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稚子无辜，却也无情，两三岁的娃娃望着平时疼他们爱他们的太公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爸爸妈妈带着他们走出了堂屋，也就三两分钟就嘻嘻哈哈，奔跑玩闹，留一室的呜呜咽咽。

    爷爷吊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的乖孙女见最后一面，满腹的话怕是也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乡间小路上有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天空阴沉沉的，那雨总是落不下来，溅起的泥土打上枯黄的草，仿佛也压下了一丝生机。

    爷爷一生爱干净，一定要女儿把他身上清理得清清爽爽，然后就闭上眼睛等待，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飞驰的出租车中，白白净净的姑娘坐在副驾上，脑海中还是爷爷佝偻着身躯牵着她的小手在镇上一路走一路和邻里打招呼的画面。

    “叶会计，带孙女吃早饭啊。”一路都是这么招呼着过去，爷爷因为驮着背其实并不高，可是这个场景却永远定格在小姑娘崇拜的仰着头的那一瞬间。

    叶夜总是说小学以前的事儿她都不记得，可是关于爷爷的几个画面她总是忘不掉。

    叶家这一支如果按照男人才能传递香火，到叶夜这儿应该是断了的，她出生的时候，除了爸爸妈妈，并不受家里的欢迎。

    毕竟就算家里没有万贯家财需要继承，也是些传统观念在作祟，总归需要一个儿子才行，不然哪儿来的叶夜爸爸。

    可是因为计划生育，到了叶夜这一代，就没有办法生到儿子为止，所以叶夜出生后连爷爷都一声不吭。

    可是随着叶夜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叶夜撅着小屁股蹲在簸箕旁捡着爷爷抽过的烟头往嘴里塞，被妈妈发现，撵着到处跑；

    看着叶夜在爷爷打长牌的时候围在身边转，还偶尔问问这是什么牌，跑到奶奶那儿看牌就大声的嚷嚷：“爷爷，奶奶有两张白花！”；

    又看着她坐在他的大酒桶上，不让姑父走近，就因为这是爷爷的酒。

    再失望叶夜是个姑娘，却也在朝夕相处中变得疼爱异常，就算在叶夜5岁时得了罕见病，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并且可以让再生一个，他还是力排众议要救叶夜。

    车停下的一瞬间，回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雨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倾盆而下。

    叶夜直直冲进堂屋，头发还湿漉漉的，就蹲在床边，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确保不再湿了就赶忙握住了爷爷枯瘦的手......

    爷爷抬起沉重的眼皮，那浑浊的眼眸有一丝的亮光闪现。

    整个人已说不出话来，只能颤颤巍巍指了指枕头下，示意叶夜拿出一块精致小巧的木雕叶子，见叶夜放进了口袋就扯了扯嘴角，松开了握住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夜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奔涌而出，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姑妈说当人走的时候千万不要大声哭喊，不然人走得会不安心，叶夜只能捂住嘴巴跑到墙角微微抽动。

    爸爸红着眼睛为老爷子换上寿衣。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边上卧房里的娃娃们感受到来自大人间的悲伤氛围，竟也缀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