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姐姐
奎特接过信笺，哲罗姆却紧握着没松手。
“大人，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老人用鹰眸严峻地注视着奎特。
“哲罗姆，你总是这么严肃。”他换了口气。“让我看看国王需要我做什么罢。”
领主的脸色随打开的印章变得愈发阴沉，双臂与额头上暴起粗壮的筋脉，像蜿蜒交错的河流。
“姐姐殁了。”他握住剑柄，声音如滴血。
在他被痛苦逼到发疯前，哲罗姆在四周布上风之屏障。
“小奎。”他叫住他。
高大的壮年身形突然矮了下去。奎特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老人将双手放在男人钢甲披膊上，像安抚受伤的后生。哲罗姆其实远比自己的容貌年轻。他只比奎特大两岁。他的父亲，也是暴风谷的上一任哲罗姆，一直忠耿辅佐老领主。那时他还是个男孩。在过往漫长夏日里，他和奎特经常一同骑马去东陆森林打猎。他们一路相互陪伴着长大，所以他明白这份失去对奎特意味着什么。
“现在整个大陆，只剩你会这么叫我。”
领主表情痛苦，刚硬坚毅的脸庞沾着风霜。刮骨割肉流血他都不曾皱眉，可失去家人却让他的心溃烂重创。姐姐尤娜，是兰尼斯家族覆灭后，他唯一能触摸的光。他们是七国之乱的牺牲品。
他闭眼。过往的血与泪一幕幕在脑海中交错撕裂。
冲天的火光点燃旗帜，浓烟自堡顶滚滚而下。血色将灰白的城墙浸红。
两个孩子躲在暗室，看着异族闯入风堡，他们高举着旗帜，前胸后背缝着各式纹章，有纹着满月的宝瓶标识、日轮里的赤蛇、猴面人脸相，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图腾、圣杯与草叶图案。他们的父母与兄长还远在千万里之外。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巨人用铁锤敲碎士兵的头颅，丑陋的面容大笑着露出一口亮黄的碎牙。门板崩裂，奶妈被人砍去四肢扔在地上，有人举起哭闹的孩子。
爆裂的声音，然后一阵死寂。
少女捂住男孩的眼睛。“小奎，我们要活下去。”
不，不，那是他摇篮里的弟弟。他们杀了风堡里的所有人。
“小奎，还记得我们兰尼斯的家训吗？”她的声音轻而平静，犹如羽毛落地。
男孩被少女紧紧地箍在怀里。
“风暴降临。”声音像股灼烟，低低地从嗓子里冒出来。他恐惧又愤怒。从姐姐的指缝里看到红发与紫发、蓝眼睛和绿眼睛。他听到城中人们的哭喊挣扎，尖叫求救。就像无数次，他听到海面上狂舞的风暴。
“真神于风暴中显现。”他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姐姐的声音犹在耳畔。
“无需畏惧风暴，因为我们就是风暴。”
他不记得那场疯狂进攻的屠杀持续了多久，等到圣光王城的兵团赶来时，暴风谷人民的鲜血一直从城内流出城外，经过沙地，汇入海流向东游。大海被血水染成黑红，几天几夜不曾消退。死去的父母兄弟变成亡魂幽鬼，他日夜听到离人哀号，逝者悲鸣。
码头堆起万人的尸墙。就连东陆薇娅森林的土壤也变得湿红。一向不闻世事的精灵王被迫介入调停，姐姐嫁给了七大王国国王奥斯维德•都铎，暴风谷才换来往日的和平。
奎特感觉自己的双眼在滴血。
“我最后的家人也没了。我以为她会在那里幸福。”
哲罗姆躬身将目光落在领主脚边的地面，低头沉默。
记忆中那个少女。银发闪耀在夏日山涧的丛林。每次他们打猎回来，她总会将采撷的脆果洗得干净透亮，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普里莫，你总是避开关于我姐姐的话题。她难道不是你唯一爱过的女人吗？”领主勉力挤出的扭曲笑容更显得悲痛。
“领主大人，整个大陆现在也只有您会如此称呼我。自从我接替父亲职位，被老领主授予哲罗姆称号时，普里莫就已经死了。
现在只有哲罗姆活着，负责维护暴风谷稳定，辅佐领主。”他抬头。“逝者安息，请领主大人向前看。”
“向前看？呵，诸神在上，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哥哥弟弟…”奎特紧握双拳，温泉地热也化不开他这份彻骨的寒冷。
“国王此刻需要您的帮助。”哲罗姆在旁提醒。“还有一事，大人。圣光城内的御前学士推演出大陆形势有变。我乘坐巫女号…”
“为什么走水路？”奎特打断他。
“魔山和赤羽邦又起了冲突，因为先神遗迹产生了争端。”哲罗姆继续道：“海上风向奇异，温度极寒，这个夏冬或许会更漫长。您城外的子民们…”
“你是在跟我提那些异族吗？”奎特的眼底露出讽刺的神情。
“是的，大人。巫女号因在海上遭遇人鱼沉船。我被码头渔民所救。在城外，您有很具备术法天赋的子民。若您能放下私怨，广纳贤才……”
奎特眉头蹙起，挥手撤掉风屏，看到莫雷远远走来，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要事，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那就开放城门，收纳那些异族。”
“领主大人英明！”
哲罗姆看着领主半身笼在石柱的阴影下，表情在晦暗中隐去。领主变了。他也已经变了。过往袒露心怀、平起平坐的日子早已过去。他本想安慰几句，但见莫雷大人来了，便不作声。
“领主大人，军团…”奎特与莫雷的背影越来越远。
军团，领主想多建几个便建吧。城内多些骑士也好。哲罗姆心想，又重新回到训练场的中央。他有些期待在城里看到那家旅店的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叫伊恩的男孩。
风堡外。石屋地下。
领主与莫雷消失在黑色洞穴中。
银鸟绕着暴风城盘旋。
他看到老皮特拿着剧本，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为某个角色发愁。
红袍少年还被关在暗室，靠在墙上睡觉。他的身体在梦中痉挛，脸上泛着红晕。
城里城外，几人熟睡，几人失眠。
至少今夜伊恩睡了个好觉。
因为问题可以解决。
“大人，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老人用鹰眸严峻地注视着奎特。
“哲罗姆，你总是这么严肃。”他换了口气。“让我看看国王需要我做什么罢。”
领主的脸色随打开的印章变得愈发阴沉，双臂与额头上暴起粗壮的筋脉，像蜿蜒交错的河流。
“姐姐殁了。”他握住剑柄，声音如滴血。
在他被痛苦逼到发疯前，哲罗姆在四周布上风之屏障。
“小奎。”他叫住他。
高大的壮年身形突然矮了下去。奎特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老人将双手放在男人钢甲披膊上，像安抚受伤的后生。哲罗姆其实远比自己的容貌年轻。他只比奎特大两岁。他的父亲，也是暴风谷的上一任哲罗姆，一直忠耿辅佐老领主。那时他还是个男孩。在过往漫长夏日里，他和奎特经常一同骑马去东陆森林打猎。他们一路相互陪伴着长大，所以他明白这份失去对奎特意味着什么。
“现在整个大陆，只剩你会这么叫我。”
领主表情痛苦，刚硬坚毅的脸庞沾着风霜。刮骨割肉流血他都不曾皱眉，可失去家人却让他的心溃烂重创。姐姐尤娜，是兰尼斯家族覆灭后，他唯一能触摸的光。他们是七国之乱的牺牲品。
他闭眼。过往的血与泪一幕幕在脑海中交错撕裂。
冲天的火光点燃旗帜，浓烟自堡顶滚滚而下。血色将灰白的城墙浸红。
两个孩子躲在暗室，看着异族闯入风堡，他们高举着旗帜，前胸后背缝着各式纹章，有纹着满月的宝瓶标识、日轮里的赤蛇、猴面人脸相，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图腾、圣杯与草叶图案。他们的父母与兄长还远在千万里之外。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巨人用铁锤敲碎士兵的头颅，丑陋的面容大笑着露出一口亮黄的碎牙。门板崩裂，奶妈被人砍去四肢扔在地上，有人举起哭闹的孩子。
爆裂的声音，然后一阵死寂。
少女捂住男孩的眼睛。“小奎，我们要活下去。”
不，不，那是他摇篮里的弟弟。他们杀了风堡里的所有人。
“小奎，还记得我们兰尼斯的家训吗？”她的声音轻而平静，犹如羽毛落地。
男孩被少女紧紧地箍在怀里。
“风暴降临。”声音像股灼烟，低低地从嗓子里冒出来。他恐惧又愤怒。从姐姐的指缝里看到红发与紫发、蓝眼睛和绿眼睛。他听到城中人们的哭喊挣扎，尖叫求救。就像无数次，他听到海面上狂舞的风暴。
“真神于风暴中显现。”他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姐姐的声音犹在耳畔。
“无需畏惧风暴，因为我们就是风暴。”
他不记得那场疯狂进攻的屠杀持续了多久，等到圣光王城的兵团赶来时，暴风谷人民的鲜血一直从城内流出城外，经过沙地，汇入海流向东游。大海被血水染成黑红，几天几夜不曾消退。死去的父母兄弟变成亡魂幽鬼，他日夜听到离人哀号，逝者悲鸣。
码头堆起万人的尸墙。就连东陆薇娅森林的土壤也变得湿红。一向不闻世事的精灵王被迫介入调停，姐姐嫁给了七大王国国王奥斯维德•都铎，暴风谷才换来往日的和平。
奎特感觉自己的双眼在滴血。
“我最后的家人也没了。我以为她会在那里幸福。”
哲罗姆躬身将目光落在领主脚边的地面，低头沉默。
记忆中那个少女。银发闪耀在夏日山涧的丛林。每次他们打猎回来，她总会将采撷的脆果洗得干净透亮，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普里莫，你总是避开关于我姐姐的话题。她难道不是你唯一爱过的女人吗？”领主勉力挤出的扭曲笑容更显得悲痛。
“领主大人，整个大陆现在也只有您会如此称呼我。自从我接替父亲职位，被老领主授予哲罗姆称号时，普里莫就已经死了。
现在只有哲罗姆活着，负责维护暴风谷稳定，辅佐领主。”他抬头。“逝者安息，请领主大人向前看。”
“向前看？呵，诸神在上，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哥哥弟弟…”奎特紧握双拳，温泉地热也化不开他这份彻骨的寒冷。
“国王此刻需要您的帮助。”哲罗姆在旁提醒。“还有一事，大人。圣光城内的御前学士推演出大陆形势有变。我乘坐巫女号…”
“为什么走水路？”奎特打断他。
“魔山和赤羽邦又起了冲突，因为先神遗迹产生了争端。”哲罗姆继续道：“海上风向奇异，温度极寒，这个夏冬或许会更漫长。您城外的子民们…”
“你是在跟我提那些异族吗？”奎特的眼底露出讽刺的神情。
“是的，大人。巫女号因在海上遭遇人鱼沉船。我被码头渔民所救。在城外，您有很具备术法天赋的子民。若您能放下私怨，广纳贤才……”
奎特眉头蹙起，挥手撤掉风屏，看到莫雷远远走来，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要事，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那就开放城门，收纳那些异族。”
“领主大人英明！”
哲罗姆看着领主半身笼在石柱的阴影下，表情在晦暗中隐去。领主变了。他也已经变了。过往袒露心怀、平起平坐的日子早已过去。他本想安慰几句，但见莫雷大人来了，便不作声。
“领主大人，军团…”奎特与莫雷的背影越来越远。
军团，领主想多建几个便建吧。城内多些骑士也好。哲罗姆心想，又重新回到训练场的中央。他有些期待在城里看到那家旅店的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叫伊恩的男孩。
风堡外。石屋地下。
领主与莫雷消失在黑色洞穴中。
银鸟绕着暴风城盘旋。
他看到老皮特拿着剧本，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为某个角色发愁。
红袍少年还被关在暗室，靠在墙上睡觉。他的身体在梦中痉挛，脸上泛着红晕。
城里城外，几人熟睡，几人失眠。
至少今夜伊恩睡了个好觉。
因为问题可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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