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北新城
训练结束，队形靠拢、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
文汉作训练小结时，首先对大伙的支持表示感谢，接着表扬了最为刻苦的高川和陈排骨，最后是一番激情洋溢的鼓励。
解散后，大伙都喊饿，说练功把肚皮搞空了，待会得多吃点。他们就住在神火锅三楼，早餐通常是面条、稀饭。
林伟发笑眯眯地摸出烟说：“文汉，辛苦辛苦，抽支烟歇会儿。”
文汉接过烟，望着伙计们远去的背影道：“这帮人不错，肯吃苦，也听招呼。”
林伟发脸色一沉，哼了声道：“谁敢不听你招呼，跟我说，我立马叫他卷铺盖滚蛋。”
文汉笑笑，没说话。
“附近有个面摊，条件不怎么的，但味道很不错。”
“好啊，你带路。”
林伟发的车停在神火锅大门口，是一辆黑色桑塔纳。
文汉坐在副驾驶座上，啧啧称羡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提前过上了共产主义。”
林伟发一脸嘚瑟，嘴上却是言不由衷的谦虚：“嗨，不就是一辆车嘛。”
汽车行驶两三分钟，停在建设厂家属区门前之间一面摊摆在老黄桷树下，有几个食客正在吃面。
林伟发说：“这里的特色是土鸡汤面。”
“那就来土鸡汤面，我吃三两。”文汉确实饿了。
“要得。”
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看样子少说也有七十岁。他手脚麻利地抓起一大把面条，扔进扑扑翻腾的一口大铁锅内，接着，拿起一双特长的木制筷子，在锅里轻轻搅动着。然后，他抓起一把青嫩欲滴的菜叶扔进锅里。旁边另一口大锅里，煨着两只肥嫩鲜黄的土鸡，扑鼻的香气引得文汉食指大动。
不一会，面条出锅了，端面条的是个胖乎乎的老太太，也是一脸慈祥，满头银丝，腰间系着某某味精厂字样的雪白围裙，两臂戴有雪白的袖套，让人看着格外舒心。把面条放在文汉和林伟发面前，她不紧不慢走到角落里，坐在小木凳上，仔细清洗浸泡在一个大盆里的碗筷。
文汉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面汤，香，真香！抬起头来，老爷子正乐呵呵地望着他：“正宗的土鸡面汤，味道咋样？”
“巴适得很。”文汉冲他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一脸自得地点燃香烟，拧响面摊旁的收音机：“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
老爷子身板清瘦，但是很硬朗，戴着老式黑框眼镜，嘴边总是挂着一丝笑意，活像个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跟老太太一样，他也着雪白围裙，戴雪白袖套。
“老爷子，您今年高寿？”文汉一边呼啦面条，一边问。
“七十七。”他的声音浑厚而洪亮。
尽管有一定思想准备，文汉还是吃了一惊：“您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出来摆面摊啊？”
老爷子随即反问道：“我这么年轻，怎么不能出来摆面摊啊？”
文汉先是一怔，继而笑了。
这面摊不仅有各种面食，还兼搭出售茶叶蛋、牛奶、酸奶、馒头、包子、稀饭等吃食。面摊正上方横着一张白纸，上写五个憨态可掬的墨字：老爷子面摊。
文汉边吃面条，边跟老爷子摆龙门阵。
老爷子说：“我姓董，这是我老婆子，我俩都是农村人，进城十来年了。说实在话，我起初一点都不想进城，我们在农村生活得好好的，有粮食、有菜地，吃着不要钱的井水，空气又好，日子巴适得很。”
文汉连连点头。
“都是我那小儿子，非得接我来城里。他在城里做点小生意，挣了点钱，买了房子，说是要让我跟老伴来城里享享清福。唉，我们农村人成天干活习惯了，哪闲得住？一天到晚吃饱没事干，还不憋出病来？后来，我跟老伴一合计，嘿嘿，就摆了这么个面摊。”
“老爷子面摊，呵呵，有意思。这招牌是您老的墨宝？”文汉边问边递给他一支香烟。
老爷子接过烟，夹在耳边说：“我好歹识几个字，写得不好，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挺好挺好。”文汉掸掸烟灰道。
“小伙子，今后常来照顾生意哈。”老爷子说。
“好的，没问题。”
林伟发说：“老爷子，我每周都光顾你的面摊两三回。”
老爷子连连点头：“对头，你是老顾客。”
离开面摊回到车里，文汉拍拍他肩膀说：“发哥，不好意思，昨晚我……”
林伟发看了他一眼道：”我晓得。”
“你晓得？文汉莫名其妙，你晓得啥子？”
“我晓得你在练少林童子功，老二不能开光。”
“去你的老二不能开光，开车哟。”
“说正事，文汉，你想去哪儿买训练器材？”
“我怎么知道，我离开东江都整整三年了。”
林伟发想了想说：“江北体育馆附近有不少体育用品商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武术训练器材。”
“那就去江北体育馆。”文汉说。
“江北体育馆在新城，刚落成不久。”
“新城？”
“是的，也就是新建的江北城区。林伟发解释道：“现在城市发展得太快，人口越来越多，原先的老城区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没办法，只能向郊区扩张，征一大片农村的土地，修路、盖房子，建商场。说白了，就是另外打造一个城区。”
“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也就是你当兵后不久。听说区委和区政府也会搬到新城，今后，整个JB区的中心都会向新城转移。”
文汉忍不住问：“政府征用了农村的土地，那农民咋办？”
“你放心吧，政府会给农民一笔拆迁补助，还会修安置房，价格比商品房便宜很多，农民可以用拆迁补助买安置房。当然，如果经济上吃得消，他们也可以买居住环境更好的商品房。拆迁农民进了城，户口也转为了城镇户口，变作了城里人。”
听着林伟发侃侃而谈，文汉顿感自己与时代严重脱节。在他的记忆里，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户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仅要靠关系，还得花一大笔钱，至少三五千。过去，农转非相当于鲤鱼跳龙门，相当于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相当于祖坟冒青烟，而现在，只要土地被征用，农民就能摇身变作城里人。
窗外，道路逐渐变得宽阔笔直，简直有些机场跑道的气势。林伟发说：“新城就在前边不远，快到了。”
文汉举目望去，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大型挖掘机、推土机在工地作业，数十辆重型卡车穿梭期间，忙得不亦乐乎。远处，矗立着十来栋刚刚建成的楼房，米灰与雪白协调错杂，显得很现代很气派。
“这是正在建设的一个楼盘，叫做……盛世名苑。”林伟发说。
“不错不错，这房子蛮漂亮，名字也取得好。”
“江北体育馆就在那。”林伟发伸出右手指点道。
文汉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银灰色椭圆形建筑物。再细看，建筑物内有一露天体育场，标准的足球场、篮球场，以及雪白的环形跑道线清晰可见。
“嗬，新城的体育馆比以前的老体育馆大多了。”文汉不由发出感慨。
“那是，新建的嘛，不管规模还是设施，都比以前的好很多。”
说话间，汽车距离体育馆越来越近。体育馆前，是一个巨大得超出文汉想象的广场，遍铺白麻花岗岩材质的石板，看上去洁净厚实、赏心悦目。正方形树池里栽种的，全是从别处移来的大树，品种不一，株株冠盖如云、郁郁葱葱。体育馆正面高墙上，赫然安置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不知道多少吋的巨型电视屏幕，正在播放广告。
桑塔纳泊在广场边上，熄了火。林伟发说：“体育馆一楼的门面房，大多是销售体育用品的商店。”
文汉点点头问：“发哥，钱带来了吧？”
“没带钱，我刷卡。”
文汉说：“我还没用过银行卡，不会用。”
“很简单的，比存折方便得多，改天我带你去银行办一张卡，你的工资也从卡里发，好吧？”
“好的，谢谢。”
“谢个锤子。”林伟发递给他一支香烟，瞪着眼睛说：“以后再跟我说谢字，自个扇自个耳光，草。”
“行嘛。”文汉嘻嘻一笑。
两人围着体育馆转了一大圈，选定一个面积最大商品最齐全的店铺。
“欢迎光临。”促销小妹迎上前来，圆圆的脸蛋挂着职业微笑：“两位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们想买……武术器材，比如沙袋、拳击手套啥的。”林伟发衣履鲜亮，长相富态，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鳄鱼手包，一看就是头肥羊。
小妹的眼睛晶晶闪亮：“两位先生，这边请，我们的武术器材非常齐全，质量也相当好。”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带着两人来到武术器材专区。
林伟发道：“文汉，这方面我是外行，你来选。”
“没问题。”
小妹仔细打量着二人，暗自揣测道，看样子，穿迷彩服的大汉是这位老板的贴身保镖。
文汉走近一个黑色的人形立式沙袋，砰砰砰几拳，紧接着一记高鞭腿，踢得沙袋活像不倒翁般左右摇晃，好半天才停下来。
“果然是练家子。”小妹心道。
文汉转身问她，这沙袋多少钱？
小妹甜甜一笑：“二百八十块。”
“能便宜点不？我们需要的器材不少。”文汉说。
“帅哥，我们不得乱喊价，二百八十块千值万值。”
“买两个。”林伟发高声道。
小妹假意考虑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二百六十块，这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
“好，依你，二百六十块，我要两个。”林伟发说。
“好的好的。”小妹笑得更甜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让林伟发不禁想起巩俐。
有钱人买东西就是爽快，不到半小时，选定沙袋、拳靶、脚靶、木人桩、散打护具、双节棍等器材。
林伟发说：“文汉，你再选套运动服吧。”
“不用，我习惯了穿军装。”文汉道：“发哥，伙计们训练应该统一着装，倒不必穿运动服，买些便宜又吸汗的T恤衫就好。”
“可以。既然是统一，你也得买一件。”
“要得。”
林伟发转身对小妹：“我们买了这么多武术器材，你店里能不能派车送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小妹忙不迭点头，我马上联系货车。
林伟发又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请你把货送到神火锅，我安排人接货、付款，咋样？”
“好的，神火锅是吧？我晓得，在创业街，很大的一家火锅店，我上周才去吃过，味道非常好。”
林伟发微微一笑：“晓得就好。”摸出手机，他给神火锅吧台打了个电话，对王娟交代接货事宜。另外，安排她买些T恤衫，每个参加训练的人买两件，方便换洗。
王娟问：“买啥颜色？”
“你拿主意好了。对了，文汉个子大，有一米八五，莫给他买小了。”
“我办事，您放心。”王娟笑。
挂断电话，文汉问他：“我们要去那里？”
“圣天湖。”
“圣天湖？”
“嗯，我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正在装修。”
文汉拱拱手道：“恭喜恭喜。”
走出体育用品商店，林伟发说：“新城正在建设中，商品房均价在两千块左右，这价格真的不算高。我相信，随着配套设施的完善，城市中心逐步转移，新城的房价肯定会越来越高。”
文汉道：“江北火电厂在搞集资建房，一平米九百块钱。”
“真够划算的。”林伟发说。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想打工挣钱，就是想买厂里的集资房。”
“哦，应该买。”
“家里的钱不够，我妈老汉上了大半辈子班，买集资房还差好几万。”说起买房，文汉皱紧了眉头。
“小事一桩。”林伟发眯着眼睛笑。
圣天湖，原本只是江北郊区的一个无名大坑，恶水充溢，臭不可闻。计划经济时代，附近的一个生产队叫做胜天大队，意为人定胜天。胜天大队有个姓汪的知青，回城后在新华书店上班，后来辞职下海发了，成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前几年江北建新城，他买下胜天大队及其周边的土地，大张旗鼓建商品房。
楼盘策划的时候，他围绕这个无名大水坑作文章，先后取名胜天湖、盛天湖，都觉不满意，后经一谋士点拨，命名为圣天湖。这一命名确实精妙，一下就有了神秘感、异域感，让人不由想起神圣美丽的天鹅湖，想起雄伟坚固的湖边古堡，想起外国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动人传说。
后来的规划建设中，该楼盘也按照西式风情精心打造。无名大水坑被扩挖了数倍，烂泥污水被彻底清理，灌注清水，碧波透澈、荷叶田田。沿着湖滨，修建一栋栋精致典雅的欧式洋房，每栋洋房前，还有一对形态逼真、惟妙惟肖的石雕天鹅。小区的景观也处处彰显古典主义欧风，营造出高贵奢华的异域格调。
远观圣天湖小区，文汉惊叹道：“发哥，这里比盛世名苑更高端更大气。”
“嗯。古人讲究临水而居，圣天湖有水，多了一道视觉景观，建筑理念上就胜一筹。当然，这里的房价也比盛世名苑高出好几百。”
文汉道：“一分钱一分货，还真是这个道理。”
桑塔纳缓缓驶入小区，文汉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
18幢位于小区腹地，林伟发的房子是18—2，套内面积一百五十八平米。
“曾经有人说我不该买十八楼，说是十八层地狱。我当场反驳，十八层地狱是负十八楼，我这是正十八楼，吉利得很，发发发，哈哈！”
文汉问：“房价是二千五百？”
“差不多，好像接近二千六。”
“就按二千五算，你这一百五十八平米，总房价应该是……”
文汉正心算着，林伟发道：“四十万左右。”
天！
文汉彻底被征服了。
屋里，装修工人们正在忙活。林伟发挨个散烟，跟现场负责人商讨一些细节。
文汉站在硕大的客厅阳台上，俯瞰碧波粼粼的圣天湖，惊讶地发现整个湖呈桃心形，非常规整。18幢，恰巧就在桃心的两处弧线交界处，位置居中，视线无比开阔。桃尖处，是小区的正大门入口。
文汉作训练小结时，首先对大伙的支持表示感谢，接着表扬了最为刻苦的高川和陈排骨，最后是一番激情洋溢的鼓励。
解散后，大伙都喊饿，说练功把肚皮搞空了，待会得多吃点。他们就住在神火锅三楼，早餐通常是面条、稀饭。
林伟发笑眯眯地摸出烟说：“文汉，辛苦辛苦，抽支烟歇会儿。”
文汉接过烟，望着伙计们远去的背影道：“这帮人不错，肯吃苦，也听招呼。”
林伟发脸色一沉，哼了声道：“谁敢不听你招呼，跟我说，我立马叫他卷铺盖滚蛋。”
文汉笑笑，没说话。
“附近有个面摊，条件不怎么的，但味道很不错。”
“好啊，你带路。”
林伟发的车停在神火锅大门口，是一辆黑色桑塔纳。
文汉坐在副驾驶座上，啧啧称羡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提前过上了共产主义。”
林伟发一脸嘚瑟，嘴上却是言不由衷的谦虚：“嗨，不就是一辆车嘛。”
汽车行驶两三分钟，停在建设厂家属区门前之间一面摊摆在老黄桷树下，有几个食客正在吃面。
林伟发说：“这里的特色是土鸡汤面。”
“那就来土鸡汤面，我吃三两。”文汉确实饿了。
“要得。”
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看样子少说也有七十岁。他手脚麻利地抓起一大把面条，扔进扑扑翻腾的一口大铁锅内，接着，拿起一双特长的木制筷子，在锅里轻轻搅动着。然后，他抓起一把青嫩欲滴的菜叶扔进锅里。旁边另一口大锅里，煨着两只肥嫩鲜黄的土鸡，扑鼻的香气引得文汉食指大动。
不一会，面条出锅了，端面条的是个胖乎乎的老太太，也是一脸慈祥，满头银丝，腰间系着某某味精厂字样的雪白围裙，两臂戴有雪白的袖套，让人看着格外舒心。把面条放在文汉和林伟发面前，她不紧不慢走到角落里，坐在小木凳上，仔细清洗浸泡在一个大盆里的碗筷。
文汉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面汤，香，真香！抬起头来，老爷子正乐呵呵地望着他：“正宗的土鸡面汤，味道咋样？”
“巴适得很。”文汉冲他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一脸自得地点燃香烟，拧响面摊旁的收音机：“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
老爷子身板清瘦，但是很硬朗，戴着老式黑框眼镜，嘴边总是挂着一丝笑意，活像个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跟老太太一样，他也着雪白围裙，戴雪白袖套。
“老爷子，您今年高寿？”文汉一边呼啦面条，一边问。
“七十七。”他的声音浑厚而洪亮。
尽管有一定思想准备，文汉还是吃了一惊：“您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出来摆面摊啊？”
老爷子随即反问道：“我这么年轻，怎么不能出来摆面摊啊？”
文汉先是一怔，继而笑了。
这面摊不仅有各种面食，还兼搭出售茶叶蛋、牛奶、酸奶、馒头、包子、稀饭等吃食。面摊正上方横着一张白纸，上写五个憨态可掬的墨字：老爷子面摊。
文汉边吃面条，边跟老爷子摆龙门阵。
老爷子说：“我姓董，这是我老婆子，我俩都是农村人，进城十来年了。说实在话，我起初一点都不想进城，我们在农村生活得好好的，有粮食、有菜地，吃着不要钱的井水，空气又好，日子巴适得很。”
文汉连连点头。
“都是我那小儿子，非得接我来城里。他在城里做点小生意，挣了点钱，买了房子，说是要让我跟老伴来城里享享清福。唉，我们农村人成天干活习惯了，哪闲得住？一天到晚吃饱没事干，还不憋出病来？后来，我跟老伴一合计，嘿嘿，就摆了这么个面摊。”
“老爷子面摊，呵呵，有意思。这招牌是您老的墨宝？”文汉边问边递给他一支香烟。
老爷子接过烟，夹在耳边说：“我好歹识几个字，写得不好，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挺好挺好。”文汉掸掸烟灰道。
“小伙子，今后常来照顾生意哈。”老爷子说。
“好的，没问题。”
林伟发说：“老爷子，我每周都光顾你的面摊两三回。”
老爷子连连点头：“对头，你是老顾客。”
离开面摊回到车里，文汉拍拍他肩膀说：“发哥，不好意思，昨晚我……”
林伟发看了他一眼道：”我晓得。”
“你晓得？文汉莫名其妙，你晓得啥子？”
“我晓得你在练少林童子功，老二不能开光。”
“去你的老二不能开光，开车哟。”
“说正事，文汉，你想去哪儿买训练器材？”
“我怎么知道，我离开东江都整整三年了。”
林伟发想了想说：“江北体育馆附近有不少体育用品商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武术训练器材。”
“那就去江北体育馆。”文汉说。
“江北体育馆在新城，刚落成不久。”
“新城？”
“是的，也就是新建的江北城区。林伟发解释道：“现在城市发展得太快，人口越来越多，原先的老城区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没办法，只能向郊区扩张，征一大片农村的土地，修路、盖房子，建商场。说白了，就是另外打造一个城区。”
“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也就是你当兵后不久。听说区委和区政府也会搬到新城，今后，整个JB区的中心都会向新城转移。”
文汉忍不住问：“政府征用了农村的土地，那农民咋办？”
“你放心吧，政府会给农民一笔拆迁补助，还会修安置房，价格比商品房便宜很多，农民可以用拆迁补助买安置房。当然，如果经济上吃得消，他们也可以买居住环境更好的商品房。拆迁农民进了城，户口也转为了城镇户口，变作了城里人。”
听着林伟发侃侃而谈，文汉顿感自己与时代严重脱节。在他的记忆里，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户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仅要靠关系，还得花一大笔钱，至少三五千。过去，农转非相当于鲤鱼跳龙门，相当于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相当于祖坟冒青烟，而现在，只要土地被征用，农民就能摇身变作城里人。
窗外，道路逐渐变得宽阔笔直，简直有些机场跑道的气势。林伟发说：“新城就在前边不远，快到了。”
文汉举目望去，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大型挖掘机、推土机在工地作业，数十辆重型卡车穿梭期间，忙得不亦乐乎。远处，矗立着十来栋刚刚建成的楼房，米灰与雪白协调错杂，显得很现代很气派。
“这是正在建设的一个楼盘，叫做……盛世名苑。”林伟发说。
“不错不错，这房子蛮漂亮，名字也取得好。”
“江北体育馆就在那。”林伟发伸出右手指点道。
文汉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银灰色椭圆形建筑物。再细看，建筑物内有一露天体育场，标准的足球场、篮球场，以及雪白的环形跑道线清晰可见。
“嗬，新城的体育馆比以前的老体育馆大多了。”文汉不由发出感慨。
“那是，新建的嘛，不管规模还是设施，都比以前的好很多。”
说话间，汽车距离体育馆越来越近。体育馆前，是一个巨大得超出文汉想象的广场，遍铺白麻花岗岩材质的石板，看上去洁净厚实、赏心悦目。正方形树池里栽种的，全是从别处移来的大树，品种不一，株株冠盖如云、郁郁葱葱。体育馆正面高墙上，赫然安置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不知道多少吋的巨型电视屏幕，正在播放广告。
桑塔纳泊在广场边上，熄了火。林伟发说：“体育馆一楼的门面房，大多是销售体育用品的商店。”
文汉点点头问：“发哥，钱带来了吧？”
“没带钱，我刷卡。”
文汉说：“我还没用过银行卡，不会用。”
“很简单的，比存折方便得多，改天我带你去银行办一张卡，你的工资也从卡里发，好吧？”
“好的，谢谢。”
“谢个锤子。”林伟发递给他一支香烟，瞪着眼睛说：“以后再跟我说谢字，自个扇自个耳光，草。”
“行嘛。”文汉嘻嘻一笑。
两人围着体育馆转了一大圈，选定一个面积最大商品最齐全的店铺。
“欢迎光临。”促销小妹迎上前来，圆圆的脸蛋挂着职业微笑：“两位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们想买……武术器材，比如沙袋、拳击手套啥的。”林伟发衣履鲜亮，长相富态，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鳄鱼手包，一看就是头肥羊。
小妹的眼睛晶晶闪亮：“两位先生，这边请，我们的武术器材非常齐全，质量也相当好。”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带着两人来到武术器材专区。
林伟发道：“文汉，这方面我是外行，你来选。”
“没问题。”
小妹仔细打量着二人，暗自揣测道，看样子，穿迷彩服的大汉是这位老板的贴身保镖。
文汉走近一个黑色的人形立式沙袋，砰砰砰几拳，紧接着一记高鞭腿，踢得沙袋活像不倒翁般左右摇晃，好半天才停下来。
“果然是练家子。”小妹心道。
文汉转身问她，这沙袋多少钱？
小妹甜甜一笑：“二百八十块。”
“能便宜点不？我们需要的器材不少。”文汉说。
“帅哥，我们不得乱喊价，二百八十块千值万值。”
“买两个。”林伟发高声道。
小妹假意考虑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二百六十块，这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
“好，依你，二百六十块，我要两个。”林伟发说。
“好的好的。”小妹笑得更甜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让林伟发不禁想起巩俐。
有钱人买东西就是爽快，不到半小时，选定沙袋、拳靶、脚靶、木人桩、散打护具、双节棍等器材。
林伟发说：“文汉，你再选套运动服吧。”
“不用，我习惯了穿军装。”文汉道：“发哥，伙计们训练应该统一着装，倒不必穿运动服，买些便宜又吸汗的T恤衫就好。”
“可以。既然是统一，你也得买一件。”
“要得。”
林伟发转身对小妹：“我们买了这么多武术器材，你店里能不能派车送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小妹忙不迭点头，我马上联系货车。
林伟发又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请你把货送到神火锅，我安排人接货、付款，咋样？”
“好的，神火锅是吧？我晓得，在创业街，很大的一家火锅店，我上周才去吃过，味道非常好。”
林伟发微微一笑：“晓得就好。”摸出手机，他给神火锅吧台打了个电话，对王娟交代接货事宜。另外，安排她买些T恤衫，每个参加训练的人买两件，方便换洗。
王娟问：“买啥颜色？”
“你拿主意好了。对了，文汉个子大，有一米八五，莫给他买小了。”
“我办事，您放心。”王娟笑。
挂断电话，文汉问他：“我们要去那里？”
“圣天湖。”
“圣天湖？”
“嗯，我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正在装修。”
文汉拱拱手道：“恭喜恭喜。”
走出体育用品商店，林伟发说：“新城正在建设中，商品房均价在两千块左右，这价格真的不算高。我相信，随着配套设施的完善，城市中心逐步转移，新城的房价肯定会越来越高。”
文汉道：“江北火电厂在搞集资建房，一平米九百块钱。”
“真够划算的。”林伟发说。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想打工挣钱，就是想买厂里的集资房。”
“哦，应该买。”
“家里的钱不够，我妈老汉上了大半辈子班，买集资房还差好几万。”说起买房，文汉皱紧了眉头。
“小事一桩。”林伟发眯着眼睛笑。
圣天湖，原本只是江北郊区的一个无名大坑，恶水充溢，臭不可闻。计划经济时代，附近的一个生产队叫做胜天大队，意为人定胜天。胜天大队有个姓汪的知青，回城后在新华书店上班，后来辞职下海发了，成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前几年江北建新城，他买下胜天大队及其周边的土地，大张旗鼓建商品房。
楼盘策划的时候，他围绕这个无名大水坑作文章，先后取名胜天湖、盛天湖，都觉不满意，后经一谋士点拨，命名为圣天湖。这一命名确实精妙，一下就有了神秘感、异域感，让人不由想起神圣美丽的天鹅湖，想起雄伟坚固的湖边古堡，想起外国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动人传说。
后来的规划建设中，该楼盘也按照西式风情精心打造。无名大水坑被扩挖了数倍，烂泥污水被彻底清理，灌注清水，碧波透澈、荷叶田田。沿着湖滨，修建一栋栋精致典雅的欧式洋房，每栋洋房前，还有一对形态逼真、惟妙惟肖的石雕天鹅。小区的景观也处处彰显古典主义欧风，营造出高贵奢华的异域格调。
远观圣天湖小区，文汉惊叹道：“发哥，这里比盛世名苑更高端更大气。”
“嗯。古人讲究临水而居，圣天湖有水，多了一道视觉景观，建筑理念上就胜一筹。当然，这里的房价也比盛世名苑高出好几百。”
文汉道：“一分钱一分货，还真是这个道理。”
桑塔纳缓缓驶入小区，文汉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
18幢位于小区腹地，林伟发的房子是18—2，套内面积一百五十八平米。
“曾经有人说我不该买十八楼，说是十八层地狱。我当场反驳，十八层地狱是负十八楼，我这是正十八楼，吉利得很，发发发，哈哈！”
文汉问：“房价是二千五百？”
“差不多，好像接近二千六。”
“就按二千五算，你这一百五十八平米，总房价应该是……”
文汉正心算着，林伟发道：“四十万左右。”
天！
文汉彻底被征服了。
屋里，装修工人们正在忙活。林伟发挨个散烟，跟现场负责人商讨一些细节。
文汉站在硕大的客厅阳台上，俯瞰碧波粼粼的圣天湖，惊讶地发现整个湖呈桃心形，非常规整。18幢，恰巧就在桃心的两处弧线交界处，位置居中，视线无比开阔。桃尖处，是小区的正大门入口。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