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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都是潮水惹的祸

    日中见黑子,乍三乍五,臣废其主。——《隋书·志·卷十五》

    建炎三年三月己卯朔,日中有黑子。(《宋史》)

    黄潜善、汪伯彦被罢免后,朝中重要岗位出现了空缺,照例是大家伙排排坐吃果果。

    官员升迁是个很奇妙的事情,看上去只是一两个位置出缺,可经过一番操作,却有好多人跟着受益挪窝,这就是排资论辈的好处。

    朱胜非、王渊等护驾功臣得到了重用。

    朱胜非升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朱胜非(1082年—1144年),字藏一,蔡州(今河南上蔡)人。他出生于小生意人家,幼有志气,机敏多谋。宋徽宗崇宁二年(1103年)中进士,靖康元年(1126年)任东道副总管,权知应天府。)

    御营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

    吕颐浩为江南东路安抚制置使、江宁府知府。

    (吕颐浩(1071年-1139年),字元直,齐州(今山东济南)人。于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登进士第,值父丧家贫,躬耕以赡老幼,累官为太府少卿、河北转运副使。建炎元年,除户部侍郎,兼知扬州。)

    带头弹劾黄汪的张徵也捞到了实在好处,从御史中丞升任门下侍郎,位列中枢。

    就连当时随赵构一同逃命的太监都上天了。

    这倒让我想起了学近代史时经常看到的一个词:利益均沾。

    随着金军北撤,杭州的小日子愈发轻松惬意起来,局势刚稍稍安定,有些人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三月初四这一天,春和景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真是个踏春的好时节。

    太监康履因为扬州护驾有功,一跃成为赵构心腹。

    仗着皇帝的宠信,康履膨胀的很厉害,史书上说他“专恣用事,肆作威福,凌忽诸将。”

    我能够想象这个画面,就像有些人跟人说话时拿鼻孔哼气,看人时眼睛不是朝天就是斜视,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康履尤其是不把禁军这些丘八放在眼里,管你是统制啊,还是指挥使啥的,在他眼里统统都是蝼蚁。

    这天康履刚好不当值,在深宫大院闷了半个来月,就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找点娱乐项目调剂调剂。

    那时候的娱乐项目虽然不像今天这么丰富,但花样还是不少的。

    那找啥乐子好呢?

    底下的小太监纷纷出主意:

    有的说去西湖里游个船吧,鸟语花香的,正合适。

    不去,杂家晕船。

    有的说要不去瓦市,女相扑可精彩了!

    不去,早腻味了。

    有的说去丰乐楼好好喝两杯,那里的酒可好喝了。

    不去,太监也没啥失恋故事。

    有的说要不去怡红院,找个妹子聊聊人生?

    不去,功能不全。

    这也不去,那也不好,很难安排啊。

    结果底下有个小太监说这几天刚好有很壮观的钱塘潮水可以去看看,康履立马来了兴致,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海潮,何况钱塘潮名气又那么大。

    杭州乃东南形胜,除了一个集万千灵秀于一身的西子湖,还有一个名震天下的自然景观——钱塘潮。

    钱塘潮是因月亮吸引力和杭州湾喇叭口的特殊地形所造成的特大涌潮,每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潮峰耸立,喷珠溅玉,鸣声如雷,势如万马奔腾,极为壮观。

    钱塘观潮始于汉魏,盛于唐宋,已成当地习俗,尤其是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潮水最大日,杭州百姓好似过节一般,拖家带口,竞相出城观潮。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看潮水去。

    杭州城外观潮最佳的地方首推三郎庙,这地方也不远,出了大内往南两里就是。

    听说当红流量小生康公公要去观潮,底下都忙活开了。

    他们在杭州府差了一些衙役,又找当地里正派了些人丁,在江边搭起了棚子,拉起了帷帐,清避了闲杂人等,排场大的很。

    这厢准备停当,康履在一干人等的左右簇拥下,一路闲看风花来到三郎庙观潮。

    说来也巧,那天中午苗傅和刘正彦刚好在嘉会门侍班阁当值。

    他俩一大早就见有人在江边忙着搭棚子起帷帐,以为是宫中某和贵人要出宫作耍子,没想到竟是为康履这个身残志不坚的太监观潮准备的。

    远远地看着康履人五人六、前呼后拥的,胸中一团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地串了起来。

    苗傅恨恨地骂道:这些阉贼!害得天子颠沛,百姓流离,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刘正彦咬牙切齿道:这些狗贼!仗着天子宠信,恣意骄横,真是该死!

    情绪是会相互激化的,特别是有共同宣泄对象时。

    苗傅又骂:这些狗贼,跟着天子逃命,倒成了护驾功臣,鸡犬升天,连朝中的相公都得巴结这些阉贼。

    苗傅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刘正彦的痛处,他愤愤不平地说:可不是嘛,听说王渊这老货得任签书枢密院事,是这个康履在陛下面前使了力。

    何其不公啊!

    显然这也是苗傅的痛处,他骂道:专事逢迎而幸进,有过无功而得显职。陛下在相州建大元帅府时,我就率军跟随陛下,也算是从龙老臣,我等将门之后,如今却是要看这些鸟人脸色,受他们的鸟气!

    老资历老前辈要看小年轻脸色,连我这么佛系的人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立了大功劳,而得到的奖赏回报却不如溜须拍马阿谀逢迎。

    功高赏薄,何其不公!

    苗傅一句话刺中了刘正彦心头最痛处。

    去年宗泽去世,丁进复叛为盗,聚众数万,剽掠汝洛,正是刘正彦率军破之,重新招降丁进,解决了一个大患。

    刘正彦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劳,可得到的奖赏却只是进了个武功大夫、威州刺史。

    扬州败退前,他护送六宫和皇子至杭州,也只得到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赏赐。

    在刘正彦看来,自己正是功大而赏薄,所以一直心怀怨恨。

    刘正彦再也忍不住,他厉声骂道:这些狗贼,真想除之而后快!

    听得刘正彦发狠话,苗傅眼睛一亮,其实苗傅也心怀怨怼,特别是看着王渊青云直上,他早就心怀不满了。

    王渊和苗傅都是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帅府时投入其麾下的,他俩都是“黄埔一期”,王渊凭什么爬这么高,自己还是个都指挥使!

    他试探地问:刘贤弟真有此意?

    刘正彦一听,心中一动,反问:难道苗兄也有此意?

    苗傅恨意难遏,他说:大丈夫在世,怎能受得了这个鸟气,我今天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龟孙,还有王渊那个混账杀了才干净!

    大哥,缘分呐!

    苗傅和刘正彦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