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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是天涯沦落鬼

    路上又遇着在河边奔走的珠儿。他看上去像长大了几岁,成熟了许多,但还是一脸忧郁。

    “犟驴!你醒了没有?”珠儿揶揄道。

    “你找到你的姐姐了吗?”方平问他。

    “冥界、人间我都找了,还没有找到。娘亲每次看到小慧姐姐的遗物,都会泪流满面,爹爹每次也都茶饮不思,唉声呼气。所以我会继续找,直到找到她,带她回去见爹娘一面。”

    “我也会继续上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的叫执著,我的叫执拗,其实也差不多。”

    方平突然想起奈何桥边孟婆的孙女也叫小慧,会不会就是他要找的姐姐呢?

    “你说你姐姐叫小慧,你见过孟婆的孙女了吗?她也叫小慧。”

    “我天天打那里过,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孙女。”

    或许她因为给我暗示而受到惩罚,被遣往别处也说不定。方平也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珠儿的姐姐,如果是,他天天路过也没找到,那叫灯下黑。

    他对小慧的好心提醒心怀感激,真想去找她确认一下,既帮了珠儿,也帮了小慧,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他自顾不暇,可能也没那个工夫。

    他作别了珠儿,继续上路。

    阴间暗黑无力,难分黑夜白昼,天空虽也有日月星辰,但只发出照不亮黑暗的死光。时而升起的天灯和路边明灭不定的鬼火,让他勉强能看清路面。

    他要小心路上遇到夜叉巡夜。这些鬼怪手持钢叉、铁戟,被抓住了又将是一顿大刑侍候,然后被投进恐怖的地狱。

    但奇怪的是,有一次他与夜叉偶遇,吓得急忙躲进芦苇丛,那夜叉竟然视若无睹,从他身上走过仍没发觉。他也没有被踩过的感觉,忽然想到转轮王曾在自己肩头拍了和下,一定是被赋予了某种法力,可以在鬼怪面前隐身。之后他也就不用回避了,大摇大摆前行。

    正行间,遇到一条小河挡路,河面约有七八丈宽,对岸就在眼前。河水黑沉沉的,不知深有几何。

    方平正在发愁,河面飘来一船,船上的老者问他:“官人是要渡河么?”

    方平一喜,跳上船去。船夫撑起竹篙,那船便在河中飞驶。

    奇怪的是,尽管船行甚速,但过了很久也不见靠岸,看似近在眼前的彼岸,始终离着七八丈远。

    “老丈,你不会是开黑船的吧?小生贱命一条,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方平有些害怕起来。

    “老朽行了一辈子的船,从未害过一人,你身上有多少银子,老朽也只取应得的那一份。你是去告状的,就付一两;要是为着别的事,就付一文。”

    “为何别的人只付一文,告状的人要付一两?”方平有些不解。

    “因为告状的人都有去无回,一次性的买卖自然要贵些。”

    “原来如此。小生还有一事不解,此处甚窄,为何不架桥?又为何行了许久的水路,仍未到岸?”

    “此河唤作莫奈河,此渡唤作有钱渡,架上了桥老朽又靠什么赚钱呢?不多行些水路,又如何显得这船钱值得呢?”

    “老丈真会做生意!可否快一些,小生有急事,可以额外加钱。”

    “其实小老儿累死累活,所赚的钱,大半要上缴地府,剩下的还不够喝酒。”

    说话间船已到岸,方平掏出两锭银子支付船钱。

    “多收了一两银子,有句话送给官人:‘未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船夫说完这话,唱起渔歌小调,泛舟逐浪而去,很快消失在烟波之中了。

    “未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方平一边低吟着这句话一边赶路。这与他“坚持就是胜利”的信念相合,也只有饱经风霜,见惯风波的老丈,才会有如此深刻的体会。萍水相逢,以此激励,让方平有些感动。

    路上时而泥泞,时而沼泽,都挡不住他寻找那一线希望的热情。但不时孤魂野鬼的滋扰令他发怵。

    “还我头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自草丛中响起。

    方平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无头鬼趴在地上,吓得没命价一阵狂奔。

    随风飘来一阵琵琶之声。那乐声哀怨悱恻,仿佛怨妇般如泣如诉,一会儿飘缈若在天际,一会儿又仿佛发自身边清晰可闻。

    跟着一个渺茫的歌声响起,一女子略带哭腔的音调唱得人直欲掉泪。

    听那歌词有云:

    “休言真心人,奈河一羁魂,莫道不相离,别时鸟惊心......”

    不久乐声与歌声同歇,余音随风传远。

    “李郎,你怎么那么狠心抛下奴家,让奴家孤苦无依......”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

    只见路边站着一个身形婀娜、打扮娇悄、怀抱琵琶的女子。方平又加快了脚步。

    “公子,不要怕,冤有头债有主,你又不是曾经害我的人,俺铁头是不会找你要债的。”不知什么时候那无头鬼跟了上来,缠着方平说话。

    “你叫铁头?你的头很硬吗?是怎么掉的?”方平大着胆子说道,一边不停赶路。

    “俺从小练铁头功,我的那个脑袋,撞过山石,撞过金钟,那当真是坚硬似铁,可惜两年前跟着主人来此地贩货,被响马剪径,拼命护着主人逃走,自己做了无头之鬼。因身无盘缠,不能转世,只得流落异乡。”

    “那你怎么还能说话?”

    “你听俺说话瓮声瓮气的,那是因为俺用肚子在说话。”

    这时那女子也跟了上来,一双柔荑去牵方平胳膊:“你带我走好不好,这里好冷!”

    “姑娘认错人了。”方平推开了她。

    “柳丽娘,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李郎。”铁头说。

    柳丽娘目光炯炯,盯着方平看了一会儿,甚是失望,“真是不是李郎。那公子可不可以听奴家弹奏一曲,以消清况。”

    方平向二人说道:“我有急事,跟你们也不同路,就此分手吧。”

    “没瞧出公子嫌弃你是庸脂俗粉吗?你还是别费劲了。”铁头对柳丽娘说。

    “呸!”柳丽娘的女子作色道,“我柳丽娘卖艺不卖身,绝不同于那些烟花女子。倒是你铁头居心不良,你缠着小哥哥,就是要他做你的替死鬼,你好还阳么?”

    转而又向方平道:“你不要听他的,他被人劫杀,心有怨念,我是自己跳江的,不想再回去做人。我只想做个游荡荒丘的羁魂,寻个真心实意的知音人,愿意一生听我弹曲,足矣!”

    “你在世间被人伤透了心,到了阴间还不死心。世上哪有真心人?别做美梦了!”

    “我看这位公子就是一位真心之人,你看他的心,赤红而炽热。”

    “我看你把他当成了那个负心郎,要找他复仇。”

    两人一边紧跟着方平一边不停绊嘴。

    方平没奈何停下脚步,拿出身上仅有的银两对二人道:“其实我与二位同是天涯沦落鬼,萍水相逢如故人,这些银子你们拿去,离开这苦寒之地吧。”

    铁头与柳丽娘相对无言,没有去接,还是方平硬塞给了他们,继续上路。

    铁头却又追了上来,将钱还给了他,“公子,俺知道你就是那个见阎王都不低头的硬骨头席方平,你的钱俺不能要。你去哪里,俺护送你去吧。”

    方平一想,走了这么久早不止五十里了,却不见哪里有庙,便问铁头:“听闻此处有一座庙,我走了半天也没见到。”

    “附近没有庙,再向东二十里有座关帝庙,那是九幽廉访使的驻地。你要去找廉访使大人?”

    方平寻思,转轮王叫他去候一位神道,没说神道是谁,难道会是这位廉访使大人?当下回道:

    “也许就是他。铁头兄弟知道路吗?”

    铁头摇动身子,代替了摇头,“知道是知道,可是俺不敢去,那里是禁地,方圆数里之内神光笼罩,百鬼莫侵。”

    “去不得!去不得!”柳丽娘也赶了上来,香汗涟涟,气喘吁吁,一边罗帕拭汗,一边道:“你身无法力,一入禁地必将魂飞魄散。”

    “那我也要去。”方平自念父亲还在受罪,一刻也不能耽搁。

    铁头跟上他道:“公子有冤要诉,俺也是枉死之人,与公子感同身受,就陪公子走一遭吧。”

    柳丽娘也跟上来,“我也有话要找廉访使大人说道。”

    在此呵气成冰的阴寒之地,方平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两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但此去既然凶险,我自己的事还是由我自己去做吧。”

    两鬼却坚持要给方平带路,一个道:“其实俺有私心,俺看公子阳气旺寿禄正长,必不是久留阴世之人,所以帮点小忙,等将来公子回到阳间,帮俺找到俺那丢失的铁头。”

    一个道:“公子有情有义,奴家也非冷漠的路人,奴家保护你,不想你被恶鬼吃了。”

    “你把俊俏的后生都当作李郎,可惜你的李郎不知在哪里女子的温柔乡里快活呢。他将你伤得那么惨,你还念着他。”铁头揶揄道。

    “死无头鬼,你少管。我不怪李郎,我只恨那个世道人心。”

    “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别到时还没见着廉访使,自己先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了好,做人了无生趣,做鬼更没什么乐趣。”

    方平只好由着他们。

    到了一个隘口,只见前面一道黑沉沉的大江,江上一条独木桥,桥上上有人走动,桥下有小鬼设置了关卡。

    柳丽娘指着那桥,说道:“这是鬼吏设置的路障关卡,名为保护禁地,实则拦路收取钱财。桥那头还有一片空地,再过去就是关帝庙。但那空地上看似平静,实则机关重重,任你多高的神力,都可能有去无回。你看那么多人去告状,都不得其门而入。”

    “地方找到了,两位这就请回吧。”方平平静地道。他不想两鬼因为自己遭受伤害。

    “公子执意要去见大人,咱们也舍命陪君子,都快到了,还婆婆妈妈作甚?”铁头说道。

    “罢了,我不去了。”

    方平转头走向来路。

    铁头与柳丽娘愣了一下,都欢喜地跟着他返回。走出里地,方平突然掉转方向,等两鬼反应过来,方平早已经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