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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540突袭(尘埃纪六年,东瀛)

    厚重的钢筋混凝土掩盖了一切阴谋。

    江真渡边坐在充满实木家具的办公室中,镀油的木头似琥珀般反光,仿佛身处水晶与古树的森林中,以一种几乎病态的方式昭示了其主人的权势滔天。

    一块保温壳从手枪中被镊子夹出,而又一块保温磕又与手枪中复杂的枪械配件相吻合,满桌子弹的金属光泽宛如水晶巨毯般熠熠生辉。

    保温壳是尘埃时代下的重要零部件,其重要性不亚于枪管,保温壳会安装在枪的外壳上,以保证枪内的温度,让子弹再极寒环境下依然能点燃底火。

    在尘埃时代的东瀛,政客等政府层高官都会随身携带手枪,如果是在役军官,甚至会携带微型冲锋枪防身,这在2030年之前自然是不可能的,当时东瀛所有军事力量几乎都归合众国掌控,但合众国及全球在尘埃时代面对的经济大衰退让大量士兵退役,全球的在役军队保有量降到了原来的六分之一,随着东瀛驻军的退役回国,没有带走的武器并没有受到有效管制,流落民间,同时因为各党派竞争激烈,掌管司法权,并以合众党为核心的法院让政府官员携带枪支成为合法行为,刚开始只有合众党官员携带枪支,而后护国党也开始携带枪支,在遭到法院禁止后,以护国党为核心的议会声明:官员都属于政府之内,全部可以携带枪支以防身,为此,议会和法院的斗争持续了数年。

    “当前时间:尘埃纪5年2月25日10点整,气温:零下82度,各部运转正常...”

    江真渡边又听到了办公室中的广播声,它每小时都会播报一次以确保这座堡垒的安全。

    江真渡边的住宅是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建筑,名为540号基地,占地面积达到了5000平方米,由坚硬的混凝土铸成,配备红外警告系统,遍布附近街区的摄像头,墙壁中的凯夫拉材料可以有效阻挡火箭弹爆炸的破片,并配有自动灭火系统,以及600名手持自动步枪,冲锋枪和霰弹枪的防卫人员,这使护国党的暗杀成为了不可能。

    与此同时,540号基地附近某地下设施。

    一道亮如旭日的光芒蒸发了地下的潮湿与阴暗,只有如墨般翻涌的黑暗在光的最远处沸腾着。

    “如果不是‘科迪勒拉’,还真没人能注意到他们把核心藏在这个地方。”在一只10人的小队中,为首的人扫视着阴冷下水道中一台巨大而发出低沉轰鸣的机器说道。

    这就是540号基地的电子设备控制中心,540号基地40%的电子设备都集中在这段被混凝土封闭的废弃下水道内,包括摄像头中枢,各类管线光缆等。

    小队中为首的是加德颂.泊洛森.加特利上校,来自南太平洋公约组织,特种部队成员,在这只十人小队中,每个人都头戴防毒面具,身着防护服,同时携带大量工程炸药,这些炸药可以轻松炸毁混凝土建筑,同时由于小队在进入这段封闭空间时连通了外界下水道,大量沼气和腐烂物涌入,虽然这些电子设备中枢都修筑了防水外壳,但并不代表可以抵挡工程炸药的爆炸。。

    虽然下水道中布设了摄像头,不过那大多数都是用于监测电子中枢的情况,远没有街道中布置的那么全面,实际上,下水道中的摄像头有相当多的死角盲点,但直接将炸药贴到控制中心上仍是不理智的,如果摄像头直接拍到了有人将炸药贴到电子设备控制中心上,还是会惊动540堡垒中的守卫部队,为此加德颂要将这里伪装成自然坍塌的模样。

    加德颂手持雷达探测仪,雷达回波如幽灵般游窜在狭窄的隧道内,随着提前载入的下水道设计图纸,所有的爆破点位显示在隧道的3D模型上。

    老旧的圆形内壁覆盖着软黏的黑色粘稠物质,散发着如尸臭般的腐烂气味,锈迹斑斑的管道似藤蔓般出现在各处墙壁上,整座下水道排水系统都宛如一具埋葬在繁华城市下的腐尸,它的肮脏与恶臭让人难以相信它诞生于人类之手,沉淀着人类最不为人知的脏污,也正是这样,这次行动才被一同掩埋在世界的余污下。

    “各单位注意,‘礼物’全部安置完毕,按预定路径撤出‘囚笼’,‘圣诞节’将从西南方向入场,注意呼应。”

    10个人依此从井口爬出,这个井口距离540基地4公里,540基地的摄像头在这里几乎没有,居民楼也为了抵御严寒,窗户被用混凝土全部覆盖,没人注意到小队的行踪。

    几辆悍马装甲车胡乱重开夜色与风雪,防滑链在封冻的土地上吱吱作响,搅碎了凝固的冰雪与旧世界平和的青涩,划破这座城市表面的沉寂,露出其虚假和平下的狰狞。

    支持南太平洋公约组织的南公约党将一部分手下的悍马武装吉普卖给进入东瀛的南太平洋公约组织,并将其合法化,当拆掉车顶机枪时悍马完全就是一辆大型越野车,再涂上类似民用车的白色,在必要时再装上机枪就可完成武装。

    “圣诞节已入场,重复,圣诞节入场...”10辆悍马车呈扇形停在冰面上,这些悍马上都涂有东瀛标志。

    “好了先生们,接下来我将引爆炸弹,引爆炸弹会造成540基地外层电子设备的信号丢失,必然会惊动540基地的防卫人员,我们需要在5分钟内穿越4公里的距离,在防卫部队全部反应前突进建筑内,造成尽可能大的损伤,注意不要出现伤亡,我们要把电子中枢的毁灭伪装成下水道的坍塌,把这次突袭伪装成护国党和合众党之间的冲突。再次注意,不要出现伤亡,不要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南太平洋公约组织的军队。”

    “上校,您说过很多次了。”

    加德颂笑了,那不是任何一种来自于人类正常情感的笑,而是癫狂的,近乎疯狂的,狂妄与残忍到根本不可能来自于人类的心灵,更像一位发疯的神明。

    象征着毁灭的起爆按钮被指尖按下,一个国家的命运贯穿了此刻的时空。

    阴冷的地底从未仰望过如此光辉,那光明是地表的生灵都难以企及的,宛如披覆万里黄金的神明,但同时也是极端的,不容任何异己和异教徒存在的,光芒无情地追杀着肮脏与阴暗,沉寂已久的地下世界忽然沸腾起来,那是光的压迫者与暗的反抗者在声浪中扭转身躯并尝试着杀死对方,爆炸产生的声波如试图突破桎梏般在深邃的管道中突进,似乎要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破开一个出口容纳自己不断膨胀的身躯,哪怕这个黑暗的世界即将分崩离析也不停下野蛮的步伐,冲击波仿佛潜行在墙壁中的游龙,墙壁随着它游窜的轨迹而被粉碎,坚硬的混凝土内壁随之轰然倒塌,充斥着腐烂气体与腐烂物的内壁在爆炸后依然燃烧着,像是一条愤怒的火河,地面传来贯穿身躯的震动,那是地底正在爆发着光与暗的起义战争。

    “圣诞节,该走了。”加德颂知道,电子中枢已经被掩埋在混凝土坟墓下,借助周围高大的混凝土建筑,540基地在半径几公里内完全就是瞎子。

    虽然严寒及风雪环境会对车辆的行驶造成较大干扰,但悍马装甲车经过改装,在车前装有红外线探测器,夜视仪以及微型雷达,除了可以在恶劣路况下仅靠仪器完成行驶,还可以连接反坦克导弹完成辅助制导,轮胎上的防滑链被装上特殊形状的凸起,使其能在雪地中行驶。

    加德颂探出车窗,风雪搭载厚重的防寒服上噼啪做响,厚实的手套将望远镜调整到护目镜的位置,远方的城堡般的540基地出现在视野中,540基地的探照灯扫射着周围的飞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冲出来的人影:“距离三公里,精灵一,精灵二,精灵三准备发射反坦克导弹,按预定位置射击,其余各单位用火箭弹射击。”

    540基地的人在惊慌中看到,三枚散发着不详光晕的流星正贴着地面急速飞行,成为了漆黑大地上孤独的三颗光点,那是被神祇遗忘的一小片银河。

    540基地内。

    “敌袭!敌袭!”

    一枚反坦克导弹受到了540基地的干扰,脱离控制向540周围基地前方的空地砸去,几名刚集合在一起的防卫人员被一轮闪光的太阳瞬间蒸发,雪地上蔓延出一片烧焦的混凝土,以及如黑色木桩般的残肢。

    两枚反坦克导弹冲向540中央的高塔,黑暗的天空上点燃了两轮永不燃烧的旭日,将凝固的黑夜所筑的城墙摧毁,几十片防弹玻璃被瞬间震碎,散落的玻璃犹如自虚无中倾泻而下的水晶雨,射流似炽热的箭矢般贯穿墙体,金红的金属血液与破片飞溅而出,房间里的防卫队员在顷刻间被打碎成肉末。

    剩余的七辆悍马装甲车虽然没有装备反坦克导弹,但装备了四联装火箭弹,现在车队已经逼近540基地两公里处,进入火箭弹有效射程。

    28枚火箭弹同时升空,一片燃烧的星河从地平线跃起,汇成极光后又自天空散落,就像下了一场发光的雨。

    540基地里燃起一片火海,那烈火似乎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从头顶不断落下的火箭弹成为了神明愤怒而腥红的瞳孔,凝视着暴露于大地之上的罪恶,从遥不可及的幻想过渡为焚身的现实。

    “山田一郎,快去把武装吉普车调来!”

    “混账,你以为我的武装吉普车是坦克吗?那上边只有几挺12.7mm重机枪,你指望我能和对面火箭弹和反坦克导弹对抗?那简直是送死!”

    “别管这些了!后院的直升机已经起飞,它们会给你掩护的!海上防卫队的直升机已经出现在这座城市上空,你难道想让海上防卫队把我们陆上防卫队的功劳抢光才肯出动吗!快把人都带到车上!趁着海上防卫队把他们干掉之前解决它们!把这个拿去,用这个!”

    名叫山田一郎的男人手里被塞了一个注射器,其中有15ml的红色液体,反射着燃烧的火光,变得狰狞起来。

    “你是真不想让我活啊。”山田一郎拿上步枪,戴上头盔,带走了注射器,向着一队人高喊到:“该死的海上防卫队又跟我们抢功劳了!快上车!”

    头顶的轰鸣响彻夜晚,一架用于自卫的UH-1J直升机挂载两门七管火箭巢升空,飞旋的旋翼笼罩成一片钢铁巨伞,这架70年前就飞翔在天空之上的钢铁怪物再一次亮出了獠牙。

    但时光对于传奇的磨碎是不可避免的。

    UH-1J很快引起了加德颂的主义,但此时UH-1J才刚刚发动,初速和上升速度很慢,高度也不到50米,一枚反坦克手迅速将激光瞄准器指向刚起飞不久的直升机,一枚反坦克导弹化作飘逸的霞光飞向云端。

    直升机迅速做出反应:释放出大量的热诱弹企图干扰飞来的导弹,像两条金黄色瀑布般散落,虚伪的光明短暂的重现于世,不过这没什么用。

    反坦克导弹依然固执己见,在机尾处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整架直升机都犹如沉舟般溺死在光的海洋里,唯一的光芒埋葬了毁灭的真相。

    UH-1J的整个机尾都被炸断,破碎的机体在空中旋转着,如钢刀般在雪地上划出焦黑的伤疤,油箱的燃爆让雪地上诞生了一个身披烈火的婴孩,不过充斥着整个世界的严寒很快就让它夭折了。

    山田一郎驾驶的武装吉普车立刻冲开了直升机坠毁所产生的火焰,装甲车如一只钢铁怪兽般撕开大地,12.7mm机枪泼洒着炽热的弹头,子弹的射击融成金色的弦,加德颂所乘坐的装甲车似乎沐浴在金色的光雨中。

    加德颂拔出腰间的手榴弹的拉环,那是一种专门针对轻装甲目标的重型手榴弹,由合众国销售给东营步兵的,不仅体积比一般手榴弹要大,而且会用复合皮带连接在一起,可以一次性扔出3到4枚,对轻装甲单位及步兵集群造成毁灭性打击。

    一连串塑料瓶大小的手榴弹被迅速拉出,如游龙般向飞雪中坠去。

    加德颂目测到山田一郎的装甲车速度至少超过了每小时一百公里,在尘埃时代的大量积雪与低可视度中,这样驾车是十分冒险的,加德颂在战场上见过不要命往前冲的人,如果那样可以理解为为了目标不惜生命的话,那这种驾车风格无异于纯粹的癫狂。

    两辆车在5秒后擦肩而过,被高抛的一连串重型手榴弹挂在山田一郎的车尾,死神的镰刀也刺穿了它的钢铁外壳。

    但加德颂注意到了熟悉的闪光。

    如果将人的面部比作一篇文章,瞳孔就占据了50%乃至更高比例的内容,观察眼睛可以让人更容易记住其主人,而行动屈从于本能,加德颂在车前灯光直射山田一郎的瞳孔时,一道被视觉暂留刻意拉长的粉光引起了注意。

    山田一郎的眼球并非正常的黑白色,而是被一层诡异的粉色覆盖着,并不是浓烈的粉亦或是均匀的粉,而是类似于血液被无限稀释后的粉红色。

    加德颂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不详的粉色——那种直视人内心兽性与狂怒的感觉,似乎眼球都要被剥离躯体,堕入人心黑暗的无底洞中。

    CA17“狂化”兴奋剂,一种混杂了肾上腺素,甲基安非他命等组成,是一种强效兴奋剂,过量服用时,眼球会充血,从粉色到红色逐渐渐变,精神会长期保持兴奋,表现为:身体素质成倍增长,不免不休,几乎失去痛觉等。

    在17年前,合众国秘密将一批CA17兴奋剂注射给加德颂的队友,他们的眼睛很快开始充血,变为浑浊的血红色,身体素质迅速上涨,失去痛觉,甚至镇静剂和麻醉剂也不生效,如失去人性的野兽般啃食小白鼠和生肉,其中一个逃出实验室,被数发麻醉弹击中后仍以每秒8米的速度狂奔,最后被击毙焚毁,其余则在实验室内用发疯般的攻击墙壁,骨头露出来都不停下,在几天之后死于器官衰竭。

    后来加德颂知道,CA17分为ABC三级,当年给队友的是最为危险的A级,可以损害人的大脑,使其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与兽性,哪怕是最低级的C级,也会让人连续数天不睡觉,极度兴奋,更让加德颂知晓了,在合众国极度繁荣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群比A级CA17注射者还丧失人性的背德者。

    现在,罪恶重现人间。

    思绪被凛冽的风拖回现实,那串手榴弹已经挂在了山田一郎装甲车的车尾,像是一面细长的旗帜般飘着,手榴弹弹体与车体的碰撞仿佛清脆的银铃,交响着死亡世界下孤独的战歌。

    CA17注射者的感知力及反应力都达到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水平,两车擦肩而过时,被CA17放大数倍的感知力就捕捉到了手榴弹与车体磕碰的异响,山田一郎迅速推开车门,向着加德颂的悍马装甲车扑过去,随身携带的勾爪勾住了装甲车上的凸起,紧绷的肌肉直接抵抗住了拉力,全身宛如怪鹰般伏在悍马车顶。

    失去驾驶员的武装吉普车继续行驶,向着夜的黑洞堕去,在视线极点喷出一团怪异而臃肿的火焰玫瑰。

    山田一郎拔出手枪,子弹射向车顶露出半身的炮手,但威力较小的手枪子弹只对身着厚重凯夫拉防寒服的人造成轻微眩晕,不足以致命。

    山田一郎将手伸进车厢想拉出受伤的炮手,但是加德颂拔出手枪瞄准了伸进来的手,刹那间那手似游蛇般抓住加德颂的手腕,一股恐怖的力量仿佛手腕上的绞刑般勒紧,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细针,山田一郎的手宛如擒拿般将加德颂的手卡住,整个关节几乎翻转过来,指尖的刺痛让手枪本能的脱手。

    加德颂没有被瞬间制服,而是在狭窄的车厢内扭转身躯进行反擒拿,但手依然被死死固定,车厢内的队友也因害怕误伤而没有开枪,但加德颂猛蹬椅背,身躯从车厢中跃出,摆脱了车厢内狭小空间不适合战斗的困境,而转战车顶,。

    其他来自于540基地的武装吉普车也赶到现场,12.7mm机枪的威力虽然没有反坦克导弹威力大,但终归是被誉为步兵杀手的重机枪,连续开火下也可以给悍马撕开一道口子,双方的车队如中世纪骑兵般列阵,冲向对方,两道钢铁城墙互相碰撞,火花溅成了星河,烈焰汇成了汪洋。

    加德颂脱身来到车顶,身上的手枪被山田一郎强行扯下,山田一郎身上的步枪和手枪也在擒拿与反擒拿的过程中掉落,加德颂身上的步枪也被摔到地上,但山田一郎随即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摆脱了擒拿的死循环。

    加德颂也借着后撤的空隙拔出尼泊尔军刀,古怪的刀刃上闪烁着虚伪的星光。

    加德颂的瞳仁散发着比尘埃纪还要寒冷和尖锐的肃杀气息,那是种只有在生死边缘徘徊无数回才会被神明赋予的目光,凶恶的同时具有高不可攀的神性。加德颂的身躯被战争打磨成最适于屠杀的形状,2米多高的身材让他如屹立在人间的巨塔,一个完美的战争机器。

    山田一郎的瞳孔被染成诡异的粉红色,合众国与东瀛昔日的繁华雕刻其上,也落不下隐藏于繁荣背后的阴谋与背德,那是一种最为原始,最不加以约束的狂怒,不像是人,更像是在残酷自然法则中活下来的强大动物,无与伦比的压迫与好斗让人类文明都稍显阴柔。

    两束炽热的目光在寒风中缠绕,交织,融合,命运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回溯与重叠。

    身旁的混凝土建筑林立,掩盖了昔日繁华下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