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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心醉

    我抵达七班后,娜娜正使用扫帚打扫教室。

    地面较上午而言,多了几丝整洁,平滑的木质地板上映射出太阳的耀光。

    我蹑手蹑脚地从前门走进去,娜娜似乎打扫地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她的身后正隐藏着危险。

    要不要吓唬一下她呢?我站在她黑如炭的影子上思索着。

    对着毫无防备的她的耳边来一声“哈”!

    不行不行,太幼稚了……

    “哈!”

    “啊,什么,怎么了?”我猝不及防地喊道。

    “你在我身后做什么呢,来了也不提醒我。”娜娜站在我旁边嬉笑道,笑容中满是狡黠。

    “幼稚……”我嘟哝道。

    “你是不是看着现在没人,想趁我不注意从身后偷袭我,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拉闭窗帘,绑架我的双手双脚,玩捆绑?”娜娜面露恐惧之色,抱紧胸部身体后倾,与我保持安全距离。

    “正常人都不会那样想。”我驳回道。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抖Sjk妹有点料,真希从来没有成功吓到过我。

    “莫非是你想惹恼我,让我把你捆起来?哎呀,肯定是这样,不好意思说所以才……”

    “要吃果冻吗?”我忿开话题,放下手中的包包,说道,“有葡萄味,柑橘味,草莓味的。”

    “我要吃葡萄味的!”

    我将水晶紫的果冻扔给她,她伸出双手,飞翔中的果冻呈弧线落入她的手中。

    果冻是纱织买的,她买了很多,于是特意给我留了十几个。我不太喜欢吃滑溜溜的东西,于是干脆带到这里和娜娜共享。

    从娜娜满足的表情来看,她很喜欢,而我却什么味道都品尝不出来。最近鼻窦炎愈加严重了。

    “上原对我说了,你画技超烂,你的拙作都不配呆在他家的lese桶内,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在撒谎。”我不由非说地争辩道。

    “最好是这样,因为如果我教不会你的话,我就会用小皮鞭狠狠抽你的屁股,直到你开窍为止。”

    “你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使我恐惧的女人。”

    “还真是荣幸。”娜娜将装果冻的塑料壳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跑到我身边翻腾起包包,“果冻好好吃,你从哪里买的?”

    “我家妹妹买的,还剩很多,你可以都拿去。”我实话实说。

    “真的吗?”娜娜的语气中夹杂着喜悦,“我现在就想把脱了鞋把脚踩在你的脸上。对了,我今天穿的袜子是纯棉材质的哦,被踩的感觉会很舒服。”

    “比起我,你抓紧去趟医院……袜子,纯棉的?”我眨眨眼睛,眼神突然迷茫地与啃撕塑料贴膜的娜娜对视,内心五味杂陈,支支吾吾地说道,“袜子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的表情好猥琐,变态……”

    “你没资格说我!”

    中午我好好地睡了一觉,因此精神抖擞,心情也随之大好,废话难免比平常多了许多。

    果冻吃了好几个,娜娜满足地坐在椅子上,像只小猫咪伸展全身。我见状,把讲台旁的椅子抽过来,坐了下去。

    “我去取工具,你等着我。”娜娜说道,起身走出门去。

    终于要开始了吗,她肯定会被我与生俱来的艺术细胞所震惊的,我这样坚信着。

    漫长的等待中,教室里只有我轻微的呼吸声和黑板上方悬挂着的电子表秒针翘动的哒哒声。

    好奇怪,我转身看了眼电子表,距离娜娜离开已经长达五分钟,太不可思议了。

    兴趣班的规模并不大,即使全都游逛一遍也无法耗费这么久,太可疑了,我要不要出去找她,可我不知道她在哪边,万一背道而驰就糟糕了。

    我转动眼珠,以此来加速我的神经。

    我记得我有她的联系方式,上原给的。我本不打算用的,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用到它,可残酷的现实总是捉弄我,今天就用到了。

    好无奈,我叹了口气,刚刚掏出手机,一条粗壮的影子映入我的视野—那不是娜娜的影子。

    我猛地抬头,在前门站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生。

    “那个……”他开口道,“你是?”

    “我是娜娜的朋友。”我回复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进贼了呢。”他尴尬地笑笑,“我是这里的学生,我的东西忘拿了。话说,你和老师的关系很好吗?都用名字称呼了。”

    “我纯粹感觉娜娜好听一些。”

    “哦,这样啊,她能接受也算间接性展明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地走进教室,笔直往后排走去,嘴里不停喃喃着,“真好啊,捞了个大美女,好羡慕,真好啊……”

    他貌似误会了什么……罢了,又不是我的学习,丢给娜娜去解决。

    我不认识他,因此我无法判断他是否为本班级学生,所以我紧盯着他的举动,时刻注意他有没有碰不该碰的东西。

    在这个关键点,走廊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霎时,前门又闪现出一条纤细并突出许多尖角的影子。

    “清泉,看我在储物室找到了什么,胶布!可以用它封住你的嘴,粘住你的双手腕,嘿嘿嘿……”

    “老师?”

    “原来你想玩师生啊,我在学校就看你和阳之老师举止亲密……欸?”

    娜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如同雕塑般愣在原地,刚才脸庞上的雀跃一哄而散。

    “嗯……对、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刚才进来的男生哆哆嗦嗦地开始道歉,满脸都在写着没出息。

    “哎呀,是神田孝志同学呀,今天下午不上课哟!”

    我扭头看向娜娜,身体陡然一震,她那对清爽的眸子里透露着满满的杀气。

    “我、我忘记拿东西了。琉璃色马克笔忘记了……”

    “是吗,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吗,神田孝志同学?”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再来了,祝你们幸福!”

    男孩丢下这句话,几乎酿酿跄跄地从后门跑了出去,我几乎可以看清他眼角反射出光芒的晶莹泪珠。

    “他是哭了吗?我记得他在班级明明是个很坚韧的家伙,整个班级就他的年纪最大,与我们同岁。”娜娜放下手中的绘画工具,说道,“开始吧,你先画几笔让我瞧瞧。”

    我望着敞开着的照射进无限光芒的后门,心中涌起别样的滋味。

    或者还有其它的可能,男人的泪是不会轻弹的,但下一句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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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上帝,你在搞什么,这是什么?万里长城?明明是带刺的巨蟒!不对,带刺的仙人掌!”娜娜看完我的画作后,惊讶地不能自己。

    “巨蟒的身体是冰凉……”

    “你闭嘴!”

    随着娜娜一声吆喝,我乖乖地闭上嘴巴。

    “太抽象了,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我大概会把它认成塞进牙缝的香菜。”

    “你是怎么把三个毫不相关的例子与我的画联系在一起的?”

    “你学习绘画的目的是为了参加绘画竞赛对吧?”

    “是为了十五万円。”

    “总之,”娜娜一脸郑重地注视我,“不要去参加了,就连五岁小孩都比你强。”

    “太过分了,我好伤心。”我捂着胸口说道。

    我的十五万円要绝情地离开我了,我好伤心。

    娜娜看我浑身上下透露着生无可恋的讯息,叹了口气:“据说本次竞赛是让选手任意发挥,也就是说,没有题目。”

    “你的意思是?”濒临绝望的我像抓住最后的米粒般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接下来的七天,你只练习一幅画,就是这幅。”娜娜从身后的工具箱中抽出一张画,举到我面前,“这是我耗尽多年心思修改数次的原创作品。”

    我接过那幅画,仔细地瞧起来。

    画中的对象是一张清瘦且憔悴的脸庞,整张画均是灰白色调。

    强劲的功底和数次修改使得面前的画作富有生机,女人的面庞甚至泛着红润,透露出文静、俏丽的性格。

    “我给你找张薄点的画纸,你轻点,不要划破它。”娜娜说道。

    “那个,”我羞愧地将脸扭到一边,不敢与娜娜正视,我的自信在刚才支离破碎,“总感觉好难,我恐怕会失败……”

    “你的神色突然暗淡无光了。”娜娜惊讶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了,这世上的失败与不利都该归咎于本人的能力不足。”

    “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极度剥削的地区,每天勤奋劳作却依旧食不果腹,你会怪自己的无能,还是上帝的不公?”

    “我不是来听你诡辩的。”娜娜抱起胳膊,“的确,让你在七天之内画会这么难的,太不切实际了。”

    “有简单的吗?”我问道。

    “有简单的,可简单的不一定是获奖。”娜娜正色道,“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绘画,而是看中第一名的十五万円的奖金。实话告诉你,哪怕你真的描摹精通并在竞赛现场完美地画出这张画,我也不敢保证你会获得第一,更何况简单的呢?对你而言,练习简单的画技不过是浪费你的时间。”

    听完她的一席话,我不免心中略微踌躇。

    娜娜所言极是,参与竞赛的不止我一人,现在看来,我面临的是比我想象中更为凶险的境况。

    可十五万円的奖金对我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如果放弃,不晓得我要打多久的工才能挣到。

    像是做了很冲突的心理斗争,我说道:“我会努力练习的,现在,我会把自己当成你的影子,直到完美的复刻出这幅画。”

    娜娜听完我誓言般坚决的话语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没看错你,来吧,让我踩踩你,算是给你的兴奋剂。”

    “那就请你把袜子脱下来给我吧。”

    “好……等等,欸?”

    在持续几小时的奋斗后,我无精打采地仰头倚在板凳上,嘴里不停嘟囔着:“不行了不行了,眼睛酸,好模糊,我要瞎了。”

    “只是短暂性的视觉疲劳。”娜娜自很久前就把脚丫子搭在板凳上,自己又坐着另一个板凳,看着很惬意的样子。

    我揉揉干涩的眼睛,右眼不知因何猛地一疼,疼得我浑身颤抖。

    “不妥善回应别人的期待是会令别人悲伤的。”娜娜在旁边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画……”

    “丢进lese桶,开始的以及现在的。”

    “好狠心,明明如此优美的说。”我低声喃喃着,望了眼满地的废弃画作,几秒钟后,默默接受了娜娜无情的评价。

    “一下午的时间,”娜娜穿上鞋子,走到我身边,捡了张地面上的未成品,叹气道,“我一时竟分辨不出它是人是鬼,你的画技不仅仅是有待提升了,简直是上帝派来折磨画笔的。”

    “我知道的,你不要说了。”

    我无助地捂住耳朵,尽力阻止伤心的话语穿透我的耳膜,撕开我内心深处的血块。

    “这样怎么行呢,欸!”娜娜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垃圾,接连不断地叹气,“不如你干脆放弃参加竞赛吧,你的小手存在问题。”

    “我的钱要飞了吗?”我惶恐不安地问道。

    “……我会想办法教会你的,至少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请你始终保持积极的想法。”

    “你不要说这句话……”

    在漫无目的的聊天中,我们收拾好了教室,使教室恢复到刚来时的面貌。

    在丢完最后的垃圾后,余晖挥洒在了娜娜的脸庞,粘贴在墙壁上的优秀画作倒显得格外刺眼,和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娜娜相比,不足之处太多。

    “已经快傍晚七点钟了。”娜娜掏出手机,盯了我一眼,嘴角不住上扬,邪魅地说道,“我可是收学费的哦,你打算用什么交呢?”

    “我没钱。”我不由迟疑地回复道。

    “我不要钱。”娜娜舔舐着红润饱满的嘴唇,“去我家吧,去你家也行,我带来了全套工具。”

    “其实果冻是芬兰进口的,价格不菲。”

    “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会信的。明天我找你,谢谢,再见。”

    我丢下思想不纯洁的娜娜,紧忙溜出兴趣社。边回家边从手机上搜索最近的精神病院,话说精神病院治疗虐待狂吗?

    路途稍微遥远,走了许久后,我找了处公园的长椅坐下暂息,任由温柔的余晖荡涤我的眼眸,疏散笼罩在我内心深处的愁云。

    明天就是真希的生日,根据计划,会在明天中午在学生会室为她举行,算是我们相处如此久来的心意。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

    疲惫感消失的差不多后,我去往附近一家极具盛名的蛋糕店。

    它家的蛋糕味道极其美味,从而导致客户络绎不绝,蛋糕需要提前一星期甚至更久预购,所以我才没有推荐这家店。

    店内最便宜的蛋糕都是其它店铺价格的两到三倍,在蛋糕店属于妥妥的贵族了。

    现在订购,是来得及的。

    我包内怀揣着向高桥借的钱,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最近生存都变得举步维艰。

    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真是太好了。

    xxxxxx

    回到家后,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我咳嗽着关上了门。

    纱织在搞什么,难道酒精灯碎了吗,可味道有点过分了吧。

    莫非是她趁我不在家,领来一众不良开启了party?哇,完全有可能。凭空气中的含量,少说得有四斤酒。

    其中不会有男生吧?哥哥好担心,如果遇人不淑,恐怕要出人命了。

    我从鞋架上抽出撬锁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往客厅走去。

    空气中的酒精味愈发浓重,我不得不捂住鼻子继续往前缓慢行进,直到熟悉的背影和傻呵呵的笑声愈发明朗清晰。

    “胡啦!嗝~”

    “美姬姐姐,我们没在打麻将,你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是没从聚会的……哥哥回来了!”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纱织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蹦哒蹦哒地往我这边跑来。

    “哥哥,我去做饭了,美姬姐姐交给你了,她可能喝得有点多。”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把她放进来的吗?”

    我来不及训斥纱织,丢下鼓着脸颊的她,往美姬走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看见我,顿时两眼放光,摆起手朝我打招呼:“哈喽,又见面啦!”

    “因为你来我家了,所以我不得不见你。”我紧蹙眉头,“其实我们家比较讨厌酒鬼的。”

    “我没醉,嗝~”美姬逞强道,“酒精只能麻痹我的胃,并不能麻痹我的心,我的神志还是清醒的。”

    “你喝了多少?”我起身走向冰箱,从里面翻出蜂蜜,据说蜂蜜水具有解酒作用。

    “一点点……”美姬郑重地给我比划道。

    “我信就怪了。你怎么没回家,钥匙又忘带了?”

    “我带了。”

    “那为什么不回家?”

    “搞丢了,嗝~”

    “请你控制住自己,不要打酒嗝了!纱织快把窗户打开!”

    调制好蜂蜜水后,倒在纸杯里,等待几分钟后冷却的差不多了,我递给美姬,她一口饮尽,满足地晃晃身子。

    “美姬学姐,你为什么喝醉酒后就往我家跑?”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群猥琐的男人总是想趁机揩我油,为了自身安全,我不敢乱跑。”

    “所以不顾我和纱织的安全了?”

    “因为星野很好,是个彻头彻尾的处男,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完全可以相信,对了,顺便一提,我是处女哟!我很洁身自好的。”

    “洁身自好就不要总跑出去喝酒,你现在姑且算是大学生了吧,怎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呢?”我斥责她道,虽然我知道她可能一觉醒来就会忘的干干净净。

    “因为所谓的人脉,如果我推脱掉了,我在学校里的人脉圈将会一缩再缩,届时无论是学分还是各种活动都会出现很难通过的阻碍。大人的世界就是充满着身不由己。”

    “不要找借口,我的生活就很好。”我反驳她。

    “谁都无法做到独善其身,你的想法就是我们很多问题注定不能解决的根本原因。”

    “你喝醉了吗,不要讲笑话。呆会做晚饭,饿的话就吃点,吃完后去我房间睡会觉吧。”

    “尼采有句名言-许多真理都是以笑话的方式讲出来的。”

    “记得洗澡,我不想让我的枕头和被褥沾染上呛鼻的酒味。我讨厌酒味,就像金钱讨厌我一样。”

    “与往常一样,黑暗力量远比正义力量强大。人生苦难,穿插着痛楚……嗝~”

    我不想和酒鬼多聊天,那会把我气死,我深知这一点。

    “我想吃肉!”美姬兴冲冲地喊道。

    我起身寻找香水,回复她说:“家里没有肉,连猪肉抖没有。”

    “啊?我不管,我要吃我要吃!”

    “不要晃动身体,浑身的酒味都散发出来了,好难闻。”我掩面蹙眉道。

    美姬趴在沙发上,可爱地歪着头,嗅嗅腋下,呆住,瞬间老实了,直到吃饭,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晚饭与平常无异,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可口的食材招待美姬。

    美姬似乎也不介意,她吃得津津有味。

    在吃饭途中,我观察着美姬的精神面貌,比饭前好了许多。

    倒是没有什么事问她,等明天早上把她送走吧。

    我这样想着,夹了口土豆丝。

    “对了,星野,你去想要去的大学吗?”美姬豪爽地问道。

    看来我错了,她的醉酒依旧没醒。

    “我考不上大学,打算去找工作,给纱织凑学费。”

    “真是个好哥哥。”美姬由衷地赞美道,脸颊上的红晕愈加强烈。

    “美姬姐姐去的什么大学?”纱织忿开话题道。

    “菇历女子大学,保送的哟!”

    “哇!我听说过,我同学的姐姐就是去的那座大学,但分数线很高。”

    说到最后,纱织原本的兴奋转化为失落,语气也低沉下来。

    “只要星野妹妹努力,也是可以考上的,甚至保送。”美姬笑嘻嘻地打气道。

    她究竟喝醉了吗?难不成真如她说的那样,她的神志没醉?好奇怪这家伙。

    “我考不上的,”纱织急忙摆手,“我的成绩一塌糊涂,也许会和哥哥一样,考不上大学。”

    “星野的脑子很灵光,就是不放在正道上。相信自己,你只要不被他影响到,凭你们家族的优秀基因,考名校什么的完全是轻而易举。”

    “真的吗?谢谢美姬姐姐!”

    虽然看见妹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高兴,可总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们唱歌吧,活跃气氛。”美姬冷不丁提案道。

    “不要耍酒疯,吃完饭赶紧去睡觉!”我放下筷子说道,可美姬对我的话语置若罔闻,拍着掌颇有节奏的展示起自己美妙的歌喉。

    “生活苦~生活难~生活悲~生活就是苦难悲~”

    “哥哥,”纱织拉过我的衣角,耳语道,“怎么办,感觉美姬姐姐好消极。”

    “不必理她,明天酒醒就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她忽悠进房间睡觉,我快烦死了。”

    在我们窃窃私语的间隙,美姬又整出幺蛾子。

    她从包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大概只有200ML,估计是从聚会时顺出来的。

    “你们要喝吗?星野妹妹就算了。星野你陪我小酌几杯。”

    “我要敲晕你了。”我冰冷无情地注视着她说道。

    “好无趣,很多男人想陪我喝酒都轮不上呢……酒起子在哪儿……哎呦!”

    “纱织,你以后绝对不能学喝酒,更不能喝的不省人事。”

    “……我知道了。哥哥,下手轻点,美姬姐姐好像快死了。”

    在经历一系列头疼的事情过后,我费尽心思,终于安顿好美姬,纱织同时也料理完毕家务。

    熄灯之际,我收到了娜娜的邮件,她不知从哪儿搞到的我的邮箱地址,总之,她说明天中午,晚上放学后留下训练画技,直到绘画竞赛。

    我特意回复过去,告示我明天中午有私事处理,从下午开始。

    娜娜未再回复邮件,我想,她迟早会看见的。

    就这样,我沉入了睡眠,在暮色中摇摇晃晃地月光下失去意识。

    果然,在沙发上睡觉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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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脸庞,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望向光芒处,昨天睡觉前忘记拉闭窗帘了。

    洗漱期间,我与美姬碰个正着,真是抱歉,我家洗手间太小了。

    美姬使用的是纱织的牙刷,想必也是得到纱织允许了。

    在刷完牙后,我一时兴起问了句:“酒醒了吗?”

    “我的脖子好痛。”美姬逞强道,同时转动着雪白的脖颈,“你听见了吗?脖子在响,像是转动命运之轮那般。”

    “你是宿醉吗?”

    基本的洗漱完毕后,开始吃早餐。美姬本来想走的,但是纱织为她准备好了,为了避免浪费,我才把她留下。

    纱织已经走了,最近她的课程很多,我依稀记得我在国中三年级时也是这样的。

    “听说你要参加周天举办的绘画竞赛。”美姬说道,咬下一口爆汁的三明治。

    “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我调侃道。

    “我只是告诉你,举办地点改为礼乐堂了。”

    “嗯,什么地方无所谓,到时阳之老师会交代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美姬又说道:“我祝你成功。”

    “不是真心的吧?”我望着她不自然的姿态问道。

    “谁让我吃了你家两顿饭呢?星野妹妹昨天说过,你从来都没学过画画,你对绘画不感兴趣……”

    “昨天?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或许是我过分激动的神态吓到毫无防备的美姬,她缩缩身子,擦了擦沾在嘴角边的鲜嫩菜叶。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很重要。”

    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女人的小九九真是难以揣摩,就连与我朝夕相处十六年的纱织也是如此。

    “总之,我要对你说,你太固执了,我的意思是说,不要为了追逐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断送自己的人生。”

    “竞赛是有奖金的。”

    “我没有指竞赛。现在的世道,官前肉糜腐,门有饿死骨。我理解你缺钱的心情,可是,不谙世事的你注定要被社会中的灯红酒绿所蛊惑,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是不会同情弱者的。”

    “你是大人吗?原来如此,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我像个天真的傻瓜注视着面前一脸郑重的美姬。

    “姑且我也算是大学生,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你过于稚幼,要掌握分寸,明确自己可以做与无能为力的事情。”

    “这样啊,你姑且也算是大人了。”我回复道。

    美姬说的所有我都明白,但我只会用装傻糊弄过去,只有这样,我才能接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人生就像是被强奸,要么去享受,要么去反抗。享受是耻辱,反抗也是耻辱,所以人活着就是耻辱,不过是脸皮愈发的厚罢了。

    现在的年轻人,自以为懂得很多,做的事却又很幼稚。

    吃完早饭后,原本应该是由我洗刷脏餐具的,可美姬非要干,于是我拱手相让给她了。

    离开前,在门口穿鞋时,我预感到不安,叹了口气息,被旁边的美姬察觉,她好奇地看着我,眼神逐渐浑浊,询问我是不是因她的到来而唉声叹气,她是不是给我添了麻烦,我摇摇头,表示不是此事,并嘱托她不要多想。

    今天是真希的生日,在中午,我们将会为她举办普通的生日会,蛋糕由名智音取回,轻放在学生会室的衣橱里,避免被察觉。

    我大概是因此而叹气,毕竟我此生第一次参加除纱织外的其他人的生日,心中五味杂陈,难以描述。

    锁上门后,我和美姬分道扬镳,她去往何处我并没问,只是告诉她不要忘了去配把钥匙,下次再醉醺醺地跑我家过夜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沿途风景依旧,熟悉的建筑物,一成不变的场景,空洞感涌上心头。

    在路途中,我看了几眼手机,发现娜娜给我回复了内容为“收到”的邮件,名智音也告诉我蛋糕已经准备完毕,让我不要忘记带礼物。

    我怎么会忘的,发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我的通勤包内。

    抵达学校后,预备铃正好响起,掐点进的学校。

    第一堂课是英语课,阳之老师的课,由于昨天睡得早,睡眠充足,导致精神抖擞,趴桌子上怎么都睡不着,阳之老师在中间用粉笔头招待了我数次,更无法入眠了。

    下课后,阳之老师一如既往地把我叫进办公室。

    “欸,我说啊,应该上点心了。”阳之老师点燃香烟,教训起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不会重新分配班级了,老师也会继任,也就是我,我会当你三年的班主任。”

    “那我提前谢谢您。”

    “你从来不为你的前途规划吗?我讲过很多次了,现在的社会竞争极其激烈,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装给谁看的?”

    烟雾袅袅,笼罩阳之老师半张俊俏的脸庞,她的语气严肃,口吻中多了几丝冰冷。

    我意识到不对劲,急忙从板凳上站起,端正姿态,一言不发。

    阳之老师见我态度好了许多,紧绷的脸逐渐缓和,摆摆手:“坐下吧,抬头看你,不习惯。”

    “果然,阳之老师名不虚传。”我坐下说道。

    “嗯?你又要搞什么?”

    “同学之间经常悄悄说您生活规律成绩好,温柔善良肤色好;成熟稳重有韵味,让人迷恋又沉醉。”

    “是你临时想的吧?”阳之老师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的笑意外涌,“你的脑子很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道上。”

    阳之老师果然经不住夸奖,笨蛋老师,轻松忽悠,危机解除!

    “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大卫·休谟有句箴言……”

    阳之老师正要开始喋喋不休,我有目的性的打断她。

    “他们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你还想活着吗?”阳之老师掐灭香烟,嘴角依旧含笑地望着我。

    我不语,缩着身体,几分钟的胶着状态过后,阳之老师竟然罕见地没有点燃香烟。

    她转动办公椅,从桌面上杂乱无章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开始动笔做起来。

    “好好赚钱,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子孙后代免遭穷困之苦。”

    她的口吻充满了诸多无奈,我没有回复,静静地等待她的薄唇轻启。

    “《西游记》中的神仙犯重错都贬到人间,可见人间是多么疾苦。有时不得不佩服中国古人的智慧,早就发现恶魔在人间,所以造出了“人间炼狱”一词。

    “人是需要生存的动物,生存又是生活的基石。

    “我在年轻时与大多数同学无异,始终坚持着‘学习无用论’,直到钱包的窘迫,直到旁人的嘲讽。

    “‘人不是为吃饭而活的。是为活着而吃饭的。生存和生活是两个概念。人,并不是单纯为了物质生活而活着的。’

    “上句话很有道理,却不符合现在的社会。现在社会中的人天性凉薄,胆怯,性情冷漠,自私。他们坚持着‘受害者有害论’,他们愚蠢的认为不去招惹别人便会永远避开厄运。

    “多年来我受到了欺骗,他们蒙蔽我的双眼。他们的无知,愚昧,暴虐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我成为了贪婪,仇恨,狡诈的牺牲品。

    “医院宁肯救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都不会救一个身无分文的好人。

    “所有的安逸都来源于不够贫穷,只要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便不会感知到恐惧。”

    我侧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莫名伤感的阳之老师,不经大脑的说了句:“您又被甩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嘴欠,回家后一定要多阅读提高措辞和情商的书籍。

    最终,阳之老师惩罚我抄写《劝学》五十遍。

    她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或许是从现在起,我彻底开始厌恶来自残酷社会的一切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