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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春困三月

    驱民攻城的把戏,在屠戮之王的眼中,显得幼稚可笑。

    清军半路上掳掠来的五千名百姓,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他们只好赤膊上阵。

    善于野战的清军,在争夺了半壁江山之后,也学会了种种攻城手段,架在城墙上的云梯,选择的角度尽得洪承畴的真传。

    无论怎么用力,都推不开分毫。

    阵阵箭雨覆盖了城头,有时候当先冲上城头的清军,可能后背上会挨上一箭。

    但是不重要了,递次推进的箭雨也有失误的时候。

    射到了自己人,只能怪你八字不够硬。

    火绳枪射完一轮后,便会退后装填弹药,后面的接着射击。

    这种三段击是最新的战法,来自于弗朗机人,燧发枪也购买了一些。

    只是那些红发白皮的洋人,开价实在太高,让失去了江南赋税重地的清廷负担不起。

    仰攻城池,伤亡必然惨重,连续不断的进攻下,双方人马在城墙上反复争夺。

    尸体也被当作了砖石,抬起后狠狠的砸上云梯,如糖滚葫芦,跌落一地。

    若是不能够及时的站起,可能就会被别人当作了踏脚石,既可以垫底,又能压住云梯。

    争相攀爬之间,刀锋总是能冲开屏障,撕裂人墙。

    压阵的小将死命的顶住盾牌。

    督战的牛录挥舞钢刀大声叫嚣。

    斗场变作了杀场,杀场化为了炼狱。

    血红的眼中失去了人性,淹没了理智就不用考虑生死。

    怕什么!干就完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争夺持续了大半日,清军没想到望风而降的刘泽清这般硬气,只能鸣金收兵,等待后勤的辎重送到。

    相互试探就是如此惨烈,这让刘泽清心中忐忑不安,惊惶加剧。

    江淮大地河沼遍布,道路难行,清军运送的辎重前进缓慢,让刘泽清可以稍稍喘息。

    清营已经安静了三天。

    刘泽清连日来望眼欲穿,可是,泸州城好像已经被人遗忘,援军根本遥遥无期。

    收到消息的卢传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没想到双方的开场,竟然如此的直白。

    毫无智者该有的风度。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太适应,筹谋推演了半天,倒像是自娱自乐。

    但是!

    失望终究是短暂的,很快,他就收到了第二封求援信。

    左梦庚率领五十万大军,一路走彭泽,一路走望江,一路走黄梅,一路顺江而下。

    四路大军齐头并进,东至县、潜山县、舒城县相继陷落。

    兵锋之利,推进之速,快如闪电。

    没有弹药补给的许久溟不敌,除安庆城留守一部外,全军撤到了池州。

    巢湖!泸州!安庆!

    全在左梦庚大军的俯视之下...瑟瑟发抖!

    卢传廷不由撇了撇嘴,对许久溟失望至极,以为他除了强攻和佯败之外,定然能够玩出点新花样,没想到毫无新意。

    随着军令下达,回乡休整的第6军动了。

    隐藏暗处的第一军第一师动了。

    萧、王、孙三部动了。

    连消失不见的娘子军也动了。

    鲲鹏营、银河空降队,沈不浪的特种兵统统动了。

    明面上的支援部队只有一支,新编第7军,由名不见经传的杨兴华率领,进军滁州。

    皇城人去楼空,除秦泷带着一个连负责守卫外,卢传廷几乎全军出动。

    一切的阴谋都是铺垫,若是战场失利,运筹帷幄只是个笑话。

    春天终于来临,大地上一片勃勃生机,安逸的江南,迎来了第一波踏青的旅人,春游的骚客。

    只是频繁活动的民兵营和治安队。让大家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剑拔弩张。

    应天城门大开。

    一队队新征的民兵昂首出城,不下十万余,这是在苏州等地招募来的新军。

    今天他们会帮助修路队平整土地,第二条柏油路的修建也提上了日程。

    由应天至荻港!

    只是在新兵昂扬的队列中,一些明显过于精壮的战士混杂其中。

    宽大的披风遮住了身上的全副武装,除了略显臃肿外,并无不同。

    出了应天城安德门右拐,百人一组的队伍足有数十批,他们前去的方向是采石军堡,那里有卢传廷的战马营。

    离应天城越来越远,沈不浪卸去了伪装,凑到了身旁少年的耳边问道。

    “小爷,咱先打哪里?”

    卢传廷嘿嘿一笑:“当然是先灭了许久溟。”

    对于他而言,囤积了巨额弹药的许久溟,才是心腹大患,其余军队只不过是土鸡瓦狗。

    弹指之间,就会让樯橹灰飞烟灭。

    提起了许久溟,沈不浪的神情变得狠辣,吐气之中都隐藏着怒意。

    “不要打死他,留给我慢慢玩!”

    “好!”

    少年短短的一个字,冰寒刺骨,隐含杀机。

    江南的春天多雨,泼洒之间如舞女摆动的腰肢,划出了扭曲的弧度,弯弯绕绕、朦朦胧胧。

    骏马缓缓的前进,在江堤上排出长长的一列,随着圩埂的弯曲向前延伸,弯弯绕绕,朦朦胧胧。

    岸边的柳树新发了绿芽,身形舒展,枝条垂落,随着清风摇荡,潇洒的抚弄着春雨,弯弯绕绕,朦朦胧胧。

    大地换上了新装,雨云被就地消化,上游下来的水流反而不多,浑浊的江水也难得...变的清澈。

    掬起一捧,清冽甘甜!

    行军三日,一条小江挡住了去路,全军就地休息,弯折的江道和岸边的树林遮挡了视线,上下游都看不见一条小船。

    沈不浪指挥着众人,寻了个岸边的水深之处,挖倒了沙泥。

    很快,一个简易的登船平台就呈现在眼前。

    树丛边,楼船终于探出了脑袋,伫立船头的青年,身姿极其挺拔,顾盼之间,威武不凡。

    十几条楼船轻轻的靠岸,抛上岸边的小型船锚扎进了泥土,把船头牢牢的固定在江边,一块跳板伸到了平台之上。

    楼船上的青年纵身一跃,身体轻轻的飘落在沙滩平台之上。

    落地后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脚印,看得沈不浪也是一阵咂舌。

    小爷更是瞪大了眼睛,惊叹声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卧槽!轻功!”

    青年身形兔起鹤落,转眼便来到了卢传廷身边,拱手一礼,眼神中盈满了喜悦之情。

    “小爷,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卢传廷嘿嘿一笑:“我不来,总觉得不过瘾,新仇旧恨,岂能便宜了许久溟。”

    “那是自然,小爷请!”

    陈世忠弯腰伸手,把卢传廷请上了楼船。

    在这里登船的只有鲲鹏营和萧风霆部,其余人马继续陆行。

    沿着小江往上不到十里,便是铜陵,留守此城的名叫杨成恪,是明将杨四畏之孙。

    为人豁达刚毅,颇有乃祖之风。

    早就等在码头的杨成恪,是加入汉家军以后第一次拜见卢传廷。

    若不是有沈不浪的特种兵帮助,他可能早在逃亡中殒命,也因为在湖州城寻到了父亲的老友周文虎,才与汉家军结下了深厚的缘份。

    卢传廷得知他是杨四畏的后代,就着重的培养了一番,也是不久前才升任为铜陵的守将,上尉军衔。

    全军进驻了铜陵城,整理行装。

    此地离池州近在咫尺,许久溟的计划,就是把卢传廷的主力引来池州,一举歼灭。

    重重的埋伏已经就位,就等着少年一头钻进来,从此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只是天不遂人愿,如此缜密的计划,却被人猜到,已经变的一文不值。

    连日的小雨终于放晴,长江对岸的沙洲已经清晰可见,一排排红杨树随风摇摆,扎进泥土的根须紧紧的抓住了沙土,防止自己被水流带走。

    宽阔起伏的江浪之中,一条条板船载着战马,渡江来到了对岸,这里是庐江县的地盘。

    萧、王、孙三部已经全部渡江,只等着战马过来。

    鲲鹏营随船往上,水路两军齐头并进,迎击左梦庚。

    许久溟费尽心思张开在五溪河流域的巨网,被卢传廷轻松的绕开。

    调度的命令也随之下达给了许久溟。

    即刻挥师北上,夺取东至,配合卢传廷的江北一部,解安庆之围。

    许久溟真是比吃了个死苍蝇还难受,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卢传廷,延续了一贯的风格,密信很快被送到了应天,请求幕后老者的指示。

    通讯部是不敢用的,袁长青是卢传廷的忠实粉丝,稍微暴露,就会前功尽弃。

    何况,现在他所部的通讯员,已经被他全部吞下,夺下的对讲机也只敢在内部使用。

    可是他培养出来的夜不收,却始终不敌沈不浪的特种兵。

    没有完整的特种兵训练手册,刺探军情的本事,也只停留在明军的水平。

    连清军都远远不如。

    不知该不该奉命的许久溟,派遣传递情报的士兵日夜兼程,只是等来的答复,居然是暂时听令卢传廷。

    老者是不是真的老了,连血战一场的勇气都没有吗?

    无奈之下,布局了半个月的许久溟,只好拔营北上,发兵东至,去和左梦庚演演戏。

    反正大家都是戏子,卖艺不行咱就卖身,总有一天会一战扬名。

    春日的午后。

    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身上,微风拂面牵引出困乏,眼皮子就会不由自主开始上下打架。

    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之中,独留一份空灵。

    春困三月,枯木逢春初见绿。

    龙啸九天,锦麟御风慑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