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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迁移(尘埃纪一年,拉丁洲北部)

    提上面罩,粗糙丝织物的触感再次攀上鼻尖,然后蔓延到整个脸庞。

    迁移似乎开始很久了,忘记了从哪里出发,已不知晓会在哪里结束。

    拉丁洲受到了严重的陨石撞击灾难,但大多数国家都没有比拟常任理事国的防空能力,大量发电厂,净水厂等基础设施被毁,公路支离破碎,撞击尘卷起的阴云侵占了天空,星空不复从前。

    拉丁洲已经不适合生存,数以亿计的拉丁人以移民身份北迁,想要进入合众国,巴拿马运河上的桥梁始终处在拥挤状态,据统计,在一周之内,已经有3000万人穿越了巴拿马运河并北迁,相当于拉丁洲十分之一人口,甚至在大迁移初期,北方有一些国家的人口骤减到十分之一,他们已经不能成为国家了,完全就是废墟。

    范德尔.嘉利特.穆世曼望向黑得纯粹的天空,仿佛是球形的黑色城墙将世界包围。

    范德尔也是拉丁洲的普通人,三十多年的岁月不过是在随波逐流,追逐着遥不可及的美好,就像是在无边的原野上追逐并不存在的野鹿,随着星空的坠落,他才意识到几十年的逐鹿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现在他只是一个真正为生命而迁徙的人。

    “先生,您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成就事业,现在就要这么走吗?”在篝火旁休息时,一个年轻人向范德尔问道。

    在拉丁洲,有些30到40岁的人不会加入大迁徙,因为他们此时已经小有成就,他们希望在灾难过去后重新操办起自己的生活。

    “你以后大抵也会的,你何尝不想想,你还会活80年或者100年之久,最终都是会死的,但是你花了几十年所得的一切成就已经让你如此富裕,但你为什么还要去世呢?”

    “去世是不可抗力,先生。”

    “灾难也是不可抗力,想要重新回去搞事业,就要先活下来的,现在南边都是撞击尘,活不了多久的。”

    “那您觉得您前边积累下来的几十年事业与成就在此时有什么意义吗?”

    “人生不过是上帝荒诞的艺术罢了。”

    范德尔点燃一根烟,微弱的火光成了夜幕下的一颗星点,以一种凄凉的幽默为前半生画上了句号。

    迁移又继续了,人群结束了休息,继续向北方走去,脚步声只是寂静的夜中无足轻重的吟诗。

    翻过一个荒凉的山头,迁徙的人群听到了水声。

    那是巴拿马运河。

    周围出现更多的人群,他们手持火炬,似乎是星河坠落在大地上所残留的彗星,人们都身着拥有防撞击尘的厚实服装,布料遮住脸庞,眉眼深邃到看不见瞳孔的闪光,仿佛是一群古怪宗教的殉道者群集永夜下。

    巴拿马运河的桥梁和水浪在火炬的闪光下有节奏地闪烁着橘红色光芒,宛如是一首无声而温暖的夜曲。

    一个手持火炬的人踏上桥梁,火光在黑夜的浓稠中撑开一小片明亮的空间,一分钟后消失于对岸的树林中。

    更多的移民开始涌上桥梁,混乱的脚步声和如低语般的水流声引人不安,似乎有无形的手在握住心脏。

    范德尔看向桥下,几十米宽的白浪击碎了水面的平静,但随后,浪也消失在无光的夜中,世界在一瞬间以诡异的方式重新归于寂静。

    波浪似乎永远困在存在于消逝的轮回中。

    剧烈的火光无情地撕裂了夜,对岸的树林中闪烁着疯狂而刺目的闪光,寒冷的空气被炽热的线贯穿,红热的流光遍布了半个世界,苍穹笼罩在血红色的花雨中。

    每一次闪光都是红花雨中一片充满愤怒的花瓣,他们的光明似乎与黑夜互相厮杀蚕食,留下断断续续的红光。

    “袭击!袭击!快往后撤!”

    当走在队伍领头的人喊这句话时,他从未设想过这会带来多么可悲的后果。

    树林里至少有100个携带步枪的人对其进行伏击,面对步枪袭击,最有效的方法是趴下身体以减少受弹面积。

    在桥梁上后退是致命的,桥梁是一个长且狭窄的场所,而100余名伏击者以扇形分布在对岸,几乎可以无死角地扫射到桥梁的每一个角落,一旦后撤,就会引发整只队伍的混乱,数十秒的空窗期完全暴露给伏击者。

    处于队伍后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前方就已经开始后撤,拥挤的人群如一堵不可逾越的墙般挡住生路,整个桥面顿时混乱不堪。

    子弹炽热的弹头已经飞上了桥梁,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如钢琴曲般奏响,人群宛如割麦子般倒下,远方的人眺望桥面,犹如血肉与火焰的剧烈沸腾。

    范德尔就处在桥梁上,幸运的是,他被一个人挤下桥后抓住了桥底的铁架,随后翻身伏在铁架与桥底的缝隙中。

    耳畔不断接受着刺耳的枪声,背后是数百人倒地时所产生的的巨响,一个可怕的事实正压在他的脊梁上,他能感觉到这事实的痛楚在一步步渗入他的骨骼,迫使他向命运臣服。

    他知道恶魔来了。

    在大迁移过程中,常会有几百人,几千人乃至几万人死在一起的情况,他们并非死于饥饿,恶劣天气亦或者是疾病,而是刻意的袭击。

    拉丁洲的大迁移本质上是超大规模的非法移民,一些国家的军队无法拦住移民,哪怕挡住也会有大量偷渡客进入国内,这些非法移民不仅对同样经过陨石灾难的国家造成了极大社会负担和经济负担,也让国内居民不得安宁,因为这些非法移民属于黑户,无组织无纪律,没有法律约束,一切只是为了最本能的求生,抢劫,绑架常常发生。

    一些居民开始用枪支驱离甚至击毙非法移民,这些行为得到了政府的默许——大量非法移民的涌入为国家带来了极大负担,他们甚至会携带病毒和武器进入国内,于是,大量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居民自发组成“国土卫队”,专门猎杀非法移民进入国内的移民,而且活动规模极大,经常一次就能杀死几百名非法移民。

    国土卫队猎杀移民的位置主要集中在巴拿马运河,这里易守难攻,如果移民们在这里遇到国土卫队,死亡率将至少达到90%以上。

    国土卫队大规模猎杀移民以防止其进入国土的行为,是人类历史上规模较大的反移民活动,史称“移民屠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