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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痛苦纠结

    卢令那时小,胆子却大,每次有犯人在刑场砍头,他就去凑热闹。

    日子久了,他就注意到这个刽子手总是会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那时一把用牛皮套套着的一尺多长、两寸多宽的利刀,就紧贴在臂肘上。

    卢令这时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牛皮套。

    当被杀者被两旁挟持的人推到刑场并跪下后,那个刽子手才从人群中快步走出,上前一拍犯人的后脖颈,将已经拔掉牛皮套的刀顺手用臂肘往犯人脖子上一推,犯人头一落地,他便朝尸体猛踢一脚,然后转身就走,前后不到一分钟。

    他总是边走边把刀再套进牛皮套里。

    卢令出于好奇跟踪过他好几次。

    不知是因为怕鬼魂跟他,还是怕人知道他的住址,他杀完人之后并不先回家,而总要绕着大街转半天才回去。

    有时他发现了卢令,见是小孩,也不在乎,有时还摸摸卢令的头和他说几句话。

    卢令问他:“你不害怕吗?你为什么要干这个?”

    他总是苦笑着说:“害怕有什么用?全家人要吃饭呀!”

    后来家里知道了,母亲为此狠狠骂了卢令一通。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飞驰,卢令想起母亲,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房屋、树木发呆。

    他心里反复地问自己:难道自己也要变成那样没人敢理的刽子手吗?这样做对得起母亲吗?

    他苦恼极了。

    卢令明白,戴老板是想借此来考验他对自己的忠实。

    卢令也知道如果这次不按戴老板的意思办,势必以后都不能再取得他的信任了,自己的前途也算是完了。

    可是人命关天呀!

    卢令想自己怎么能凭戴老板的一句话就去杀人呢?

    他想起离开家乡时母亲一再叮嘱他:“你在外面不管干什么,都要记住:一个人可以不做官,但要做人!”

    而这之后,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母亲呢?

    母亲问起自己的工作,自己又该如何作答呢?

    算了,不干这工作了!

    卢令越想越不安,愤愤地站起身来,走进列车的厕所,反手把门锁上,一把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用纸包着的那200元钱和那把竹刀。

    他想把它们一起扔进厕中,然后远走高飞,永远脱离这个让自己去杀人的地方。

    然而,卢令的手已经举起来了,可怎么也扔不出去。

    这沉甸甸的一包银圆扔掉了多可惜!

    卢令每个月的薪水、办公费等加起来也只是200多元。

    这竹刀和200元一扔,等于扔掉了一切:金钱、地位、前程。

    而且姐夫之前说过加入了这个组织,就不能擅自退出了,如果自己一走了之,戴老板会不会找姐夫的麻烦呢?又会不会通缉自己呢?

    他举起的手又缓缓地放下了。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很多人。

    赌场里那些赌徒的眼睛、为了100元钱毛子的断腿、那个跟着红党闹革命的浦东工人的破被套、还有为了生计去当业余和尚的季宗兴的袈裟,都一一在他眼前浮动。

    这时口袋从手中滑落,卢令赶紧双手抓紧了,攥在手里。

    不能扔,扔了怎么办呢?

    现在连大学高材生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自己一个初中未毕业的青年,离开了姐夫和戴老板的提拔,怎么生活呢?又能到哪里去找这种一个月200多元钱的差使呢?

    不知过了多久,卢令心烦意乱地回到家中,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母亲的照片。

    母亲的照片镶在镜框里,摆在桌上,卢令天天见到,但今天却吓了一跳。

    他觉得母亲那慈祥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仿佛盯着自己说:“孩子,你要干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扑到桌边,跪到母亲的像前,喃喃地说:“妈妈,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干怎么办?”

    他伏在桌上几乎要哭出声来,但又不敢哭出声,引起邻居的注意。

    没有办法,卢令每天都窝在家里,也不出门,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干,还是不干?

    他总是下不了决心,想干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想不干又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卢令开始失眠了,他已经连着两夜没睡着觉,白天也昏昏沉沉的,吃不下饭。

    第三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跑到药铺去买了两片安眠药吃了下去。

    睡了一夜起来,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起戴老板的话:“这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嘛!”

    “戴老板说得对!”他想。

    卢令的良心总算找到了一个避难所,他终于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做出了决定。

    决心下定了,心情也平静下来,卢令再次跪在母亲像前,说:“母亲,原谅我吧,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呀!我这是为了国家,尽忠报国啊!”

    卢令立刻就开始行动,他决定先去拜访一下倪胜民,和他搞搞关系。

    头几次卢令去他家时,他妻子总在身边陪着。

    每次卢令问起:“老倪,你最近身体如何啊?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啊?”

    倪胜民总是神色惊慌地说:“我这个病是老毛病了,我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医生说我现在必须要静养,不能出去工作。不好意思啊,组长。你放心,我一旦好转,一定立刻回归岗位!”

    卢令表面上安慰他,让他好好养病,可心里想着怎么下手。

    有一次,倪胜民妻子送卢令出门,他故意说:“老倪有病,可真难为你了,里里外外都要你操劳。”

    他妻子忙说:“可不是,我一会儿不在身边都不行,有时候我早上出去买菜,回来晚了,他都要发脾气的。”

    卢令这才知道,他妻子早上不在家。

    转天早上,卢令带着两个人一起躲在倪胜民家马路斜对面的人行道树后,见倪胜民妻子提着菜篮子走出大门,他便让那两人在外面看着,自己悄悄跑上楼去。

    门是随手带上的,没有上锁,卢令轻轻推门进去,倪胜民还没起床。

    他听见门响慌忙坐起来,一见是卢令,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组长,我……我没干什么,我真的是有病,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