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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苦

    非典的消息持续弥散着,白色的口罩护着口鼻,也成为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影,本该万物生发的季节也失了些许活力。

    周大海的理发店门面不是很大,但是生意不错,这首先要得益于他精湛的手艺,看起来很清瘦的他剪起头发却十分干练,平头、板寸之类的男士基础发型都是信手拈来,女士的各类发型也都尽在掌握,修剪刘海儿的技术得到了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广泛认可,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女士只剪刘海儿不收费,这条规矩一直陪伴着他的门店。

    另外一个加分项便是他的头部按摩服务,师承邻居赵爷爷,赵爷爷每月光顾一次小店,每次传授一种手法,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能招来许多生意,于是周大海日夜盼着赵老来理发。

    周大海断断续续地向洗发的蓄水池里加着热水,不停地试着水温,直到感受到合适的温度。

    “师父,您挪挪凳子,把头稍微往前伸一点,哎,好,怎么样,这个温度合适不?”周大海扭开水龙头,温水顺着扎在出水口的胶皮水管缓缓流出,均匀地撒在赵爷爷的后脑勺上。

    “正合适!”

    “好嘞。”

    周大海抹上一把洗头膏,在手上涂抹均匀之后开始抓洗赵爷爷的头发,时不时地在其头皮处抓按一下。

    “不错,这个手法有进步,等会儿我再教你一个。”

    “嘿嘿,主要是您教的好,您先别说话,该冲水了。”

    清洗完毕后,赵爷爷狠狠地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在中医眼里,湿漉漉的头发是个大忌讳,因为见风便是偏头痛。

    周大海拉开座椅说:“您坐。”

    “你先坐嘛,忙起来也没个时间坐着,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我再教你一招,来,你坐。”赵爷爷不由分说将周大海按在椅子上。“这个座椅怎么调整?你稍微往后躺一躺比较好。”他双手按着周大海的肩膀问道。

    “我来。”新买的可调节躺椅,周大海也是刚刚学会怎么操作,连忙侧身寻找着调节座椅的摇杆,大概倾斜了四十五度后被叫停。

    “好,这个位置应该可以。”赵爷爷摆正座椅的位置,端详着周大海的面庞,片刻的沉默让周大海有些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准备精心体会赵老师的手法。

    “小周啊,最近生意还不错吧。”

    “还行,多亏邻居们照顾生意,勉强能挣回房租钱。”

    “最近睡眠怎么样啊?”赵爷爷顿了顿,语气尽量平和地问道。

    周大海闻言忙将眼睛睁开,“额……还好吧。”

    “呵,你不讲实话咱爷俩可就没话说了。”

    “嗐……不是,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行吧,反正也瞒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我最近还真有点失眠。”

    “什么原由呢,能讲讲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的电视机啊,估计是年代久了,老是出花影,找了维修师傅也没修好,我这不是答应两个孩子攒够了钱就给她们换一个新的电视嘛,现在钱是攒得差不多了,但是出了点小问题。”

    “怎么了,资金周转不开吗?”

    “也不是,是前几天,遇见之前当学徒的时候认识的师兄,他现在在技工学校当老师,说是现在有一个美容美发的课程,就是教你各种新潮的染头、烫头之类的,他给我详细介绍了一下,我听完以后是挺心动的,说实在的,我现在的这个业务水平太单一了,好多邻居大姐也跟我说这个事呢,确实需要进修一下,而且我说实话,赚钱不是很多,之后两个孩子上学肯定要花不少钱,就是……您见识多,您怎么看这个事儿呢,能请您给我拿拿主意吗?”

    “隔行如隔山,我不好评判这个事情,但是我可以从我个人的角度给你分析一下这个事情。”

    “您说。”

    “近些年啊,看中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除了一些西医看不好的疑难杂症,很少有人会去看中医,而且现在大家生了病首先想到的就是吃药片,因为药片见效快啊,说明书上有理有据,得什么病,吃什么药都一清二楚,我想啊,这就是时代的变化吧,我们不能总是墨守成规,故步自封,要跟上现代人的脚步,不然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抛弃。再看你这个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未来的理发行业,肯定是要突破理发这个单一局限的,搞好这个事情是需要与时俱进的,你现在的基础已经打的很好了,可以去进一步的突破自己,我个人是支持你去学习的。”

    “真的吗!”周大海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赵爷爷点点头,“但是你在烦恼是如果去学习的话,一定要交不少的学费,那样的话就没法兑现给孩子的承诺了。”

    “您说的对极了。”周大海有些激动,抓着座椅的扶手晃了又晃。

    “其实小周啊,你只要想明白一件事,买电视机是给孩子们带来眼前的快乐,但是选择进修是对孩子们未来的保障啊。”

    “嗯!但是两个孩子估计要闹一番了。”

    “不会的,你不要太把小孩儿当做小孩儿了,你只要认真地跟他们讲清其中的道理,言明利害,他们是会独立思考的,小果还太小,但是栗子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她才多大年纪啊,怎么会理解我呢?”周大海连忙表示否定。

    “她能不能理解,这完全取决于你。”赵老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周大海仿若醍醐灌顶,而后豁然开朗,连连点头,心胸顿时感到无比舒畅。

    是谓当局者迷,人们在面对他人的事情时,往往思路清奇,口若悬河,但到了自己身上,却总会思维闭塞,不知不觉地钻了牛角尖,所以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不妨放下那虚无缥缈的自尊,找家人或者朋友商议一番,说不定会有神来之笔,即使没能得到明确的答案,但集思广益总好过一个人苦思冥想。

    “心结已解,现在躺好吧。”

    “好嘞。”

    “我问你,眉心之间是什么?”

    “印堂。”

    “嗯,自印堂循循向上,交于两耳,又是什么。”

    “是百会。”

    “对喽,今儿个保你一觉到天明!”

    面对事情,人们会有许多副面孔,乐天派永远不懂悲伤,悲观派永远心事重重,而周栗属于天生的佛系派,永远与世无争,莫说她还不明白非典的严重性,即便是知道,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罢了。

    此时的她正着迷于电视机中精彩的打斗场面,原来齐天大圣也不是无敌的存在,面对拥有着上古法器的青牛精,孙悟空失了如意金箍棒,就连搬来的救兵也连连败北,急得小栗子抓耳挠腮。

    小果吧唧着小嘴,细细品鉴着钙奶饼干,不明所以地看着姐姐不停地挠着腮帮子,以为她馋自己手里的饼干,于是乖巧地呈了上去。

    实际上,栗子只是觉得腮部有些许的不适,似乎有轻微的凸起,伴有阵阵的疼痛感,但还是笑着接过来,这种饼干是她们家的常备储备粮,方便即食,味道极佳,淡淡的奶香味实在醉人。酥脆的饼干在与唾液充分融合之后会变得绵软起来,很适合牙口欠佳的老年人和小孩子食用。一番咀嚼之后,栗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喉咙会在吞咽的一瞬间,犹如万千钢针戳刺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地用手捏住了嗓子,又尝试咽了一下口水,发现疼痛感依旧严重。

    她睁大双眼看着一旁乖巧的弟弟,心中暗忖:难道就因为我中午抢了他半个鸡腿,他就狠下心来毒杀于我?小小年纪,何其歹毒啊!

    “姐姐,你怎么了?”面对表情略显狰狞的姐姐,小果一脸茫然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是他,那是怎么回事呢?恐慌令栗子肾上腺素飙升,心跳不断加速,她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下一小口水,然而刻意小心的吞咽反而让疼痛感更加明显,此时的她面红耳赤,眼中写满了惊恐,心里想着自己各种各样的悲惨结局。

    会有些过于小题大做罢,但只是太过于害怕死亡了,童年的某些阴影是会伴随一生的存在。

    她抓着弟弟的胳膊,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我感觉快要死了,快去叫爸爸上来。”

    “爸爸!”小果闻言撒丫子就向楼下跑去,带着哭腔的喊声把事情越描越黑。

    “怎么了小果?姐姐又欺负你了?”周大海已经修剪好了赵老的头发,正在清洗碎发。

    “爸爸,你快来,姐姐说她要死了。”小果站在楼梯转角的的地方口齿不清地喊着。

    “啊!?”周大海面露慌张之色,连忙关上水龙头,“师父,你等一下,我上去看一眼。”

    “快去。”赵爷爷摆摆手说。

    周大海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二楼,握住栗子的手焦急地问道:“闺女,你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爸爸,我嗓子好疼,就是咽东西的时候,会觉得特别疼。”栗子眼角噙着的泪水终于在该要发泄的时候决堤,抽噎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哭哦,你吃什么东西了吗,是不是被什么刺卡着喉咙了?”周大海将女儿搂在怀里,不断安抚着她的后背。

    “就是刚刚吃饼干的时候,咽下去就特别疼。”

    周大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钙奶饼干,想着这种饼干遇水之后质地就会变得绵软,应该不会卡嗓子,“你喝水了吗,来喝口水看看,还疼吗。”说着端起水杯,让栗子轻轻地喝下一小口。

    “还是好疼。”

    “没办法了,来,爸爸背你去医院。”

    “爸爸,我会死吗?”周栗在伏上父亲肩头的时候突然轻声地问道。

    周大海愣了一下,思绪穿过时间的沙漏,某天晚间的医院走廊里,困得迷迷糊糊的小栗子也是这样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问:“爸爸,妈妈会死吗?”

    他摇摇头,迫使自己回到现实,“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努力让语气变得平和。

    “嗯。”

    “小果,我们慢一点下楼,姐姐没事的,你也不要害怕。”周大海腾出一只手来牵住小果。

    “怎么样?”赵老看着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走下楼梯问道。

    “吞咽的时候嗓子会疼,可能是卡着什么东西了。”

    “哦,我来看看,栗子乖,爷爷帮你看一看哦,来,张大嘴巴。”赵爷爷仔细地观察着栗子咽喉的位置,随后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依次扒开栗子的两只眼皮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小毛病,不碍事,我想啊,你去到卫生室就可以放宽心了。”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了,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小果,我很快回来。”

    “安心,不会有事的。”赵老拍了拍周大海的肩膀宽慰道。

    目送父女二人离开后,赵老坐在等位区的沙发上,将小果揽过来问道:“小果有没有感到喉咙痛啊。”

    小果睁圆了眼睛,脸上高挂不明所以。

    “哈哈。”赵老笑了笑,然后用手指摸了摸小果的咽喉问:“这里疼吗?”

    小果摇摇头,赵老见状伸出一根手指,“来,小果,脑袋不要动,眼睛看这边。”

    小果闻言斜视过去,“好,再看这边。”思索片刻后,赵老突然问道:“小果啊,你吃过宝塔糖吗?”

    小果依旧只是摇头。

    “那我们去爷爷家,爷爷请你吃糖好不好。”

    “嗯。”小果仿佛全身都在用力地点头,果然没有一个孩子能逃过糖果的诱惑。

    “张大夫!张大夫!您快给孩子看看这是怎么了?”周大海气喘吁吁地用脑袋拨开门帘,蹲下身把栗子放下,“这孩子咽东西的时候嗓子就疼,是……”

    张建才伸手打断了周大海的话,然后微笑着示意周大海看看身后,只见附近的几个小朋友全都挂着点滴,每个人都捧着一本漫画书,安静地沉浸其中,薛童童抬起头礼貌地问候:“周叔叔好。”其他人方才反应过来,纷纷问好。

    周大海宛如丈二的和尚,只得尴尬地微笑着点头释意,然后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个事儿这是?”

    “流行性腮腺炎。”

    “什么炎?”

    “就是老话说的蛤蟆瘟,你小时候没得过吗?”

    “没有……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不严重,挂个点滴,吃点消炎药,一周之内就会自愈的,小栗子,叔叔来帮你看一看,来张嘴,啊……”

    周大海摸了摸栗子的后脑勺,栗子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张大嘴巴,张建才拿出压舌板压住她的小舌头,打开小手电筒观察着喉部状态,然后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稍微有点烧,先量一下体温吧,来,把这个夹在胳肢窝底下,没事,叔叔已经帮你把玻璃暖热了。”

    栗子顺从地夹紧胳膊,让体温计能够更好地吸收热量,不远处的沙发里,小康左侧的腮帮子肿得像塞满坚果的松鼠一般,摇了摇手里的漫画书释意她过去,于是栗子抱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扭了过去,难以抑制地伸手戳了一下那鼓鼓囊囊的一片,幸灾乐祸地换来对方嫌弃的眼神。

    “不用担心了,让她们一块玩吧,你该忙就去忙你的,等会我给栗子开瓶药,挂完了给你送到家里去。”

    “不敢麻烦,我来接她就行。”

    “那也行,要等一个多小时吧,不着急,对了,这个病是有传染性的,小孩子一般没什么抵抗力,如果小果感到不舒服的话也赶快送过来,但是也说不定他可以遗传你的抵抗力。”

    “但愿吧,那您忙着。”周大海说完冲着栗子摆了摆手,栗子也嘟着嘴摆手致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恐慌。

    男孩子的手头永远不缺漫画书,天天的收藏更是丰富多彩,无论是儿童绘本、四格漫画还是日本漫画,可谓应有尽有,大姐童在看《名侦探柯南》,晴晴着迷于《安徒生童话》,男生们都在看《七龙珠》,栗子索性也加入进来,她之前也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一些《七龙珠》的情节,随手翻开一本,标题是《悟空对抗克林》,好像是关于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故事。

    “你们这里疼吗?”面对如此宁静的时光,栗子摸着腮下的位置,还是抑制不住问出声来。

    “疼,但是张叔叔让我们少说话。”晴晴偏过头悄声告诉她。

    唔,怪不得他们都安静得如此反常。

    “让叔叔看看你的体温。”张建才手中拿着一个吊瓶挂在沙发旁边的输液架上,然后取出栗子腋下儿体温计,对着窗户轻轻拨转,寻找合适的观看角度,“三十七度五,还行,不是很烧。”甩了两下之后,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包装体温计的塑料管小心翼翼地包装好。

    “把手伸出来吧。”张建才蹲下身,将栗子的手臂平放在她的腿上,然后用压脉带束紧手腕,取出一根棉棒粘满碘酒,涂在手背静脉血管凸起的地方,片刻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嘴里发出“嘶”的一声,转身取来一截卫生纸,擦净方才涂抹的地方。

    此时的栗子被压脉带勒得手掌有些发麻,撅着小嘴在强行忍耐。“马上就好了。”张建才一边安慰她,一边又用沾满碘酒的棉棒涂抹着需要扎针的位置,然后取过针头,确认有药水滴出后,看了一眼栗子,问道:“害怕吗?”

    “不怕。”栗子摇着头,非常硬气地回答。

    “真棒。”

    针头刺穿皮肤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刺痛的,但是跟打屁针比起来还是要好很多,毕竟手背没有那么多神经兮兮的肌肉纤维,针头的位置被医用白布胶带粘牢,松开压脉带的瞬间,栗子终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重新属于自己。

    “放平,不要乱动。”张建才看着栗子的手背,思索片刻,还是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在栗子的耳边说道:“栗子,要勤洗手啊。”

    栗子害羞地低下头吐吐舌头,好在其他人正沉迷于漫画,没有听到。

    阳光透过窗户浅浅地撒将过来,六小只松鼠并排坐着,利巴韦林缓缓流淌,时间也在嘀嗒嘀嗒。栗子在思考,方才的恐慌为何消失得那般迅速,她的小脑袋瓜想不透彻,大概,是有人分担了这份痛苦吧。

    当我有一些快乐,我希望与你一同分享,那会让快乐翻倍,当你有一些苦痛,我也不介意和你一同经受,若能帮你分担一丝一毫,那真是再好不过,是为共苦的魅力吧。

    傍晚十分,周大海如约来接自己的女儿回家。

    “这个药一天两次,每次两粒,之后的几天,吞咽可能会比较困难,可以适当的吃一些流食,牛奶或者粥类都可以,一定要忌辛辣,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张建才嘱咐道。

    “好嘞,谢谢张大夫。”

    “客气啥。”

    “跟叔叔说再见。”

    “张叔叔再见。”

    “再见。”

    阳光将父女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栗子喜欢握着父亲的手掌,任何时刻,都会有安心的感觉。

    “还疼吗?”

    “好像没那么疼了。”

    “晚上我们喝小米粥好不好。”

    “好,加糖了吗?”

    “当然了!”

    “嘿嘿。”

    周大海看着开心的女儿思索着如何说出口,练习了半天的开场白好像都不怎么能打动人心,只得硬着头皮说:“栗子啊,爸爸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以吗?”

    片刻的沉默,周大海以为女儿没有听清楚,正要开口重复的时候,栗却子摆出轻松的语气说:“嗯,你去吧。”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情吗?”周大海有些不可置信。

    “我亲爱的爸爸呀,咱家的二楼其实没有那么隔音的。”

    周大海挠了挠鼻子,感觉有些好笑,有些欣慰,又有一些心酸,他们常常这般默契,很多话其实不必言明,全藏在了日常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里,原来小小年纪的她可以明白自己的难处,原来不必将问题想得那般复杂。

    “那弟弟怎么办,他肯定会难过的。”

    “放心。”周丽挽起袖子,用右手拍了拍左臂的肱二头肌。

    “……”

    周大海笑出声来,将栗子抱起来用鼻子蹭着她的小鼻头,尽管眼角有晶莹剔透的东西想要喷薄而出,但还是强忍着憋了回去,他好像回想起在医院的走廊里,红色的灯光不断闪烁,他无助地抱着睡眼朦胧的小栗子,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可能会吧,但是,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我也会一直陪着爸爸的。”

    所谓共苦,不过是我爱你的另一种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