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箭
浓雾更重，像是自大地中挤出了一泡浆糊，沉沉水气粘在身上，让行动都感受到了些许滞塞。
凭着往日记忆，简树仍能快速跑动，在距离塔楼不远处的废墟中停身聆听。
四方响起了沉重的脚步，伴着铁甲震动的哗哗声响。
“这雾果真有些古怪。”贺长安自后赶上，提拳握了握，“它几乎固定住了这一片区域中的天地灵气，我提炼的真气的速度，下降了三成上下！”
简树感受片刻，“我没有太多感觉。”
贺长安笑得慈爱，“哥是神启境，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至少强你五倍，弟弟。”
“扬起这片大雾的是哪方势力，你有没有头绪。”简树说。
“我只能确定，那人起码有通天境中期的修为，至于归属可不好猜。善用水行法术的通天境修行者，我们西陆都不下三十个，但能让雾气具备这等特性的，没有一人能够做到。”贺长安说。
“很特殊么。”
“相当特殊，也相当强大。”
“麒麟卫全军，于塔楼处集结！”曲牧的声音自塔楼处发出。
“以一伍为准散开，驻防周边！外方人等皆不得入内！”
白云掣同时扬声高喝，“我曾祖父晋入圣灵在即，青龙卫在此告知各方人等，擅入封刀浦，接近塔楼两百步者，即为我白氏仇敌，青龙卫绝不留情，就地诛杀！”
回应他的，是数道尖锐的啸音，空场中随即响起几声惨叫。
“敌袭！”
“当心！”
“弓箭，是弓箭！箭身上刻有破金符文！”
“列队！快列队！”曲牧大吼着。
有人豪迈大笑，声音似远似近，回荡八方。
“何人在此鬼祟！给我滚出来！”白云掣怒声喊道。
“白渊老狗！——”
随着更多的箭矢破空而至，场上的痛苦叫喊连成了一片。
“今日，我特来向你讨还，我霍氏四万跋山卒的血债了！”
贺长安耳朵一动，“霍氏？”
“是南方三族中的霍氏么。”简树说。
贺长安想了想，“九成九是了，因为那人提到了跋山卒，它的确是霍氏手下的最强军马！”
风声起。
下一刻，空场中爆出了金铁交击之音。
所有人都发出了怒吼，撞击厮杀声一瞬间就将这里的气氛完全改变。
“是你！霍沧澜！”
白云掣声音中的含杂着急迫与暴怒。
“我就知道，你们终究会忍不住爬出来！全都杀了！把那姓霍的贼子揪出来！”
“整队！”曲牧指挥着麒麟卫，“不得慌乱，正面应敌！每伍都结七星战阵，连在一起！”
外界的简树跟贺长安凝神听着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蹲在一道断墙后反复腾挪。
又有三人越过了墙，向着塔楼直扑而去，皆是身负皮质轻甲，膝下缠有绑腿，边跑边向前放箭。
此时一人箭壶已空，他直接丢掉了手上长弓，举起弯刀，决然壮烈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有意思了……”贺长安停止装死，坐起弹了弹怀中弓弦。
“那家伙提到的霍沧澜，正是当今的霍氏家主！”
“第一个出头的，就是一方首领么。”
“南方的霍氏与樊氏，跟白氏打了几百年了吧，上一次大战便是我跟你说起过的，两家又被白氏摁着头揍了一顿。”贺长安笑，“始终都被一支青龙军骑在脸上，确实是怨气不小啊……”
赶来的人好似无穷尽，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从前方退回来。
“我们得做好被卷入的准备。”简树说。
“好办，一旦动手，朝着哪个方向打？”
“家，我们出来的有点久了。”
“……行吧。”
简树专注了心神，仔细分辨着战场中的每一个细节。
肩臂冲撞，利刃入体，火焰轰燃迸裂……
一声声激昂或垂死的呐喊，开始在心房中回荡。
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简树渐渐加深呼吸。
过往的时空与当下仿佛重叠在了一起，遍地皆敌的感觉，在这一刻又回到了身上。
但和以往不用的是，他的情绪中多出了……
兴奋。
他想象到了自己冲进战场，破开敌人的身体，掰断脖颈的情景，乃至感觉，无比清晰。
一只手进入视野，晃了晃。
“简树，你的气息变了。”贺长安说话。
简树挪眼看向他。
“有么？”
贺长安静了片刻，目光有些复杂。
“这里没有镜子，不然，你只要看到自己的眼睛，就不会这么说了。”
简树一怔，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摆出了纵身扑出的姿势。
他压低呼吸，重又倚靠住了墙，心中升起寒意。
“……别被那颗药影响，你能做到的，至少在这个时候。”贺长安轻声说。
“我没事。”简树默想片刻，“它叫复婳女帝，对么。”
“为何带有女帝两个字。”
“因为它是柔然的术士炼成的，用来给那一代的柔然女皇治疗。”
“成功了么。”
“算是……成功了一半吧，后面会发生什么，你也听我讲过。”
“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这个药，是用什么做的。”
“……虫子。”
“什么虫子。”
“虫群中最强的一类虫，叫做至尊者。炼制复婳女帝的原料，是……它们的脑子。”
“……明白了。”
两人止住话。
前方，死战仍在持续。
“众将听令，凡取下青龙卫首级者，爵升一级，赏银千两！”
场中呼声愈高。
“霍沧澜！”
“无耻奸贼！”
“快快现身来战！”
白云掣的怒骂与喝声随着他的快速移动，出现在场中各处。
霍沧澜再度发笑。
“老子多大的人了，还和你这后生玩单挑？一起上，谁摘下了他的人头，老子就把女儿嫁给谁！”
“霍沧澜！我定要……”
“杀杀杀杀杀——”
这时间，空中传下了一声悠长的呼吸。
“……曾祖父！”白云掣狂喜大喊。
仿若巨兽咆哮，塔楼处突然掀起一股狂风，扑向外界。
“我靠不是吧？又来！”贺长安跟简树跳到墙后，趴地抱头。
风至，白雾在顷刻间开始层层退却。
不过片刻，偌大的封刀浦重新出现在五彩光辉的照耀下。
所有人都显露了身形。
前方空场上，混战着的三方战卒同时停了手，都开始往自家阵营靠拢。
而在简树与贺长安的眼中，距离空场的更远处，还有一群人无声地站在那里。
就在浓雾刚散时，他们已然抬起了六张格外巨大的弩机，每张都是两人以肩做架，两人拉弦，机槽中卡着一支粗过儿臂的六尺钢箭，箭头乌黑，箭身通体篆刻着复杂纹路。
六张弩机同时调准方向——
直向塔楼！
凭着往日记忆，简树仍能快速跑动，在距离塔楼不远处的废墟中停身聆听。
四方响起了沉重的脚步，伴着铁甲震动的哗哗声响。
“这雾果真有些古怪。”贺长安自后赶上，提拳握了握，“它几乎固定住了这一片区域中的天地灵气，我提炼的真气的速度，下降了三成上下！”
简树感受片刻，“我没有太多感觉。”
贺长安笑得慈爱，“哥是神启境，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至少强你五倍，弟弟。”
“扬起这片大雾的是哪方势力，你有没有头绪。”简树说。
“我只能确定，那人起码有通天境中期的修为，至于归属可不好猜。善用水行法术的通天境修行者，我们西陆都不下三十个，但能让雾气具备这等特性的，没有一人能够做到。”贺长安说。
“很特殊么。”
“相当特殊，也相当强大。”
“麒麟卫全军，于塔楼处集结！”曲牧的声音自塔楼处发出。
“以一伍为准散开，驻防周边！外方人等皆不得入内！”
白云掣同时扬声高喝，“我曾祖父晋入圣灵在即，青龙卫在此告知各方人等，擅入封刀浦，接近塔楼两百步者，即为我白氏仇敌，青龙卫绝不留情，就地诛杀！”
回应他的，是数道尖锐的啸音，空场中随即响起几声惨叫。
“敌袭！”
“当心！”
“弓箭，是弓箭！箭身上刻有破金符文！”
“列队！快列队！”曲牧大吼着。
有人豪迈大笑，声音似远似近，回荡八方。
“何人在此鬼祟！给我滚出来！”白云掣怒声喊道。
“白渊老狗！——”
随着更多的箭矢破空而至，场上的痛苦叫喊连成了一片。
“今日，我特来向你讨还，我霍氏四万跋山卒的血债了！”
贺长安耳朵一动，“霍氏？”
“是南方三族中的霍氏么。”简树说。
贺长安想了想，“九成九是了，因为那人提到了跋山卒，它的确是霍氏手下的最强军马！”
风声起。
下一刻，空场中爆出了金铁交击之音。
所有人都发出了怒吼，撞击厮杀声一瞬间就将这里的气氛完全改变。
“是你！霍沧澜！”
白云掣声音中的含杂着急迫与暴怒。
“我就知道，你们终究会忍不住爬出来！全都杀了！把那姓霍的贼子揪出来！”
“整队！”曲牧指挥着麒麟卫，“不得慌乱，正面应敌！每伍都结七星战阵，连在一起！”
外界的简树跟贺长安凝神听着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蹲在一道断墙后反复腾挪。
又有三人越过了墙，向着塔楼直扑而去，皆是身负皮质轻甲，膝下缠有绑腿，边跑边向前放箭。
此时一人箭壶已空，他直接丢掉了手上长弓，举起弯刀，决然壮烈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有意思了……”贺长安停止装死，坐起弹了弹怀中弓弦。
“那家伙提到的霍沧澜，正是当今的霍氏家主！”
“第一个出头的，就是一方首领么。”
“南方的霍氏与樊氏，跟白氏打了几百年了吧，上一次大战便是我跟你说起过的，两家又被白氏摁着头揍了一顿。”贺长安笑，“始终都被一支青龙军骑在脸上，确实是怨气不小啊……”
赶来的人好似无穷尽，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从前方退回来。
“我们得做好被卷入的准备。”简树说。
“好办，一旦动手，朝着哪个方向打？”
“家，我们出来的有点久了。”
“……行吧。”
简树专注了心神，仔细分辨着战场中的每一个细节。
肩臂冲撞，利刃入体，火焰轰燃迸裂……
一声声激昂或垂死的呐喊，开始在心房中回荡。
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简树渐渐加深呼吸。
过往的时空与当下仿佛重叠在了一起，遍地皆敌的感觉，在这一刻又回到了身上。
但和以往不用的是，他的情绪中多出了……
兴奋。
他想象到了自己冲进战场，破开敌人的身体，掰断脖颈的情景，乃至感觉，无比清晰。
一只手进入视野，晃了晃。
“简树，你的气息变了。”贺长安说话。
简树挪眼看向他。
“有么？”
贺长安静了片刻，目光有些复杂。
“这里没有镜子，不然，你只要看到自己的眼睛，就不会这么说了。”
简树一怔，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摆出了纵身扑出的姿势。
他压低呼吸，重又倚靠住了墙，心中升起寒意。
“……别被那颗药影响，你能做到的，至少在这个时候。”贺长安轻声说。
“我没事。”简树默想片刻，“它叫复婳女帝，对么。”
“为何带有女帝两个字。”
“因为它是柔然的术士炼成的，用来给那一代的柔然女皇治疗。”
“成功了么。”
“算是……成功了一半吧，后面会发生什么，你也听我讲过。”
“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这个药，是用什么做的。”
“……虫子。”
“什么虫子。”
“虫群中最强的一类虫，叫做至尊者。炼制复婳女帝的原料，是……它们的脑子。”
“……明白了。”
两人止住话。
前方，死战仍在持续。
“众将听令，凡取下青龙卫首级者，爵升一级，赏银千两！”
场中呼声愈高。
“霍沧澜！”
“无耻奸贼！”
“快快现身来战！”
白云掣的怒骂与喝声随着他的快速移动，出现在场中各处。
霍沧澜再度发笑。
“老子多大的人了，还和你这后生玩单挑？一起上，谁摘下了他的人头，老子就把女儿嫁给谁！”
“霍沧澜！我定要……”
“杀杀杀杀杀——”
这时间，空中传下了一声悠长的呼吸。
“……曾祖父！”白云掣狂喜大喊。
仿若巨兽咆哮，塔楼处突然掀起一股狂风，扑向外界。
“我靠不是吧？又来！”贺长安跟简树跳到墙后，趴地抱头。
风至，白雾在顷刻间开始层层退却。
不过片刻，偌大的封刀浦重新出现在五彩光辉的照耀下。
所有人都显露了身形。
前方空场上，混战着的三方战卒同时停了手，都开始往自家阵营靠拢。
而在简树与贺长安的眼中，距离空场的更远处，还有一群人无声地站在那里。
就在浓雾刚散时，他们已然抬起了六张格外巨大的弩机，每张都是两人以肩做架，两人拉弦，机槽中卡着一支粗过儿臂的六尺钢箭，箭头乌黑，箭身通体篆刻着复杂纹路。
六张弩机同时调准方向——
直向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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