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过是牺牲
狄将军也是战场上雷厉风行的角色，很快便将所有城主...不对，是旧城主的同党清理了个干净
他将这些人押送入了地牢，来日审问清楚后再另作安排
而旧城主则被他禁足于城中阁的一间小屋内，设有重兵看守
“策划这么一件大事，也算是劳累诸位了”
狄将军一改先前傲气的形象，反倒是十分礼貌的问候了陈叶林一行人
“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拿城中阁大臣那边...”
“如果被查出是城主党羽，那便革去官职，让他们告老还乡吧...”
“至于正常工作的大臣那边啊，我已经有对策了...”
由于时间不早，他让人看好城主后，就派人送陈叶林，琉儿，施艺昕等人回去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陈叶林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地被人叫到了关着城主的小屋前
“哈啊...这么早就让人叫我起床可真是不习惯啦...”
“很抱歉...但我们要在大臣们正式办公前给这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挂着黑眼圈在...
“等下...难道你们都一晚没睡嘛？”
“嗯...这件事毕竟闹太大了...很难安心睡着...”
施艺昕表情有些不定的说着
“......”
“这就显得我神经很大条了啊！”
“没关系...师父神经本来就大条...”
“......”
“这次的功臣是你们，虽然现在事情还没解决，不过在此之后必然是有奖赏的”
“现在的话...我们要准备进去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听士兵说...他昨晚很闹腾...”
“对了，施艺昕，长子怎么样了？”
在进门前，陈叶林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哼哼...我肯定是治好了啊...”
“真是狠毒啊...”
陈叶林眯了眯眼睛，虽然这一步也在他预料之中罢了...
从陈叶林见到施艺昕的那一晚开始，旧城主那边得到的消息就已经不可信了，但施艺昕这层身份，还是可以给城主送些...不那么真的情报...
“他不惜将这件事彻底封藏...把所有知道的人都埋葬...”
旧城主那边，拿施艺昕师父的名声作为威胁，但这一层威胁在陈叶林见到施艺昕后就已经无效了
准备好牺牲生命的人，又怕什么呢？她只是不想辜负了师父的名声罢了，但她早就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那天早上也确实是那么想的...
可陈叶林也有了自己的对策
那天他让琉儿叫来的人不是城主，而是狄将军
他的毒虫和药草也是托狄将军弄到的...
......
“......”
门外的狄将军眼神凝重地走入了房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狄将军，请坐，你刚刚一直在门外吗？应该是听到些什么了吧...”
“不...我是刚来...”
“只是没想到神医也在这儿...”
陈叶林点了点头
“在听完故事前，我也有些疑惑...”
“不过现在我想我大致明白了...”
“那辆马车就是神医的吧”
马车底下的空挡应该是用来存放物品的，奇怪的气味后来细细回想应该就是药味，结合故事，马车和药物的去向...
“治疗长子的药物就是由神医提供的，而你取回这辆马车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神医着想...”
“为了...我...？”
“呼...”狄将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到
“这种心思缜密的人，还真可怕呢...”
“没错，都是为了神医着想...”
狄将军和城主共事了那么久，甚至是在一起长大的朋友，对方有什么手段，狄将军是一清二楚的...
包括城里的病，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狄将军也知道，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担忧神医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便提前许久备好了马车...
“他对长子下毒的事...您也早就知道了吧”
“下...下毒？那不是...”
陈叶林挥了挥手笑了笑
“这件事之后再聊也不迟...由他亲口说出，效果会更好”
“没错”
狄将军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知道...”
也正是神医的到来，使得城主不得不想方设法的灭口，才能够被他抓到把柄...
“说到底，是需要发动一场政变吧”
“...是的”
“政...政变？”
施艺昕有些惊讶，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那么光彩的词汇一般
“没错...但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
“政变需要一个替罪羊，那个人不能出名，却又要能够在事件的每一环节都有参与...”
陈叶林补充到
“......”
“我确实想拿你当替罪羊...”
“说你想谋害城主，不过在这之后，我会确保你们一行人的安全...”
陈叶林听后，倒也没多生气，反倒是摊了摊手说到
“嗯...也许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不过...我这儿有个更好的计策，你不用和城主硬碰硬，就能够将其拿下...”
“同时，也能保我一些...额...所剩不多的名节...”
“？”
“哦？你愿意相信我是个好人，这倒也蛮令人稀奇的，我以为外面都在传我权倾城中阁，什么事都敢做，惟恐天下不乱呢...”
“哈哈，这您倒是夸张了，城中阁的事儿，只要没人说就传不出去，城主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谣传假消息出去，还不让您知晓”
说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不断确认自己是否要参与进来，努力保全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这点陈叶林还是分的清楚的
虽然二者都有利用吧，但这天下做何时不需要利用自己能利用的资源呢？最起码狄将军还会考虑自己之后的情况，至于城主...
“卸磨杀驴”就是他最好的写照...
“我听说敢于在外征战的，都是豪爽正直的军人，狄将军有名声，有威望，若是真的垂涎于城主的位置，恐怕早已抢其入怀了吧...”
“我对于城主的位置，从来没有什么念想...”
狄将军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着
“以前我就觉得，武将在战场上挥洒汗水，这才是人生真正的价值...”
“只是他...”
“越来越不像话了...”
几人一拍即合，陈叶林便故意卖给城主一个破绽，让他迫不及待地去除掉狄将军这一“眼中钉”，他们手上还有施艺昕这张暗牌，可以掌握城主的消息，还能让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马车里的金条？
编造的，狄将军还特意让人从次子那里拿了些金条摆在那儿
次子得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决定——
“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让狄将军少操心了一些事...
当天夜里，琉儿则是单独会见城主，将虚假的计划全盘托出...
之后的计划很顺利，陈叶林假装拆穿狄将军的真面目将功赎罪
在狄将军被押送到地牢之后，地牢里的守军都是被提前替换的“自己人”，很快就将他放了出去
原先被派出去找陈叶林那帮人，也乱中有序的悄悄集结在了一起，随时准备反攻...
同样，为了防止意外，琉儿的剑一直在她手中，地牢里的守军并没有没收...
......
回到现在，几人打开了房门
只见满屋的狼藉——
碎裂的茶盏，瘫倒的书柜，木板的碎屑，杂乱地散在地上
而城主也一改先前傲慢的形象，披头散发靠墙而坐，见到众人进来，反倒是凄惨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输给了你...我最信任的人...”
“恐怕很早之前，就不再是了”
狄将军没有废话，护着身后几人踏入了房间
“从你刻意打压我的那一刻起...”
“啧啧...瞧瞧，多敏感啊...”
“是你太明显了”
念及旧情，狄将军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一直清楚着...
“你不懂...你不懂啊...”
“我以前...也想要成为一个，英明的城主...”
“但当你真正拥有权力之后...”
“你会发现权力...”
“只不过是牺牲的附属品罢了！”
“看看那些百姓吧！我只是施了些手段，神医便成了害人之辈...”
“我还要整天操劳的...为他们谋幸福...整日提心吊胆？”
“累了...累了...”
“还在装些什么！”
“你的位置，从何而来，你我之间再清楚不过”
狄将军低声呵斥到，眼神中却是抵不住的酸楚...
“哈哈...位置...位置怎么来的...”
“那我问你，反过来，万一次子也有这个机会，找到你，你会让他坐上来，来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权力从来只是牺牲的附属品，我没有说错...”
“坐上这个位置，就要随时做好被牺牲的准备，任何的政变，都会将自己打入无边的地狱！”
“一个人的地位绝无可能更高，高到所有人都敬畏...因为地位，是由人来决定的啊”
“人只会让地位来服侍自己，而不会让地位来掌控自己...”
“人们需要国王，需要一个领路人，他便被拥立起来，但若是人们不需要他了，那权力便成了压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权力越高，越难挣脱...”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施艺昕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的人
“告诉他真相...不然...”
“杀了我？”
“......未尝不可”
狄将军闭上眼睛，冷酷地说到
“虽然我求之不得，但我觉得，也该让她看看人心的残酷了...”
时间拉回到很久以前。那时候的神医还没有徒弟，而他也仅仅只是上一任城主的次子罢了，与狄将军为儿时的玩伴...
不过当时，一个人在乎在战场上策马厮杀，为国效力，另一个在乎在朝野中力争上游，为黎明百姓着想...
但当一次，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农民起义，上任城主苦不堪言时，他便对自己内心的向往。打上了问号
“自己向往的，是否是这样一种生活？”
他看着父亲提心吊胆，而身为他哥哥的长子却整日纵情享乐，他很不理解...
直到有一天，有着赫赫威名的前任大将军找到了他，开口便问他，是否想要城主之位
他...同意了...
他的心思很简单，他想要改变百姓对父亲的看法，想要帮助父亲处理事务，不想要父亲这么劳累...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将军，贪图的就是城主的权力...
也不会想到，权力获得的方式，竟然是一场残酷的政变...
将军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父亲，流放了他的哥哥...
按照约定，将军拥立了他作为新一任城主，没有一个达成敢反对，但庭中每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但他不甘心...
他想要正直，但这份权力根本没有正直可言
还好，有儿时的同伴狄将军，让他不至于毫无反抗的力量...
但前者每日在深宫之中体会着权力的阴暗面，后者却是驰骋战场，肆意潇洒...
等到他们都成年了，旧的大将军也年迈了...而他的羽翼却日渐丰满，他明白，解决大将军的时候到了...
他先是一手提拔了狄将军作为新的大将军接替大将军的位置，美其名曰是为将军寻找接班人，可能是在这儿贪图玩乐久了，又或者是以为城主不敢拿他怎样，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允了...
终于...他动手了，联合所有老臣，将他的罪证一一罗列出来，他想抵赖，想像上次一样起兵政变，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兵可用，在庭中也再无党羽可言...
可笑的是，在被行刑前，他最后一句话是...
“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嘴里喊着‘我只想活着，活着就好...’”
他对于失势的野犬自然不会有怜悯之心，择日问斩
很快，他的所有，都重新落入了城主手中...
但...谁还是那个，天真的少年呢？
“我明白了权力的作用，它牢牢地套再在每一个追名逐利之徒的头上”
“失去了它，只能学一条野犬，可拥有了它...只会是下一条野犬罢了...”
他渐渐发现，为了对抗老将军，给了众多大臣，包括狄将军太多的权力...
他开始打压狄将军，开始惶恐不安的度日，前任城主的惨状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心头...
他太害怕...
为了除掉狄将军，他愿意付出一切...
“人心...是医治不好的，这只是权力带来的病”
“这世界能带来心病的，数不胜数...”
“你拿什么去医治呢？神医？”
“你...”
说到这里，狄将军刚想上前一步，却被一旁的陈叶林拉住
“不用说了”
施艺昕往前踏出一步，坚定而又认真
“也许在以前，我会为了师父而医治天下人，以医人医心为目标而前行”
“因为这个目标，我失落过，绝望过，甚至想过一死百了”
“但后来...我经历了许多...”
“更关键的，是我想起他临终前对我说的话！”
“他说，他希望我沿着人生的道路越走越远，不光是为了天下人，为了他，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是希望我能够见识到他不曾见过的风景，绽放出更艳丽的花！”
“人心是有百态，但那又如何呢？”
“无论能否医好，这不仅仅是为了师父而活，更是为了自己而活！”
“啧...哈哈哈哈...”
城主又凄凉地笑了起来
“我输的...太彻底了吧，或许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从来，没有赢过什么...”
“好了！该说说你和她之间的事了”
狄将军见事情到这儿，也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施艺昕和城主之间
“好吧好吧...”
“我会盯上你...确切来说是你师父，是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在推翻老将军的政变前夕，他游历到了这里，城主自然是接待了他，还将自己的计划托出了一部分...
“我敢保证，他肯定靠自己知晓了全计划的内容”
“不然啊，他不会那么急着说此事与他无关...”
“无论有无关系...”
“也许在我完全掌控城主这个位置之前，我没有心思在意”
“但如今...”
他太害怕了，他太害怕像先前那样有人罗列自己罪证然后将自己踹下城主的位置...
“所以一切知晓真相的人...都该消失啊...”
从老臣开始，慢慢的，以各种罪名或是流放或是死刑，一一剪除那些他曾仰仗的党羽...
“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长子？”
“不不不，是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好除掉你师父...”
“不过啊，后来打听到他不在了...但我依旧不能放过他，他的一切...”
“他的亲朋好友我无从知晓，但你...我却知道...”
“不过见了你之后，我觉得你太过...单纯，或者说，太沉浸在师父的离去中...”
“所以我决定，将除掉改为...”
“控制”
陈叶林眯了眯眼睛，帮他接上了话
“没错，我以为掌控这种人只要彻底击碎她内心的防线就好了...”
“长子原来的病确实只是风寒吧？包括城里人，也是”
“不过之后的病，恐怕就是你下毒导致的了”
“对！没错，我也预料到她不敢再去看病了...”
“为此我还做足了准备...”
“哼...下毒的手段！”
狄将军怒目而视到
“什么...”
施艺昕瞪大了双眼，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你偷偷在水里下毒，对外还放出神医的消息！”
“不要激动嘛，陈叶林，我说过，我牺牲了太多，除了权力不能失去，那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长子一样，天下百姓也一样！”
“我还好奇着呢，城中阁一向消息只进不出，为什么神医的消息能让城里的人那么快知晓...”
“那...那...那那个草药...？”
“编的，我说过我有我自己的检索系统”
陈叶林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在听完施艺昕的描述后，他立马就开始在自己的“思维殿堂”中翻查，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信息...
哪怕是这天下最稀罕的植物中，都没有它的身影...
“你为了你的计划！害死了那么多无辜地百姓！”
施艺昕怒喊到，她也反应过来，不是药物检索出了错，而是根本不存在这类草药！
“不过...是牺牲罢了...”
城主摊开自己地手，沾染了血渍和灰尘，早已不复庭中的样子...
“不过我也没想到啊，狄将军，你的人马好像和我的人马撞了个正着？”
“啧啧，是你的眼线吗？”
“不，那晚我让我手下人带着神医的马车去找个车棚好好保养，刚好在井旁碰到了你们的人手...”
“也怪我没有多考虑什么...不然，也不会让你得逞！”
“他们啊...为了我的权力牺牲...命而已...”
“你！”
听到这句话，施艺昕再也忍不住，走出了狄将军身后，向着城主砸出了一瓶厚厚的药粉，粉尘四溅...
“施艺昕...”
陈叶林有些担心地出言提醒到
“别担心...仅仅只是让他不间断笑上一天一夜地药粉罢了...让他吃点苦头...”
“一...一天一夜...”
陈叶林抽了抽嘴角，但这种人，也算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哈哈哈！”
粉尘发作的时间很快，城主只是吸到了一点，便开始了狂笑，眼神也变得疯狂
“哈哈哈哈...你想...你想知道...哈哈哈哈哈...你师父不曾告诉你的秘密吗？哈哈哈...”
“什么...？”
“不要相信，他在骗你靠近...”
就在狄将军回头分神的一秒里，城主从腰间隐藏的位置抽出了一把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施艺昕...
“什么！”
狄将军面色巨变，在自责自己忘掉城主也是练过剑，武力不比自己低多少的同时，也拔剑转去...
琉儿也没有犹豫地拔剑...但在最后面的她很难在不伤到别人的情况下跟上这一剑...
就在一瞬间，剑来到了施艺昕面前，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闭上双眼...
也就是下一刻，血花四溅...
但在细细感受到自己身体毫无变化时，她有些不解地睁开双眼
却发现剑偏过了自己，划破了眼前少年的左肩...
下一刻，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剑被一劈为二...
“师父！”
琉儿上前，将剑收回腰间
“呼...没事...”
陈叶林龇了龇牙，疼啊！
在刚刚剑要刺中的那一刻，狄将军的一挡将剑的方向偏转了一些，陈叶林也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拦在了施艺昕面前，用左肩扛下了这一剑...
旋即琉儿一击，劈断了剑...
“你没事吧...”
陈叶林回头问到
“我肯定没事啊！你没事吧！”
“emmm...左肩有点疼，我该躺一下？”
“呼...别开玩笑啦...”
施艺昕平复了下心情，上前一步就要查看陈叶林情况...
“城主...”
却听一声叹息传来，三人看去...
原来刚刚飞溅的血花更多的是城主的血...
刚刚狄将军拔出的剑直直刺破了城主的胸膛，刺穿过去...
“活不了了...狄将军...”
“我知道...”
“不...谢谢...”
“咳咳...”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笑了，不再是药物的作用，而是真正地，放肆而又开怀地笑...
“我终于...可以...摆脱了...”
说罢，他便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响...
“狄将军...”
陈叶林也走了上来
“嗯...”
“难受吗？”
“也许吧...亲手结束一位朋友的生命...虽然他手中沾满了鲜血...”
“每个人手上或多说少都会沾些...”陈叶林拍了拍狄将军的肩膀
“罪责与否，只看这血，来自于哪里...”
“他估计...早就做好了，到这一步的准备吧...”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能够在残酷的城中阁里，走到如今这一地步的，又能有多蠢？
那日在大殿上，他看向陈叶林的眼神中，有害怕，有畏惧，有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冲动，也有一份无论未来如何都已不再关心的释然与无奈...
也许，他只是在寻求，一个解脱罢了...
“那这样吧...”
陈叶林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的狄将军
“你确定...要这样？”
如同听到暗语一般，狄将军看向陈叶林，有些不确定地问到
“嗯...”
“看来只能按照老计划了...”
“不过首都那边，真的不会过问这种事吗？”
“不会”
狄将军摇了摇头
“正如你所说，天高皇帝远”
“你...听到了？”
陈叶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军人的耳朵，你说呢？只需要安抚好这儿就够了...”
“所以，会拥立谁呢？你的话语权在这上面最重吧...”
“能者”
狄将军竖起根指头向上指了指，意指这事与自己无关
“我终究是个军人，对权力没那么大兴趣...”
“以后有什么需要，大可联系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会尽力帮的...”
“好！”
陈叶林点了点头
“那么...准备好了吗？”
收起了自己的剑，狄将军向着身后几人问到，然而除了陈叶林外，其余两人都有些不解
“准备好什么？”
“......看师父这个表情，我大概猜到了...”
“当然...”
陈叶林揉了揉自己被擦伤的肩膀，血已经止住了，装模做样般看了眼手腕，手指比出了数字开始倒数
“3”
“2”
“1”
“开始！”
“来人啊！”
狄将军放声喊到
“有人谋害城主！快来人！”
“跑！”
陈叶林拉上琉儿和施艺昕的手腕，极为娴熟地往门外跑去，狄将军倒是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马车就停在门口，是狄将军安排好的，只要人一上去，就能立马“驾驶”
跑到马车近前，陈叶林将施艺昕拉了上去，琉儿则“识相的”去骑马了
“驾！”
鞭子挥动，马车逐渐驶离，后方有士兵在追，但都维持着一个速度
“嘶...我的手...”
施艺昕有些惊讶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你能跑这么快？”
“他还能跑的更快...只不过带着我们两个...”
琉儿回过头，透着马车连接处的窗口说到
“这辆马车是...”
“这个啊...”陈叶林舒服地摊在了座位上，像是享受难得的休息般
“是你和你师父的那辆哦，只不过翻新了一下”
“药也放在原先的位置啦，算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礼物吧...”
“看他们怎么把这事儿说清了...嘶...”
“别动，让我看下伤口...要再包扎一下...”
“谢啦，就是苦了我原来的马车了...”
“师父，旁边有士兵驾马靠近”琉儿回过头说到
“让他靠过来吧”
“陈兄！”
一匹快马出现在马车右方，隔着窗户喊到
“这儿有狄将军给您准备的东西...接好了！”
一个袋子从窗外扔了进来，被陈叶林稳稳接住
“我就追到这儿了！还要回去复命...”
“多谢！帮我和狄将军说声再见！”
“好嘞！”
快马放慢了速度，马车渐行渐远
“终究还是我要我来背这口黑锅啊...”
他打开袋子，里面摆着一堆板钱，以及一张纸条——
“你的马车我帮你卖了，里面就是卖出去赚的钱还有我们一点小心意”
“另附你们的通缉令”
“我看看啊...”陈叶林翻了翻，又从板钱下面翻出了三张折起来的通缉令
打开一看......
嗯...三个火柴人！
“......”
“意料之中...”
“琉儿，去郊外！”
......
一直到郊外，马车才停了下来
“谢啦...那么我也该...”
施艺昕正想要从车上下去，陈叶林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如今马车在我手上，你想怎样游历呢？”
“......”
“好啦好啦，我说过，你不擅长说谎，刚刚纠结的眼神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那么，稍稍正式一点吧...”
毕竟还有个系统要糊弄...不是，完成任务嘛
琉儿倒是一脸淡定地抚摸着狄将军赠送的两匹马匹，似乎对这事早有预料...
“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徒弟呢？”
“......”
“我啊，等不了多久...就让太阳从这里，一直到那里吧...”
陈叶林指向窗外晒进来的朝阳，比划了一下
“就这样吧”
“这样就算正式啦？”施艺昕回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双手叉腰装作有些不开心地说到
“怎么说也该再正式点啦！”
“够正式啦！等久了我怕他们改变心意搞偷袭！”
陈叶林也是笑了起来，在阳光下的车厢里
“那...马车在你手上，我也只能同意啦”
“这就对了嘛！琉儿，驾马！我们...继续游历吧！”
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上一个师父，教会了她什么
她这一生被救过三次，一次是母亲生下了她将她带大，一次是温医生收她为徒，教她医术，让她有了自己的目标
而这一次，有人将她拉出了“虫茧”
让自己的一切，又重现在阳光之下
“师父也不希望自己沉浸于过去的伤痛吧...前一次是为了阿妈、师父、与百姓...”
“那么这一次，就为了自己吧”
她捋过眼前的发丝，在心中想着，嘴上甜甜地笑着
“走吧！师父！”
“咳咳...真的很容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呛到呢...”
“不过，也不错”
“真是的...”琉儿有些无奈地笑着，“又多了一个人啊...下一站去哪！”
“去......”
马车走时的路，是如此温热，如此，触手可及...
他将这些人押送入了地牢，来日审问清楚后再另作安排
而旧城主则被他禁足于城中阁的一间小屋内，设有重兵看守
“策划这么一件大事，也算是劳累诸位了”
狄将军一改先前傲气的形象，反倒是十分礼貌的问候了陈叶林一行人
“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拿城中阁大臣那边...”
“如果被查出是城主党羽，那便革去官职，让他们告老还乡吧...”
“至于正常工作的大臣那边啊，我已经有对策了...”
由于时间不早，他让人看好城主后，就派人送陈叶林，琉儿，施艺昕等人回去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陈叶林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地被人叫到了关着城主的小屋前
“哈啊...这么早就让人叫我起床可真是不习惯啦...”
“很抱歉...但我们要在大臣们正式办公前给这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挂着黑眼圈在...
“等下...难道你们都一晚没睡嘛？”
“嗯...这件事毕竟闹太大了...很难安心睡着...”
施艺昕表情有些不定的说着
“......”
“这就显得我神经很大条了啊！”
“没关系...师父神经本来就大条...”
“......”
“这次的功臣是你们，虽然现在事情还没解决，不过在此之后必然是有奖赏的”
“现在的话...我们要准备进去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听士兵说...他昨晚很闹腾...”
“对了，施艺昕，长子怎么样了？”
在进门前，陈叶林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哼哼...我肯定是治好了啊...”
“真是狠毒啊...”
陈叶林眯了眯眼睛，虽然这一步也在他预料之中罢了...
从陈叶林见到施艺昕的那一晚开始，旧城主那边得到的消息就已经不可信了，但施艺昕这层身份，还是可以给城主送些...不那么真的情报...
“他不惜将这件事彻底封藏...把所有知道的人都埋葬...”
旧城主那边，拿施艺昕师父的名声作为威胁，但这一层威胁在陈叶林见到施艺昕后就已经无效了
准备好牺牲生命的人，又怕什么呢？她只是不想辜负了师父的名声罢了，但她早就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那天早上也确实是那么想的...
可陈叶林也有了自己的对策
那天他让琉儿叫来的人不是城主，而是狄将军
他的毒虫和药草也是托狄将军弄到的...
......
“......”
门外的狄将军眼神凝重地走入了房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狄将军，请坐，你刚刚一直在门外吗？应该是听到些什么了吧...”
“不...我是刚来...”
“只是没想到神医也在这儿...”
陈叶林点了点头
“在听完故事前，我也有些疑惑...”
“不过现在我想我大致明白了...”
“那辆马车就是神医的吧”
马车底下的空挡应该是用来存放物品的，奇怪的气味后来细细回想应该就是药味，结合故事，马车和药物的去向...
“治疗长子的药物就是由神医提供的，而你取回这辆马车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神医着想...”
“为了...我...？”
“呼...”狄将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到
“这种心思缜密的人，还真可怕呢...”
“没错，都是为了神医着想...”
狄将军和城主共事了那么久，甚至是在一起长大的朋友，对方有什么手段，狄将军是一清二楚的...
包括城里的病，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狄将军也知道，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担忧神医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便提前许久备好了马车...
“他对长子下毒的事...您也早就知道了吧”
“下...下毒？那不是...”
陈叶林挥了挥手笑了笑
“这件事之后再聊也不迟...由他亲口说出，效果会更好”
“没错”
狄将军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知道...”
也正是神医的到来，使得城主不得不想方设法的灭口，才能够被他抓到把柄...
“说到底，是需要发动一场政变吧”
“...是的”
“政...政变？”
施艺昕有些惊讶，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那么光彩的词汇一般
“没错...但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
“政变需要一个替罪羊，那个人不能出名，却又要能够在事件的每一环节都有参与...”
陈叶林补充到
“......”
“我确实想拿你当替罪羊...”
“说你想谋害城主，不过在这之后，我会确保你们一行人的安全...”
陈叶林听后，倒也没多生气，反倒是摊了摊手说到
“嗯...也许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不过...我这儿有个更好的计策，你不用和城主硬碰硬，就能够将其拿下...”
“同时，也能保我一些...额...所剩不多的名节...”
“？”
“哦？你愿意相信我是个好人，这倒也蛮令人稀奇的，我以为外面都在传我权倾城中阁，什么事都敢做，惟恐天下不乱呢...”
“哈哈，这您倒是夸张了，城中阁的事儿，只要没人说就传不出去，城主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谣传假消息出去，还不让您知晓”
说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不断确认自己是否要参与进来，努力保全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这点陈叶林还是分的清楚的
虽然二者都有利用吧，但这天下做何时不需要利用自己能利用的资源呢？最起码狄将军还会考虑自己之后的情况，至于城主...
“卸磨杀驴”就是他最好的写照...
“我听说敢于在外征战的，都是豪爽正直的军人，狄将军有名声，有威望，若是真的垂涎于城主的位置，恐怕早已抢其入怀了吧...”
“我对于城主的位置，从来没有什么念想...”
狄将军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着
“以前我就觉得，武将在战场上挥洒汗水，这才是人生真正的价值...”
“只是他...”
“越来越不像话了...”
几人一拍即合，陈叶林便故意卖给城主一个破绽，让他迫不及待地去除掉狄将军这一“眼中钉”，他们手上还有施艺昕这张暗牌，可以掌握城主的消息，还能让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马车里的金条？
编造的，狄将军还特意让人从次子那里拿了些金条摆在那儿
次子得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决定——
“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让狄将军少操心了一些事...
当天夜里，琉儿则是单独会见城主，将虚假的计划全盘托出...
之后的计划很顺利，陈叶林假装拆穿狄将军的真面目将功赎罪
在狄将军被押送到地牢之后，地牢里的守军都是被提前替换的“自己人”，很快就将他放了出去
原先被派出去找陈叶林那帮人，也乱中有序的悄悄集结在了一起，随时准备反攻...
同样，为了防止意外，琉儿的剑一直在她手中，地牢里的守军并没有没收...
......
回到现在，几人打开了房门
只见满屋的狼藉——
碎裂的茶盏，瘫倒的书柜，木板的碎屑，杂乱地散在地上
而城主也一改先前傲慢的形象，披头散发靠墙而坐，见到众人进来，反倒是凄惨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输给了你...我最信任的人...”
“恐怕很早之前，就不再是了”
狄将军没有废话，护着身后几人踏入了房间
“从你刻意打压我的那一刻起...”
“啧啧...瞧瞧，多敏感啊...”
“是你太明显了”
念及旧情，狄将军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一直清楚着...
“你不懂...你不懂啊...”
“我以前...也想要成为一个，英明的城主...”
“但当你真正拥有权力之后...”
“你会发现权力...”
“只不过是牺牲的附属品罢了！”
“看看那些百姓吧！我只是施了些手段，神医便成了害人之辈...”
“我还要整天操劳的...为他们谋幸福...整日提心吊胆？”
“累了...累了...”
“还在装些什么！”
“你的位置，从何而来，你我之间再清楚不过”
狄将军低声呵斥到，眼神中却是抵不住的酸楚...
“哈哈...位置...位置怎么来的...”
“那我问你，反过来，万一次子也有这个机会，找到你，你会让他坐上来，来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权力从来只是牺牲的附属品，我没有说错...”
“坐上这个位置，就要随时做好被牺牲的准备，任何的政变，都会将自己打入无边的地狱！”
“一个人的地位绝无可能更高，高到所有人都敬畏...因为地位，是由人来决定的啊”
“人只会让地位来服侍自己，而不会让地位来掌控自己...”
“人们需要国王，需要一个领路人，他便被拥立起来，但若是人们不需要他了，那权力便成了压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权力越高，越难挣脱...”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施艺昕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的人
“告诉他真相...不然...”
“杀了我？”
“......未尝不可”
狄将军闭上眼睛，冷酷地说到
“虽然我求之不得，但我觉得，也该让她看看人心的残酷了...”
时间拉回到很久以前。那时候的神医还没有徒弟，而他也仅仅只是上一任城主的次子罢了，与狄将军为儿时的玩伴...
不过当时，一个人在乎在战场上策马厮杀，为国效力，另一个在乎在朝野中力争上游，为黎明百姓着想...
但当一次，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农民起义，上任城主苦不堪言时，他便对自己内心的向往。打上了问号
“自己向往的，是否是这样一种生活？”
他看着父亲提心吊胆，而身为他哥哥的长子却整日纵情享乐，他很不理解...
直到有一天，有着赫赫威名的前任大将军找到了他，开口便问他，是否想要城主之位
他...同意了...
他的心思很简单，他想要改变百姓对父亲的看法，想要帮助父亲处理事务，不想要父亲这么劳累...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将军，贪图的就是城主的权力...
也不会想到，权力获得的方式，竟然是一场残酷的政变...
将军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父亲，流放了他的哥哥...
按照约定，将军拥立了他作为新一任城主，没有一个达成敢反对，但庭中每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但他不甘心...
他想要正直，但这份权力根本没有正直可言
还好，有儿时的同伴狄将军，让他不至于毫无反抗的力量...
但前者每日在深宫之中体会着权力的阴暗面，后者却是驰骋战场，肆意潇洒...
等到他们都成年了，旧的大将军也年迈了...而他的羽翼却日渐丰满，他明白，解决大将军的时候到了...
他先是一手提拔了狄将军作为新的大将军接替大将军的位置，美其名曰是为将军寻找接班人，可能是在这儿贪图玩乐久了，又或者是以为城主不敢拿他怎样，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允了...
终于...他动手了，联合所有老臣，将他的罪证一一罗列出来，他想抵赖，想像上次一样起兵政变，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兵可用，在庭中也再无党羽可言...
可笑的是，在被行刑前，他最后一句话是...
“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嘴里喊着‘我只想活着，活着就好...’”
他对于失势的野犬自然不会有怜悯之心，择日问斩
很快，他的所有，都重新落入了城主手中...
但...谁还是那个，天真的少年呢？
“我明白了权力的作用，它牢牢地套再在每一个追名逐利之徒的头上”
“失去了它，只能学一条野犬，可拥有了它...只会是下一条野犬罢了...”
他渐渐发现，为了对抗老将军，给了众多大臣，包括狄将军太多的权力...
他开始打压狄将军，开始惶恐不安的度日，前任城主的惨状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心头...
他太害怕...
为了除掉狄将军，他愿意付出一切...
“人心...是医治不好的，这只是权力带来的病”
“这世界能带来心病的，数不胜数...”
“你拿什么去医治呢？神医？”
“你...”
说到这里，狄将军刚想上前一步，却被一旁的陈叶林拉住
“不用说了”
施艺昕往前踏出一步，坚定而又认真
“也许在以前，我会为了师父而医治天下人，以医人医心为目标而前行”
“因为这个目标，我失落过，绝望过，甚至想过一死百了”
“但后来...我经历了许多...”
“更关键的，是我想起他临终前对我说的话！”
“他说，他希望我沿着人生的道路越走越远，不光是为了天下人，为了他，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是希望我能够见识到他不曾见过的风景，绽放出更艳丽的花！”
“人心是有百态，但那又如何呢？”
“无论能否医好，这不仅仅是为了师父而活，更是为了自己而活！”
“啧...哈哈哈哈...”
城主又凄凉地笑了起来
“我输的...太彻底了吧，或许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从来，没有赢过什么...”
“好了！该说说你和她之间的事了”
狄将军见事情到这儿，也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施艺昕和城主之间
“好吧好吧...”
“我会盯上你...确切来说是你师父，是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在推翻老将军的政变前夕，他游历到了这里，城主自然是接待了他，还将自己的计划托出了一部分...
“我敢保证，他肯定靠自己知晓了全计划的内容”
“不然啊，他不会那么急着说此事与他无关...”
“无论有无关系...”
“也许在我完全掌控城主这个位置之前，我没有心思在意”
“但如今...”
他太害怕了，他太害怕像先前那样有人罗列自己罪证然后将自己踹下城主的位置...
“所以一切知晓真相的人...都该消失啊...”
从老臣开始，慢慢的，以各种罪名或是流放或是死刑，一一剪除那些他曾仰仗的党羽...
“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长子？”
“不不不，是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好除掉你师父...”
“不过啊，后来打听到他不在了...但我依旧不能放过他，他的一切...”
“他的亲朋好友我无从知晓，但你...我却知道...”
“不过见了你之后，我觉得你太过...单纯，或者说，太沉浸在师父的离去中...”
“所以我决定，将除掉改为...”
“控制”
陈叶林眯了眯眼睛，帮他接上了话
“没错，我以为掌控这种人只要彻底击碎她内心的防线就好了...”
“长子原来的病确实只是风寒吧？包括城里人，也是”
“不过之后的病，恐怕就是你下毒导致的了”
“对！没错，我也预料到她不敢再去看病了...”
“为此我还做足了准备...”
“哼...下毒的手段！”
狄将军怒目而视到
“什么...”
施艺昕瞪大了双眼，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你偷偷在水里下毒，对外还放出神医的消息！”
“不要激动嘛，陈叶林，我说过，我牺牲了太多，除了权力不能失去，那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长子一样，天下百姓也一样！”
“我还好奇着呢，城中阁一向消息只进不出，为什么神医的消息能让城里的人那么快知晓...”
“那...那...那那个草药...？”
“编的，我说过我有我自己的检索系统”
陈叶林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在听完施艺昕的描述后，他立马就开始在自己的“思维殿堂”中翻查，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信息...
哪怕是这天下最稀罕的植物中，都没有它的身影...
“你为了你的计划！害死了那么多无辜地百姓！”
施艺昕怒喊到，她也反应过来，不是药物检索出了错，而是根本不存在这类草药！
“不过...是牺牲罢了...”
城主摊开自己地手，沾染了血渍和灰尘，早已不复庭中的样子...
“不过我也没想到啊，狄将军，你的人马好像和我的人马撞了个正着？”
“啧啧，是你的眼线吗？”
“不，那晚我让我手下人带着神医的马车去找个车棚好好保养，刚好在井旁碰到了你们的人手...”
“也怪我没有多考虑什么...不然，也不会让你得逞！”
“他们啊...为了我的权力牺牲...命而已...”
“你！”
听到这句话，施艺昕再也忍不住，走出了狄将军身后，向着城主砸出了一瓶厚厚的药粉，粉尘四溅...
“施艺昕...”
陈叶林有些担心地出言提醒到
“别担心...仅仅只是让他不间断笑上一天一夜地药粉罢了...让他吃点苦头...”
“一...一天一夜...”
陈叶林抽了抽嘴角，但这种人，也算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哈哈哈！”
粉尘发作的时间很快，城主只是吸到了一点，便开始了狂笑，眼神也变得疯狂
“哈哈哈哈...你想...你想知道...哈哈哈哈哈...你师父不曾告诉你的秘密吗？哈哈哈...”
“什么...？”
“不要相信，他在骗你靠近...”
就在狄将军回头分神的一秒里，城主从腰间隐藏的位置抽出了一把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施艺昕...
“什么！”
狄将军面色巨变，在自责自己忘掉城主也是练过剑，武力不比自己低多少的同时，也拔剑转去...
琉儿也没有犹豫地拔剑...但在最后面的她很难在不伤到别人的情况下跟上这一剑...
就在一瞬间，剑来到了施艺昕面前，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闭上双眼...
也就是下一刻，血花四溅...
但在细细感受到自己身体毫无变化时，她有些不解地睁开双眼
却发现剑偏过了自己，划破了眼前少年的左肩...
下一刻，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剑被一劈为二...
“师父！”
琉儿上前，将剑收回腰间
“呼...没事...”
陈叶林龇了龇牙，疼啊！
在刚刚剑要刺中的那一刻，狄将军的一挡将剑的方向偏转了一些，陈叶林也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拦在了施艺昕面前，用左肩扛下了这一剑...
旋即琉儿一击，劈断了剑...
“你没事吧...”
陈叶林回头问到
“我肯定没事啊！你没事吧！”
“emmm...左肩有点疼，我该躺一下？”
“呼...别开玩笑啦...”
施艺昕平复了下心情，上前一步就要查看陈叶林情况...
“城主...”
却听一声叹息传来，三人看去...
原来刚刚飞溅的血花更多的是城主的血...
刚刚狄将军拔出的剑直直刺破了城主的胸膛，刺穿过去...
“活不了了...狄将军...”
“我知道...”
“不...谢谢...”
“咳咳...”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笑了，不再是药物的作用，而是真正地，放肆而又开怀地笑...
“我终于...可以...摆脱了...”
说罢，他便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响...
“狄将军...”
陈叶林也走了上来
“嗯...”
“难受吗？”
“也许吧...亲手结束一位朋友的生命...虽然他手中沾满了鲜血...”
“每个人手上或多说少都会沾些...”陈叶林拍了拍狄将军的肩膀
“罪责与否，只看这血，来自于哪里...”
“他估计...早就做好了，到这一步的准备吧...”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能够在残酷的城中阁里，走到如今这一地步的，又能有多蠢？
那日在大殿上，他看向陈叶林的眼神中，有害怕，有畏惧，有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冲动，也有一份无论未来如何都已不再关心的释然与无奈...
也许，他只是在寻求，一个解脱罢了...
“那这样吧...”
陈叶林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的狄将军
“你确定...要这样？”
如同听到暗语一般，狄将军看向陈叶林，有些不确定地问到
“嗯...”
“看来只能按照老计划了...”
“不过首都那边，真的不会过问这种事吗？”
“不会”
狄将军摇了摇头
“正如你所说，天高皇帝远”
“你...听到了？”
陈叶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军人的耳朵，你说呢？只需要安抚好这儿就够了...”
“所以，会拥立谁呢？你的话语权在这上面最重吧...”
“能者”
狄将军竖起根指头向上指了指，意指这事与自己无关
“我终究是个军人，对权力没那么大兴趣...”
“以后有什么需要，大可联系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会尽力帮的...”
“好！”
陈叶林点了点头
“那么...准备好了吗？”
收起了自己的剑，狄将军向着身后几人问到，然而除了陈叶林外，其余两人都有些不解
“准备好什么？”
“......看师父这个表情，我大概猜到了...”
“当然...”
陈叶林揉了揉自己被擦伤的肩膀，血已经止住了，装模做样般看了眼手腕，手指比出了数字开始倒数
“3”
“2”
“1”
“开始！”
“来人啊！”
狄将军放声喊到
“有人谋害城主！快来人！”
“跑！”
陈叶林拉上琉儿和施艺昕的手腕，极为娴熟地往门外跑去，狄将军倒是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马车就停在门口，是狄将军安排好的，只要人一上去，就能立马“驾驶”
跑到马车近前，陈叶林将施艺昕拉了上去，琉儿则“识相的”去骑马了
“驾！”
鞭子挥动，马车逐渐驶离，后方有士兵在追，但都维持着一个速度
“嘶...我的手...”
施艺昕有些惊讶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你能跑这么快？”
“他还能跑的更快...只不过带着我们两个...”
琉儿回过头，透着马车连接处的窗口说到
“这辆马车是...”
“这个啊...”陈叶林舒服地摊在了座位上，像是享受难得的休息般
“是你和你师父的那辆哦，只不过翻新了一下”
“药也放在原先的位置啦，算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礼物吧...”
“看他们怎么把这事儿说清了...嘶...”
“别动，让我看下伤口...要再包扎一下...”
“谢啦，就是苦了我原来的马车了...”
“师父，旁边有士兵驾马靠近”琉儿回过头说到
“让他靠过来吧”
“陈兄！”
一匹快马出现在马车右方，隔着窗户喊到
“这儿有狄将军给您准备的东西...接好了！”
一个袋子从窗外扔了进来，被陈叶林稳稳接住
“我就追到这儿了！还要回去复命...”
“多谢！帮我和狄将军说声再见！”
“好嘞！”
快马放慢了速度，马车渐行渐远
“终究还是我要我来背这口黑锅啊...”
他打开袋子，里面摆着一堆板钱，以及一张纸条——
“你的马车我帮你卖了，里面就是卖出去赚的钱还有我们一点小心意”
“另附你们的通缉令”
“我看看啊...”陈叶林翻了翻，又从板钱下面翻出了三张折起来的通缉令
打开一看......
嗯...三个火柴人！
“......”
“意料之中...”
“琉儿，去郊外！”
......
一直到郊外，马车才停了下来
“谢啦...那么我也该...”
施艺昕正想要从车上下去，陈叶林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如今马车在我手上，你想怎样游历呢？”
“......”
“好啦好啦，我说过，你不擅长说谎，刚刚纠结的眼神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那么，稍稍正式一点吧...”
毕竟还有个系统要糊弄...不是，完成任务嘛
琉儿倒是一脸淡定地抚摸着狄将军赠送的两匹马匹，似乎对这事早有预料...
“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徒弟呢？”
“......”
“我啊，等不了多久...就让太阳从这里，一直到那里吧...”
陈叶林指向窗外晒进来的朝阳，比划了一下
“就这样吧”
“这样就算正式啦？”施艺昕回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双手叉腰装作有些不开心地说到
“怎么说也该再正式点啦！”
“够正式啦！等久了我怕他们改变心意搞偷袭！”
陈叶林也是笑了起来，在阳光下的车厢里
“那...马车在你手上，我也只能同意啦”
“这就对了嘛！琉儿，驾马！我们...继续游历吧！”
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上一个师父，教会了她什么
她这一生被救过三次，一次是母亲生下了她将她带大，一次是温医生收她为徒，教她医术，让她有了自己的目标
而这一次，有人将她拉出了“虫茧”
让自己的一切，又重现在阳光之下
“师父也不希望自己沉浸于过去的伤痛吧...前一次是为了阿妈、师父、与百姓...”
“那么这一次，就为了自己吧”
她捋过眼前的发丝，在心中想着，嘴上甜甜地笑着
“走吧！师父！”
“咳咳...真的很容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呛到呢...”
“不过，也不错”
“真是的...”琉儿有些无奈地笑着，“又多了一个人啊...下一站去哪！”
“去......”
马车走时的路，是如此温热，如此，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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