西气喘吁吁地跟进来的时候,差点撞到了已经蹲在地上的我。为了不撞到我,她撑了一下我的头。她撑了一下我的头,导致我伸出的四根手指瞬间变成了五根。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提出问题了,因为,不仅我面对的那条狗,连同它旁边的另一条伙伴,它们都叫了起来,它们都叫着汪汪汪汪汪,五声,五根手指,每根一个汪。

    我几乎要流泪了。

    我走到坐在工作台上的两只猫面前。我对着它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就是一个V字,花费了两根手指。

    这两只猫分别叫了两声喵。

    我摸着这两个小朋友的脑袋。我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发出。

    又是一个在我背后发出的声音。

    我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在我转身的过程里,我已经感觉到眼眶里有液体流动了。

    一个我等待了很久的人,一个我等待了很久的声音,在我最想不到的时候在我认为最不可能但是最应该的时候,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声音来了。

    俗话说,要就不来,要来就都来。这话说得太好了。我知道,这句俗话是我发明的,发明的时间是现在,发明的地点是这里。

    我抱住了他,我叫着:瓦西里!

    他也抱住了我。他叫着:波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