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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问何为武

    六天前。

    濠上,翼然楼。

    镔将军站在顶层的天台上,天台的风很大,而他却屹立不倒。

    看着这林立的高楼,镔将军试图强行感悟出几丝“一览众山小”的意味,但他失败了。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再高耸的大厦,也比最低矮的小山易攀,因为前者是人造的,后者却是自然的。

    大厦有电梯,你只需步入一楼,进入那间铁盒子,再打开门时你就到顶层了。

    没有经过辛勤劳动的成果,再甜吃着也不香,因为不是自己的。

    镔将军环视着四周,身后的锦衣卫生怕他掉下去,却不敢凑近。

    眼前都是一望无际的城市,一点自然的影子也没有。

    他不知道人类是否真正战胜了自然,但濠上肯定战胜了。

    用什么战胜的?

    当然是科技,与狠活(划掉)。

    镔将军攥了攥右手,指尖摸到了虎口处的老茧,他有些迷惘了。

    既然科技的威力如此之强,那“武”有什么用?

    再好的轻功,奔不过飞机;再强的剑技,快不过子弹;再硬的气功,胜不了防弹衣。

    既然如此,那么“武”,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少年时,他便面见天下名家,刀法剑技轻功体术,他样样精通。

    却总是敌不过父亲的叹息:“你这样练武,即使练到天下第一了,又有什么用?”

    二十及冠了,按规矩,他该给自己取个字,他想了半天,用草书写下:阳朔。

    字是用来让尊长称呼自己的,同族人为了不触怒叔父,总是把字取得很低贱,但他却狂的没边,仿佛及冠之后,自己的地位便涨了几分。

    镔将军仍记得,自己抬头与叔父对视时,对方深不可测的眼神。

    对,深不可测。

    犹如一水深潭,时而闲云潭影,时而惊涛骇浪。

    却从未有人知道,潭底究竟藏着什么怪物。

    但就在叔父读到“阳朔”二字时,潭水却动了,这时,年轻的他才发现,原来潭底下藏着一头龙。

    直到那天他才意识到叔父的身份。

    回家之后,他翻遍了所有古籍,也搞不清楚叔父眼中,蛰伏的究竟是头什么龙。

    蟠龙?虬龙?螭龙?苍龙?

    直到三年之后,镔将军才明白:原来是条奄奄一息的残龙。

    因为叔父死了。

    其实也不应当用“死”这个字,庶人去世了才是死,以叔父的地位……算了,他没读过什么书,不必这么讲究。

    叔父的遗言是让他接管那华美的监狱,为什么是他?镔将军仍记得接到命令的那个下午,他麻木的换好衣服走向狱中,迎接他的是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还好现在设法逃出来了,尽管是暂时的。

    镔将军退出回忆,看向身后的锦衣卫,自嘲的笑了笑:从古至今,麾下只有锦衣卫没有士兵的,恐怕只有他一个。

    微笑之际,他突然瞥见了一束强光从远处爆闪,镔将军眯了眯眼睛,不禁蹲下了身。

    领头的女性锦衣卫慌张上前,开口道:“圣……”“别这么叫我!”镔将军喘着粗气,愤怒的打断对方的话语。

    “……是,将军。”锦衣卫低下了头。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示意女性锦衣卫也登上台阶:“鹭眠沙,上来。”随后指向刚才发出闪光的那栋大楼:“那是什么地方?”

    “回禀将军,那座大楼名叫流云阁,主要经营……”鹭眠沙紧张的开口,才说几句又被眼前的“将军”打断:“不用再说了,现在下楼,去那里看看。”

    “将军,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镔将军皱着眉头,向锦衣卫们扫了一眼。“你是质疑我的实力,还是质疑你们自己?”

    “……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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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来了,流云阁的最高管理人连忙为他清出了一间民用电梯。点头哈腰的送一行人进电梯后,还诚惶诚恐的说:“将军大人有失远迎,因为贵宾电梯刚刚报废,所以屈尊您暂且用这件专座,还希望您有多包涵。”

    “怎么坏的?”镔将军随口问道。

    “这这……”

    “说。”

    “臣真的是罪该万死!今天早些时候有人坐贵宾电梯下行时,突然被什么机关卡死了,出也出不来,里面的人不知怎么没有呼救,十几分钟后,缆绳就因为未知原因断掉了,还没开始排查。”管理人低着头不敢直视。“冲撞了将军,真是抱歉。”

    “哦?”镔将军来了兴趣。“未知原因,难道就不能上顶楼,通过观察缆绳的断面了解?”

    “这……有人包下了顶楼,我们有自己的规矩,时间未到,不能排查。”

    “明白了,那我们去顶楼你不会拦着吧?”

    “不不不,哪敢!”管理人恨不得当场磕个头以示忠诚。

    一阵沉默后,镔将军好像听到了背后的鹭眠沙低声说着:“安全?明白。”

    但将军本人装作没听见。

    来到顶楼,管理人立刻被眼前的残肢断臂惊得瞠目结舌,吓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却见镔将军一行人仍是信步闲游,显然已见怪不怪。

    “自制土枪,想是发生了火并。”镔将军看着眼前狼藉的天台,冷静思考着。“所有尸体的死因都是被利器捅穿要害身亡,奇怪,这伤口怎么那么熟悉?”

    他又陷入了回忆。

    好像是五岁的时候,一伙刺客越过了高墙,向正在赋诗的父亲袭来,寒光闪闪的刺剑吓得父亲软了双腿。

    就在刺客与父亲相距一丈都没有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父亲前面。

    随后是刀光闪烁。

    之后的事……自然是父亲安然无恙,救他一命的锦衣卫却落下了隐疾,又过了一年就退休了。

    当时年纪太小,镔将军并不知道那位锦衣卫的名字,连代号也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的记得,倒下的刺客脖颈处的伤口,以及他和那位锦衣卫的约定。

    伤口和今天的一模一样。

    “将军,我们初步分析了尸斑,死者都是吸du人员,电梯缆索是被利器割断的。”鹭眠沙在镔将军耳边低声说着,使他退出了回忆。

    “……刀。”镔将军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肯定有一把刀,去找。”

    “报!发现存活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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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都醒不了?”镔将军盯着那把短刀,疑惑问道。

    “将军,我们甚至用上了电击,但他还是不醒。”众人此时正围着昏迷的尤本伟,旁边的一个锦衣卫遗憾的说。“还有一处疑点,旁边有弹壳和血泊,但他却不见一处伤口,真是奇怪……”

    “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镔将军摩挲着刀柄,问道。

    “报告,还没有。”

    这是什么纹路……龍?镔将军突然问道:“你们是什么字辈的?”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所谓字辈,便是仪鸾司间分辨孰尊孰长的重要依据,由于年龄保密的缘故,锦衣卫就便以加入仪鸾司的年份为定,比较字辈分辨尊长。

    也难怪锦衣卫们会懵逼,毕竟你在上学的时候,如果有老师问你学号,那他多半不是为了给你加学分,而是有其他想想就头皮发麻的目的。

    “报告将军,我是……䲵208部的。”鹭眠沙第一个怯生生的回道。

    “我是䲵293部。”

    “䲵437。”

    ……

    一轮报下来后,镔将军再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字辈是12年一换。”

    “没错,将军。”

    “看来他大你们两轮?”镔将军将手中的短刀放到地上。“那个说没有其他情报的,你真得多练练了。”

    在短刀上,用很难分辨出轮廓的文字写着:龍001。

    “不对,将军,眼前的人顶多20多岁,怎么可能比我们早24年进入仪鸾司?”一个锦衣卫反应过来。

    “龍001不是他,”镔将军叹了口气。“是他的父亲。你们把他抬走吧,抬到附近的郊区,不要让一个人看见。”

    “……将军,为什么?”鹭眠沙忍不住问道。

    “他父亲救了我父亲一命,我也还他一命。”镔将军再次端详着短刀,重新插回了尤本伟的绑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但要是放在这里不闻不问的话,这座大厦的管理人会把它清理掉的。”

    “将军你……”

    “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大概是直觉吧,反正世人称我荒淫无度,你们照做就行。”镔将军神色漠然的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记得做的像点,血泊和子弹也给我复制粘贴上。如果这么做还不能让他离开这场风波的话,也算我仁义至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