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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冯江

    冯江如愿以偿住进了王越的工坊居民楼,还是位置颇好的五号楼,跟他住一起的是个憨厚的跛脚男人,那人虽然两只脚一长一短,走起路来却是半点不慢,一点不耽误他干活。

    冯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这个时候本该出现在制盐工坊,可是现在他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听着下床那汉子的呼噜,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思。

    五天前,他还是黄家的狗,黄大给他塞了一笔银子,把他打发到王越的地盘,“这笔银子够你妻儿一年的开销了,你要么找到制盐的方子,要么烧了工坊。”

    黄大的话他不敢不听,那笔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黄大的残忍他们这些下人都很清楚。

    可惜制盐的方子哪里是那么好拿的,每个人都只能经手一个工序。

    昨天夜里,黄大又派人来崔了,听说是黄老爷在王大善人手里吃了亏,这才准备下黑手了。

    “呜呜~~”冯江知道下床的跛脚男人又开始了,“英儿,狗儿,我的孩子......”

    下床的男人叫做田有粮,从小死了爹娘,婆娘也早死了,独自拉扯两个孩子,孩子都很听话。可惜天灾人祸,先是贱卖自家的地,后来又还不上地主家的粮,被人打断了腿,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四处乞讨,最后两个孩子一个也没养活。时常在夜里梦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冯江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婆娘孩子,自己再不动手,恐怕也要见不到他们了。他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挺直了身子,下床的梦话还在继续,他的心却已飞回了家里。

    “要是我把工坊烧了,田有粮怕是又要流浪了。”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男人,于心不忍。这个男人已经足够悲惨了,自己还要为他的人生再添上一难?

    想到妻儿的目光,他行动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还是吵醒了熟睡的汉子,“老冯,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田有粮抹了把眼泪,自从孩子死后,他的睡眠就很浅,流浪的生活也教会他不能睡死。

    “哦,哦。”冯江浑身僵硬,好在大晚上,田有粮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我去起夜,很快回来,你先睡。”

    田有粮听罢又躺下了,冯江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打脸颊。冯江和田有粮住在最靠里的屋子里,平日里都要经过十来户人家,这几天下来都混熟了。

    “这屋里住着的也是两位单身汉,平日里寡言少语,只是在吃饭时忍不住落泪。”

    “这里住着一家三口,他家的小妮儿刚见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昨天却跟我打招呼了,嘿嘿,那小妮儿明显红润多了。”

    “这间屋子住着一对夫妻,听说还是在工坊里看对了眼,第二天就在大家的见证下结婚了。”

    ......

    “这里,这里灯还亮着,这里住的是一对爷孙,好像是刘根生和他孙女刘丫儿。他们在好像在吃东西?是了,刘老头干活认真,工坊里奖赏他一只烧鸡,他自己不吃倒是都给孙女吃了。”

    冯江一路走来,几十步的距离硬是走了半刻钟,他时而哭时而笑,自言自语,像个疯子。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他竟然浑身无力的倒下了,他的呜咽在夜里飘荡,令人落泪。还没睡的刘根生连忙出来察看,竟然发现冯江这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小冯,你怎么了?”刘根生连忙扶起冯江,发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俨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五号楼的管理员闻声而至,他衣服都没穿好,急冲冲的样子就像当初拉着租户们去洗澡吃饭一样。

    “原来是你啊,冯江。”管理员早就收到指示,要他重点关注某些人,这个冯江就是其中一个。

    “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哭什么。”管理小哥没有好脾气,这家伙是重点怀疑分子,是来破坏这里团结的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小哥,先把他扶回去吧,这大晚上的要把人冻坏了!”刘根生心善,自己也曾受冻过,不忍再看到他人受冻了。

    “别,别动我,”冯江内心挣扎,逐渐绝望,他一脸死灰,“我是黄家派来的,黄家让我烧了大善人的工坊!”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出这句话。

    刘根生听到这话如坠冰窟,抱着冯江的双手不自觉的松开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来破坏他的生活,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为什么总有人看不惯呢?

    “为什么?”刘根生声音颤抖,“烧了工坊,我们怎么办,大善人怎么办?”他抓着冯江的身子狠狠地摇晃,脸色也狰狞起来了,自己已经老了,死了也无所谓,但是自己孙女绝对不能再过上流浪的日子!王大善人好人做好事,也绝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大爷,你也别抓着他了,这家伙的软肋估计被人拿捏了,他也没办法,你可别把人摇死了。”小哥似乎见怪不怪了,像冯江这种算是主动暴露的就有好几个,如今的工坊可不止有工人,有的人不仅是工人,还是监察者,日日夜夜的相处很难不暴露。

    “先把他关到柴房里去,明天会有人来处理的,这不是我们的事。”小哥招呼刘根生把冯江锁在柴房里,“刘大爷,回去睡觉吧,不用担心,这都是小问题。”

    小哥故作轻松,其实他也害怕自己楼里出现害群之马,不过工坊那边每时每刻都有人暗中巡查,冯江就算真动手也不可能成功。这种安保力量没几个人知道而已。

    刘根生却没心思睡觉了,“小哥,你说要是下次发生这种事咋办?”他越想越怕。

    “大爷,要不你也加入监察队吧。”小哥提议,刘老头的忠诚无需多言,有他盯着自己也能睡得安稳些,刘根生欣然答应了,回去的路上就琢磨怎么不引人注目又能暗中观察他人。

    “爷爷,刚刚外面怎么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刘丫儿见到自己爷爷回来,总算是放心了,她从小就跟爷爷相依为命,实在不能想象离开爷爷的生活。

    “丫儿,”刘根生眼角含泪,将眼前的孙女拥入怀中,他怕啊,又怕又恨!

    “爷爷,丫儿没洗手呢。”刘丫儿刚刚在吃烧鸡,双手都是油,王大善人说过要勤洗手,吃饭睡觉前后都要洗手,丫儿都记着呢。

    “哎哎,丫儿去洗手吧,洗完好睡觉。”刘根生抹抹眼泪,看到剩下的一个大鸡腿,“丫儿,怎么不吃了?”

    “爷爷,丫儿吃饱了,给你留的。”刘丫儿洗完手,看到爷爷脸上还有泪痕,拿起帕子给刘根生擦脸。

    刘根生破涕为笑,“那爷爷给丫儿留着明天吃。”

    刘丫儿赌气道:“不行,就要爷爷吃,爷爷吃嘛,大善人说了,隔天吃就不好吃了。”

    爷孙俩一阵温情,冯江在柴房里哭成泪人,恍惚间竟然见到了自己的妻儿,迷迷糊糊间念叨起他们的名字,就像田有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